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关码头上
郑国辉顺着高大的城楼巡检,嘴里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董焕章叙话,很快就走到了城西的骑墙边上。
他两手放在青石垒砌的城墙上,转目看向四周,心中有一种“我的地盘我做主”的壮志豪情在涌动,这就是权力的迷人魅力吧。
半晌之后,从城楼上下来
就看到幕僚师爷郑家良匆匆而来,郑国辉站定了脚步,等着他过来。
“将军大人,今天有一些金陵府的衙役出城到了迈皋桥,要对我们的砖窑,木材厂,骡马车队征税,而且还狮子大开口,要收缴之前的欠银。”
“哦,确定是金陵府的衙役吗?”
“是的,大人,但是学生在那些衙役中,看到了布政使司的都事何九华。在清理田亩籍册时,学生曾经与他多次接触,故而识得。”
“哦豁,原来是那个老鬼出手了,这是想要恶心我呀。”郑国辉立马明了了,嘴角掀起了叽讽之意。
他就说嘛,金陵知府曹玉成不会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是布政使遏隆出手了,上次郑国辉私下里威胁了此人。
过了十几天
老鬼终于憋不住了,想利用手中的职权给郑国辉下绊子,设置障碍,反正不能让你舒舒服服的捞钱。
布政使是主持一省政务的最高长官,他有这个权利。
想明白前因后果后,郑国辉转身看了一下千总钱江,语气淡淡的说道;“金陵城刚刚收复不久,好像城外的流寇丛生,一直不怎么安定啊。”
“大人,确实如此,卑职立刻前去督导。”钱江明白了长官的意思,双手抱拳后便转身离去。
既然将军吩咐了,那么金陵城外的治安必须不好,必须要有流寇肆虐。
好巧不巧的是,又撞上了下乡查税的金陵府一帮子衙役们……
郑国辉安排了后,便一身轻松的向前走去。
来到了城墙下的官房,自然有兵丁奉上茶水,点心等物,供将军大人休息时品尝。
董焕章,郑家良这样的幕僚师爷也有份,这些都是心腹手下,帮着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儿,足可以信任。
他们分坐于将军的下首,看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担心布政使遏隆暗中搞事了。
那些下乡的衙役也好,布政使司的都事何九华也好,估计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更别提回城了。
传递出一个信号
出城这么危险,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城里吧。
都事何九华好歹是从七品的官员,“杀官等于造反”,这是自古以来的朝廷规矩,可在座的师爷和武官们没一个觉得不妥。
盖因跟着郑国辉将军,他们已经做出了太多太多阴谋篡逆的事儿。
隐匿私纵叛匪,贩卖私盐,囤积军火,强占田地房产,贿赂官员,威胁朝廷重臣,打压异己,罗织罪名陷害忠良……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拎出去都是了不得的大罪名。
多加上一个“勾结匪类,擅杀朝廷官员”,好像也没什么大惊小怪。
吃了一些茶点,郑国辉问道;“如今营建这一揽子的事儿,做的如何了?”
负责营建这一揽子事儿的是幕僚师爷郑家良,此人做事刻板,谨守规矩,而且嘴巴特别严,用起来非常顺手。
董焕章负责私盐的一条线,郑家良负责营建的一条线,郑国泰负责对外的一条线,如今身负重任,和郑鑫两人赴沪海秘密行事。
听到将军大人问话,郑家良连忙把手上的茶盏放到桌上,站起身来作揖回禀道;
“大人,学生……”
“不必多礼,坐下来说。”郑国辉挥手说道。
郑家良又抱拳双手一揖,这才坐了下来,恭敬的回禀说道;
“将军大人;
营建这片的人手,如今已发展到8730余丁,主要安置在迈皋桥左近的几个村子中,因势利导就近发展。
有少部分泥瓦工匠,木匠,数量不足千人,安置在城内营建工地上。
如今城内开工的宅子,总数计有67处,每处工地的工匠一二十人至三五十人不等。
工地一应材料,用工及营建由匠头负责,缺什么报到管事那里,城里的几个管事统一汇集起来所需的材料清单,第二天由骡马队运进城里来。
城外的迈皋桥
在原本五口砖窑的基础上,新箍的砖窑已经有12口,总计有17口砖窑,每日能出的青砖达八万块,大致能满足城内营建所需。
年底前
已经不接新的营建买卖了,积压在手上的还有两百余桩,足够干到明年五六月份。
目前的人手统计
在砖窑厂的约二千一百余人,干的大多是力工,无甚技巧,只要卖一把子苦力就是。
迈皋桥的几家木材厂内,用工八百七十多人,主要是导致一些运入城内售卖的门窗,床柜,桌几之类用品,还有给营建工地提供制好的木板和木方。
骡马运输队有大车计八百余辆,赶车的伙计,马夫,揉制套索皮具的皮匠,钉马掌的铁匠,学徒等等加在一起,总计一千五百余丁。
城内营建工地上
除了老练的泥瓦匠和木匠,还有每日进城的1700多名力工,总计2680余人。
忙碌的时节,还要增加三五百人。
这是用工比较多的几个去向,剩下的人大多在迈皋桥的几个村中,经营杂货铺,铁匠铺,篾匠铺,豆腐坊,早餐茶点,酒肆饭庄之类,算是一份营生。
到了农忙时节
所有人都要停下手中的活计,到田里割麦除草,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盘点下来
除去各项开支,每个月能尽落二万余两白银,这不算田里的收成。
主要是因为这几个月来,迈皋桥附近的几个村子房屋修缮的多,新建的也不少,银钱用度大了些。
算到每个月的话,多支出大几千两银子。
以上为营建这一片的概况,请将军大人明鉴。”
“辛苦了,坐下喝口水歇歇吧。”郑国辉看他说的口干舌燥,神情和煦的点了下头。
这些营建中的人手,基本上都是督标营在城中搜罗的长毛余孽。
郑国辉不想多造杀孽,就将这些长毛余孽收罗了起来,甄别过后,安排在迈皋桥附近的几个村子里过活。
当然了
曾经做过长毛乱匪头目者,还有一些积年老匪,全都剔除出去直接斩了,不会留下隐患。
剩下的这一盘散沙,就好拾缀了。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被裹挟从匪的金陵城周边人氏,远的也就是淮安府,维扬府或镇江府当地人,口音听不出来异样。
这与送到崇明岛那批人不一样,那些人大多是闽粤湘赣地区的口音,留在城中简直是黑夜中的明灯。
迈皋桥这个地方处于玄武城门外,是前往江边燕子矶码头的必经之处。
由于历年的战乱
这些村子的田地荒芜,人口跑的一个不剩,村庄里的房屋倒塌损毁严重。
在围困天京城的两年中,通州团练就驻扎在迈皋桥村,与其他的几家地方团练共同封堵玄武门,对此地极为熟悉。
用的自然是湘军的那一套老办法,挖长壕,掘深沟,扎硬寨,最初的五口砖窑也是那个时候建的,主要用于烧制青砖。
这些团练首领大多出生于豪富之家,还有那些清军官佐们,总不能长年累月的和大头兵一起蹲在深壕里,一脚踩下去半腿泥。
当时营建的房屋,基本上都分给团练首领和官佐了,这种情况在围城的两年中,数万的清军大营里比比皆是。
东城烧窑的是在尧化门,南城烧窑的是在雨花村,西城烧窑的是在水西门外的凤凰里,北城烧窑的就是在迈皋桥,也就是通州团练的驻地。
能花点钱让自己住的舒服些,那都是值得的。
第28章 蒋驴子
郑国辉听了幕僚师爷的汇报,对营建这片事务大体上满意,嘱咐了几句“好好做,毕竟关系到这么多人的营生”,便不再关注了。
迈皋桥的这些人,他是不准备带去南洋的,只把其作为留在神州大陆的底牌使用。
郑国辉在金陵城上下其手,弄了大片的田地和城中房产店铺,这其中有些建筑是完好的,但只占少部分。
其他要么被夷为一片白地,要么就是在战争中只剩下断壁残垣,或者建筑严重受损,都需要拆改甚至重建。
这也是他养的这么多人的原因所在,用这些人手新建和修缮房屋,只要卖出去,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一来免得多造杀戮,二来给这些人找到了稳定的营生,三来奠定密布全城的势力基础,这是潜藏在水下的一部分。
时至今日
当初逃难的富绅巨贾,名门大户纷纷回归,金陵城门只要一打开,每天都是络绎不绝的人群车马,迅速重现这昔日秦淮繁华之地。
整个城市在恢复元气,日渐繁盛起来。
相对应的,对田宅屋宇的需求就多了起来,修缮好的屋宅价格水涨船高,一时间洛阳纸贵。
一进三间正房,两边各两间厢房的青砖小合院,价格从早前的百余两白银,已经暴涨至三百多两白银,就这个还买不到。
两进五间正房,左右两边各三间厢房,带上门房等附属建筑的院子,如今价格已经冲破千两大关,非常的抢手。
只能说江南富商大贾太多,有钱的地主也太多,如今就像雨后的春笋纷纷冒了出来。
幕僚师爷郑家良口中所说的二百多个营建单子,就是这些富商大户下定建造,动辄都是三进四进的大院子,造价不菲。
过完年后,还需要大量的招募人手才行。
坐在屋中聊了一会儿后,郑国辉便起身离开,带着手下返回位于鼓楼的军营中。
他住的是一栋单独的宅院,原本是金陵城的一个巨商所有,四进的院子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装饰极其精美。
这里位于军营中,向来戒备森严,是最安全的宅邸。
从通州老家带来的一应仆妇丫鬟,全都安排了下去,再增加几名马夫,园丁以及洒扫的粗使丫鬟,府里人手就配齐了。
回到府邸
郑国辉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和马鞭交给迎上来的马夫,径直大步的向前庭走去。
身后的亲兵们也纷纷下马,自行牵着马,向前院一侧的马厩行去。
他们需要自己打理马匹,卸下鞍鞯后,要给马匹梳理鬃毛,披上一件防寒的毯子,喂食黑豆,清水,先把这个祖宗伺候好了。
对骑兵来说,战马不但是战斗的伙伴,而且是家人,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要把马照顾好。
郑国辉经过前庭没有停下脚步,直接向后院走去。
在二进院的门口,就见到穿着月白色裘皮夹袄的巧月和巧星二女,她俩粉嫩的脸庞都冻得红了,依然搓手站在门口张望着。
看见将军大步走来,两女雀跃的跑上去敛个万福,开心到眉角都飘扬开来。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在屋里避避风,脸都冻麻了吧。”郑国辉伸手捏了一下巧月粉嘟嘟的脸颊,嗯,手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