海浪拍打在坚固的石岸上,溅起的水珠在夕阳的照耀下如碎金般闪烁。
……
居伊病了、事实上,居伊甚至连提尔城都进不了,他只能带着自己的家臣在城外养病。
这是为了控制局势,是巴利安与康拉德的强硬要求,即便是西比拉也没有直接反对。
其中所表达的含义,便是居伊在半年前的战役中,已经输掉一切了。
并且不断暗示其他那些贵族,居伊夫妇违背了麻风王的遗嘱。
当初鲍德温的遗嘱是,鲍德温五世夭折的话,其“最合法的继承人”将摄政。
直到欧陆四大君主共同作出裁决,才能决定出下一任的耶路撒冷之王。
此举的意义在于加深王国同欧洲诸国间的关系,从而更好的取得援军。
西比拉夫妇却强行加冕。
在这个居伊被强行隔绝在城外的情况下,西比拉则在城内,宣布要召开耶路撒冷王国的贵族会议。
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次的贵族会议,对王国的政治权力将会产生极大的冲击。
因此耶路撒冷各地的丧家之犬们,包括提尔城外那些留存的骑士或小领主们,都赶到了提尔。
看着那些接二连三涌入城墙的贵族。
居伊的面容难言扭曲起来,苦涩至极。
这就好像在说:“我们举办了一个超棒的parti,只有一个人没被邀请,猜猜是谁呢?”
他当初战败之时,依旧是一位王,萨拉丁也要对其礼遇,亲自奉上冰镇的玫瑰水。
可他的王冠在自己战败后不到半年,就开始摇摇欲坠了起来。
品尝过权力的滋味后,又怎么可能甘于平凡,但那又如何呢?
除非说、他同意伊拉克略的条件,才有可能重返王国的至上宝座。
居伊紧紧的捏住拳头,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与此同时,在提尔城的市政会议厅中,各个贵族们,在侍从的引领下,做到了会议厅的右侧,他们这些人紧密的靠在一起,在他们的对面,相对应的却是空荡荡的一面。
这些右侧的贵族们,不仅有着伊拉克略宗主教、也有汉弗莱这样的失地贵族,甚至还包括了一些小城堡主。
这显然是被刻意安排的,他们彼此之间也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不断揣测这么做的原因,或者说着自己的看法,预测待会西比拉要发表什么意见。
但伊拉克略没有说什么,他只是静心等待。
该进行的串联,他都已经进行过了。
他们这些真正有影响力的贵族,包括那些在耶路撒冷被巴利安敲诈勒索的人,都达成了意见一致。
无论待会的会议上是什么议题,他们都要作为一个parti保持步调一致。
当所有右边的贵族们完成落座后,又有一些人,看起来向是骑士装扮的家伙,在来到大厅中后,被侍从们安排到了左边的位置。
伊拉克略认得他们中的几位,特别是那位莫诺,要知道当初就是他们这些骑士,追随着巴利安,把他给抢了!
除去明显法国人样貌的骑士外,还有五名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威尼斯骑士。
虽然这些威尼斯骑士,有着向王国服役的义务,但通常来说这些骑士只是享有周围的村庄作为采邑。
他们这些威尼斯骑士,具备威尼斯共和国和耶路撒冷王国之间双重身份,因为身份特殊的缘故,一般不会过多参与王国的内部事宜。
看到这些人的出现后,伊拉克略本能觉得有些不好,巴利安那边这些日子里,也并非毫无动作。
除去骑士外,康拉德也带着数名意大利公社的代表,走进了议会厅,落座在左边。
现如今左右两边之间的人数比,虽然依旧是右边占优,但左边的力量也已经不容小觑了。
这不像是西比拉那女人的手笔。
伊拉克略不相信西比拉能有这种眼光、能有这种魄力,能够快刀斩乱麻一般将复杂的人群,清晰分成两派。
暗中的毒蛇最为致命。
伊拉克略组织的parti在被人为聚拢后,就已经难以鼓动对面的那些骑士了。
对方这些人,以巴利安的势力为核心、再加上威尼斯骑士、以及其他意大利公社的代表。
虽然整体地位不高,但却是实打实的地头蛇,是提尔城的主人,是这里的东道主。
再加上康拉德这些日子以来的守城功绩,可以说足以与伊拉克略的parti掰手腕了。
第202章 只只有殿下一个月亮!
在议会厅中,虽然伊拉克略这一派的贵族,仍然占据优势。
但这种被人挑战、被人挑衅的感觉并不好受。
这种情况下,就在伊拉克略准备带着他这边的人,打算以对方不具备耶路撒冷贵族身份为由,对其中一部分人进行削弱的时候。
一阵齐整的脚步响起,耶路撒冷王国常备军中12名军官,连带着8名帕拉丁,一同踢着正步走进了议会厅。
这铿锵有力的步伐,彰显了他们的与众不同。
确实、踢正步对于作战,似乎没什么意义。
但在这种示威性质或礼仪性质的场合中,20人脚步的同起同落,便展现了极端的组织性和纪律性,显得格外庄严与权威。
是这个时代其他任何军团,都并不具备的特质。
伊拉克略得承认自己这是被震到了,以至于他一时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就无所作为的看着那些人,在他们面前表演了一次二十人如一人的队列。
看着他们在侍从的领路下,齐齐坐在了议会厅的左边。
这些人即便是落座后,也依旧表现出肃穆的表情、双眼蕴含杀意、坐姿一丝不苟。
由此,左右双方的人数,也就差不多一致了。
当众人齐至,随从带着威严的声调,用高亢而清晰的声音宣布女王的到来。
“肃静!宣女王驾到!”
议会厅内里的众人,无论是左右两派,立刻停止交谈,纷纷起立,向大门处的西比拉行礼以示尊敬。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洒在西比拉头顶的王冠上,闪烁出夺目的光芒。
在她的身旁,则是身高要矮上一截的伊莎贝拉,她同样身着华丽服饰,手中握着一根顶端嵌有红宝石的权杖。
当伊莎贝拉从左侧的席位前经过时,那二十名军官与帕拉丁,站在各自的位置,伴随着一阵猛然挥臂的破空声,向伊莎贝拉敬礼。
见到这一幕,伊拉克略不由的更加慎重起来。
在这个时代,贵族骑士虽然是天生的军人,但骑士们与生俱来的习惯,便是单打独斗。
如此齐整的步调统一,其实也意味着对上级的绝对服从,意味着这些人是伊莎贝拉最为坚定的拥护者。
在圣地,只有那些宗教骑士团,才能够展现出类似的风采。
同世俗骑士们的奢华、傲慢、鲁莽不同,宗教骑士团实质上是以天主教修会的形式存在,圣殿骑士团的骑士们,实质上是修士。
他们以简朴的生活习惯,以及对上帝的虔诚著称。
因为修会体制的缘故,那些宗教骑士,须立下三绝誓言:安贫、禁欲还有【听命】。
无论是医院骑士团又或者圣殿骑士团,他们单独的骑士,虽然也勇武,但并不会很有威胁。
可当他们集结在一起,表现出极高的纪律性时,便能起到质变的效果。
第二次十字军东征中,若非有着圣殿骑士团,在法王路易七世的部队中协助军队的组织和指挥。
那么法王麾下两万士兵,可能在穿越小亚细亚的时候便折损近半。
伊莎贝拉麾下的人,能够展现出如此军事素养,可见她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无害少女,而是一位能调动军队的实权贵族。
而当西比拉带着伊莎贝拉来到宝座旁时,立马又有侍从端来了另外一张宝座,与西比拉的并立。
见到这一幕后,在场所有人也都意识到这次会议,将会代表什么。
伊拉克略也意识到,巴利安的动作要比他想的快,也不晓得其和西比拉达成了什么协议。
王权的转交,居然这么快就要进行了!
在打定主意后,伊拉克略立刻暗示自己这边的人,要抢先出招,不能被巴利安那边的人带起节奏。
于是,在西比拉和伊莎贝拉齐齐落座,还未有侍从发出宣告前。
就有贵族站出来,大声说道:
“王上!还请将议会厅中的非贵族者,逐出去!”
王权专制,并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法兰克人时至今日,依旧残留着大量部落时代的传统。
在部落体系中,部落首领、虽然往往会被神化,但究其诞生的过程,以及处理部落事务,几乎不可能做到一言独断之。
在征服了土地,建立起王国后,部落首领成为君王,而他麾下的那些勇士们,也一个个的得到采邑,成为领主或骑士。
固然领主与骑士的土地,看似来自君王的封赐,可若是没有领主与骑士支持,那么君王便什么也做不到。
为了统合全国的力量,除去拔高君王本身的专制权力外。
另外一种方式,便是尊重贵族领主们的权力,换取他们的大力支持。
这一情况,在耶路撒冷王国其实尤为突出。
不仅仅是因为王国有着法兰克传统,更是因为耶路撒冷王国,作为一个十字军王国,时刻面对着数百万撒拉逊人的威胁。
以至于必定需要上下齐心,才能够在穆斯林的浪潮里化作礁石,抵御一次又一次的海浪拍击。
耶路撒冷高等法院有时也被称为总议会、君主议会。
高等法院集立法权和司法权于一身。
它的基础是中世纪的议会制理念:君主希望在某些事务上征得臣民的同意,例如征税和服兵役的义务。
而这个法院、这个议会,最为特别的一点在于,其并非将投票权聚在某些大贵族手中,并非是一个层层人身依附的关系。
伊莎贝拉的父亲,也就是阿莫里一世,他通过议会颁布了一部法案《封地法》。
该法令禁止未经议会审核,非法没收封地,并要求国王的所有封臣联合起来对抗这样做的领主。
这使得领主之间的权力义务关系有迹可循,而非单纯依赖个人好恶。
法令还规定所有贵族都是国王的直接封臣,从而消除了先前的上级贵族和下级贵族之间的区别。
从理论上达到了一个贵族之间,人人平等的效果。
王国鼎盛时期,有大约600名法兰克男子,可以在该议会上进行投票。
而国王本身,从法律上讲,也只是同僚中的首席。
换而言之,乃是“第一贵族”。
这样的一个国家,同威尼斯共和国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呢?要知道威尼斯共和国的议员席位,同样是世袭诞生,而非通过选举。
少数人的民主,其实亦是一种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