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虽然已经听说过了宫大王的“仁义之名”,村民们还是很担心“贼军”对他们动手,还好岳文轩早有准备,派出了斥候提前一步赶到孟家庄,向村民们保证义军不会乱来,这才没有把孟家庄的村民吓得躲上山去。
但当他们看到义军时,还是难免地露出了畏惧之色。
宫二娘子也不打扰这些村民,让义军在村子外面扎了个简陋的小营,斥候散开来警戒,普通士兵则赶紧休息。
这时候就是鸳鸯队里的伙兵发挥的时候了……
营地里到处都架起了锅,伙兵们拿出十二分精神,给自己的队员们烹饪食物。
鸳鸯队战斗的时候,伙兵只负责割首级或者割耳朵,白白分润队员们的战功。
所以做饭的时候必须非常卖力!
这做饭的水平关系到他们能不能在鸳鸯队里待,若是被踢出去队,那可连分润战功的机会都没了。
张娃子虽然年龄还小,做饭却已经十分拿手。
用最快的速度升起了火,架起大铁锅,在小溪里打了水来,接着打开粮食袋子……
吴加亮现在也是张家村鸳鸯小队的一员,便也坐在一边看,只见张娃儿从粮袋里掏出来的粮食,全是雪白的大米,每一颗米粒都很饱满,这种上等品级的精米,怕是只有皇帝才有资格吃。
没想到义军里随便一个鸳鸯小队,吃的就是这样的档次。
吴加亮吓了一跳:“你们平时吃的都这样?”
张娃子歪头:“哪能这样?光是米,没油水,是顶不住戚天将的操练的。”
吴加亮:“?”
只见张娃子又从袋子里掏出了一块腊肉,切成片片,嘴里笑道:“等饭煮好了,每碗饭上盖八片厚切腊肉,就成了一碗腊肉盖饭。”
吴加亮大为惊恐:这什么鬼伙食?禁军只怕都吃不起。
张娃子突然脸现尴尬之色:“糟糕了,俺们出征时,钱二哥只给我们安排了12人份量的军粮,你是后来加入的,待你加入之后也没有再多给我们发粮。早知道多加一个火铳兵,俺死赖活赖也得多讨点肉。”
吴加亮哭笑不得:“也就是说,没有俺的份?”
队长张大郎开口了:“必须有!鸳鸯队一体同心,上了战场俺们十几个人就是一条命,一人退却则一人斩首,全队退却队长斩首,队长殉职而全队退却则全队斩首。鸟铳手战死,近战兵斩首;队长战死,全队斩首;全队战死,队长斩首……”
他把规矩背完,挥手道:“你既然临时进了咱们的队,伙食就必须和俺们一样,否则杀敌之时如何同心?”
他开了口,张娃子也就道:“那俺把腊肉稍稍切薄一点,就能顾上多出来的一个人了。”
张大郎笑道:“使得。”
张大树也咧嘴笑:“咱们打仗这几天少领了一个人的粮,回村之后按理可以找钱二哥把这份粮补领吧?到时,咱们可以用补领的那份粮食加个餐,那一顿肯定能吃到撑。”
众人大喜:“哟,是这个理,省出来的还是自己的。这几天每顿少吃一口,存到最后一顿吃个撑,想想也挺美。”
吴加亮听到这里,也不禁觉得有趣,嘴角微微牵起一丝笑容,这群人让他想了自己当年还跟着宋江混时,身边的三十六天罡星小伙伴们,大伙儿一起行走江湖,吃香喝辣的,偶尔也会因为吃饭笑笑闹闹。
这些小伙伴现在何处呢?宋江哥哥已经死了,还有好几个兄弟跟着哥哥一起复反,都被杀了。但还有许多兄弟分散在天下各处,做着巡检使或者县令这种管理治安的小官,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活得可好?是不是像自己一样,为了维护县城的治安而拼命。
他唯一知道下落的,只有大刀关胜,听说他被分派到济南城做了武将……
即墨离济南也不算太远,有机会定要去济南见一见关胜兄弟。
背后突然冒出一个脑袋,是老兄弟罗腿毛,苦着一张脸道:“这腊肉盖饭肯定没我们的吧?”
吴加亮笑骂道:“俺都差点没份,哪来你们的?你们又没加入鸳鸯阵。”
罗腿毛只好惨哼一声,从怀里摸出个干饼嚼了起来。
义军营地,一片祥和,到处都飘扬着米饭和腊肉的香味……
孟家庄的村民则在远处偷看着义军营地,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义军,见宫大王的兵如此规矩,比官兵可强多了。心里便都打定主意,等义军剿灭了响马归来,孟家庄便全村投入义军麾下。
第二天大早,义军过了孟家庄……
再向东北走了一小段,就进入莱阳县的地界了。
分割两县的地标是一条河,名字叫做五龙河,很窄的小河,可以轻易趟水而过。
五龙河的西南岸就是即墨,东北岸便是莱阳。
义军刚到河边,还没开始渡河,就见河对岸有一男子,青衣小帽,作家丁奴仆打扮,陪同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站在河边,那小男孩年龄虽小,胆子却不小,见到几百义军也不逃跑,而是在河对岸抱了抱拳,大声道:“莱阳马氏,在此恭候宫大王多时。”
吴加亮大喜:“是马员外的侄儿马从义!”
岳文轩心里也暗奇:马钰道长你好猛啊,这么大点年龄,就来代表马氏与贼寇见面了。
小小的马从义居然大声道:“宫大王,您派出的使者与俺家四叔谈好了,贵军渡河只为剿灭响马,不可骚扰县民。马氏以善意回应,若大王违了此言,骚扰良民,那莱阳、黄县、牟平、文登西县马氏一族,都将与宫大王为敌。”
宫二娘子脸色一正,抱拳道:“若是俺的人动了良民一根头发,不等马氏出手,俺先斩了他的狗头。”
马从义道:“如此甚好,那有请大王渡河,俺带你们去贼巢。”
对面树林里明显有马氏的人埋伏……
不可能真的就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家丁。
在这样的情况下渡河,如果被半渡而击,还真是凶险。
宫二娘子有点小犹豫,却听到身边的戚继光开口道:“渡吧,对面树林里虽然有伏兵,却只有八十人,兵甲都很简陋,而且他们也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躲在那里以防万一。”
PS:济南的关胜,应该是《水浒传》里大刀关胜的原型,但他理论上应该并未加入过宋江一伙。因为济南知府刘豫为了降金,必须杀掉关胜。也就是说关胜当时掌着整个济南的兵权,这官位肯定不会低。
但宋江一伙受招安之后,官位通常都是九品的巡检使,或者从九品的县尉,官职非常的小。
所以,理论上不太可能是济南府的大将关胜。
但是公公写书,从不讲理论,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请历史尊重一下公公。
第96章 你们有八十人
原来,岳文轩在沙盘外面俯览全局呢,对面有些什么布置看得清清楚楚,他甚至能把脸凑近到沙盘上,听到对面树林里的马家家丁压低声音说的话。
宫二娘子也就不怕了,让士兵们趟过齐腰深的河水,来到对岸,宫二娘子也站到了马从义面前,低头看着头顶只到自己胸口高的小男孩,微笑道:“小兄弟,你多大了?”
马从义道:“今年六岁,翻过年去便是七岁了。”
宫二娘子奇道:“这么点大,马员外就让你出来管事了?”
马从义淡定地道:“是俺央求四叔,他才让俺出来揽这事的。”
宫二娘子:“你四叔居然答应了?”
马从义:“俺给四叔说,俺是小孩,就算说错了什么话,宫大王也会当成童言无忌,不会生气。若他亲自来见您,嘴里嘣出个您不爱听的词儿,那不是给马氏招灾么?另外,俺岁数小,与宫大王混在一起可以说是小孩子不懂事乱交朋友,若我四叔亲自来,于官府那边不好解释。”
宫二娘子哑然失笑:“你这小孩很能说,把俺也说服了。”
马从义:“我看您也不大啊。”
宫二娘子微笑:“俺今年十六。”
马从义:“你笑我这么小出来管事,而您这岁数,就率领着一支义军,也挺奇怪的,不是么?”
宫二娘子觉得好玩,不禁哈哈大笑:“你这小孩真有意思。”
两人算是打完招呼了,马从义马上转脸看向了义军队伍里的叶师傅,恭敬地行了一个弟子礼:“师傅,弟子向您请安了。”
岳文轩这时候并没有附身叶师傅,但叶师傅的“人设”里面有“武术老师”,面对这场面根本不需要岳文轩帮忙,他微笑着回了一句:“教你的几个入门动作,可练好了?”
马从义道:“基本动作是会了,但需时日巩固。”
叶师徒:“嗯!待我考校过关,再教你几个新动作。”
马从义大喜:“遵命。”
宫二娘子:“马氏可有探清响马贼巢穴何在?”
马从义伸手对着东北方向指了指:“这个方向,五里之外,有一座小山,名曰烽台山,响马贼便盘踞在此山之上。山不高,无险可守,响马贼也没有准备滚木擂石一类的防守武器,应可一战而决。山下有个董格庄村,已经被响马贼血洗,村中已无本地村民,只有几户响马贼的眼线居住,都不是良民。”
宫二娘子:“有马氏相助,真是如虎添翼。”
马从义继续道:“烽台山北边有北黄村,东边有濯村、格庄村,东北边有塔南泊村和东庄村,里面居住的都是良善百姓,俺家已经将这些村里的良民组织为乡勇,据守乡村,若有零散贼子从这几个村的方向出逃,乡勇会将他们收拾掉,但若有大股贼军,乡勇们抵挡不住,只能弃村而走。”
宫二娘子明白了:“我军需击败响马贼主力,还得防止有大股的溃贼逃去周边的乡村,若是小股贼子逃掉就不必理会,由你们的人收拾。”
马从义:“正是!溃贼聚在一起的不能超过二十人,否则乡勇们就有可能抵挡不住。”
二十个凶贼,对于一个村庄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全村青壮一起上都打不过。
宫二娘子琢磨了好一阵子,道:“你带来的家丁兵有八十人,你的人不要参战,就在外围看戏,等俺击溃贼军后,你的人专门围追堵截大股溃贼。”
马从义吓了一跳:“咦?你怎么知道俺带来了八十人?他们藏在树林中,并未露脸。”
宫二娘子也不解释,只是微微一笑:“以后你会知道的。”
马从义实在有点懵,对方能猜到自己有伏兵并不奇,但能说出八十人左右这个数字,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他一头雾水,退进树林中。
马声穿着一身江湖劲装,用黑巾蒙了脸,在林中率领着家丁,见侄儿回来,赶紧上前,低声道:“宫大王怎么说?”
马从义一脸古怪表情:“四叔,宫大王说,俺们这八十人不必参战,躲在战场外围,负责追剿大股溃贼。”
马声没听出这句话里的重点,只是点了点头。
马从义只好点醒他了:“四叔,她知道我们有八十人。”
马声这才“啊”了一声,吓了一跳:“怎么知道的?”
马从义无奈地摊了摊手:“侄儿猜不到。”
马声:“定是宫大王一直派人盯着我马家庄,俺们出庄之时,他的探子就将咱们的人一个一个数过了。”
两叔侄聊到这里,就见宫大王军已经起拔,向着烽台山去了。
其实,烽台山上的响马贼,已经看到宫二娘子一行人了。
烽台山就在五龙河边上,山顶位置距离河岸边直线距离仅两里。
站在山顶上,居高临下俯视,可以轻易看到义军渡河。当然,没有望远镜的情况下,这距离只能看到一群小人,像蚂蚁一样排队过河,具体的细节却看不清楚。
这伙响马贼的头领,名叫李径,即墨人。
他对即墨义军一点也不陌生。
却年宫仪拉扯起队伍抗金时,曾经邀请李径入伙。
那时候李径的手下还只有四五十人,是一个小响马贼。
但李径没答应加入义军,他出来做贼只是为了打家劫舍,抢些钱财供自己逍遥快活,可不是为了救什么劳什子国的,国家的事关他屁事。换个天下,他也依旧是响马。
后来宫仪战死,更是让他感觉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当初若是加入了义军,搞不好就跟着宫仪一起战死在县城了。
他趁着即墨大乱的机会,趁机大量招揽手下,将浪荡子招募为贼,人数从四五十人,发展成了五百人。
正准备“大展鸿图”之时,新县尉吴加亮来了。
李径听说这新来的县令是个狠角色,组织弓手,拼命剿匪。倒也被吓到了,不敢与官府正面为敌,干脆就越过县境,跑到了莱阳县烽台山来盘踞。这边的县令和县尉都是废物,他在这边活得挺逍遥,想抢谁就抢谁……
当然,这边也有一个强敌,就是莱阳马氏。
李径刚来莱阳县时,马氏跑去了牟平县避祸,还没人来管他,但是自从马氏归来,开始重建庄堡,周边的乡村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样,时不时的就有乡勇组织起来,隐隐有要和他对抗之意,搞得他心里烦燥。
李径最近正在琢磨着哪天去玩票大的,把马氏全家杀个干净……
就在这时候,即墨义军来了。
李径带着几个手下在山顶上眺望了一眼义军,便冷笑起来:“姓宫的简直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