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山东的儒学名士李拱最先忍不住,劝道:“大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既知对方有可能设鸿门宴,大王为何还要冒险赴约?”
“大王若是被敌人拿下,我等纵然攻上岛去又有何用?”
曾名深也跟着劝道:“大王,我等之前入港本意是补给物资,才叫僧伽罗的战船围了。”
“而今他们战船离我们的战船、海船最近的不足两百步,若是真的打起来,不利于我军发挥神威大炮之威力。”
“此外,这里本不是大王就藩目的地,故而到目前为止也没见朝廷的谍探来与我等联络。”
“这港口的马纳尔城有多少兵力我等都不知,一旦打起来,福祸难测呀!”
曾名深的意思很明显,这仗都不该打,如此朱自然不该冒险去赴宴。
朱瞪目道:“按你们的意思,难不成孤竟要被这小小狮子国吓得不敢赴宴?!”
曾名深道,“狮子国无人见过大王真面目,只需派人假扮大王赴宴,便可确保大王安全无虞。”
其余人听了这主意,都眼睛一亮,觉得不错。
朱却是冷笑,“若是假扮孤的人被扣住,要挟剩下的人投降呢?这仗难道就不打了?”
“额,”曾名深稍稍犹豫,道:“自然要打,但可以先交涉”
“够了!”朱却是不想听曾名深再说下去了,“孤心意已决,此番定要登岛赴宴还是那句话,若狮子国设的鸿门宴,那孤便将计就计,当场拿下他们的主官、主将。”
“孤会带一千护军赴宴,就不信小小狮子国能挡得住!待孤上岸后,你们只需看烟花讯号讯号一出,只管开打便是!”
说完,朱便下达一道道正式军令。
曾名深、李拱等人见状只能叹气,又不得不帮朱谋画周详,协助调遣军队。
如今,他们也只能期盼这港口的僧伽罗主事之人并非心怀歹意了
马纳尔港口。
一座安装了大型投石机的军堡城头,高大健硕的城主摩罗摩巴忽眺望着海湾内的上百艘大海船,尤其是那艘高大如山的青色巨舰(营丘号),贪婪之色几乎要从他的双目中溢出来。
“真没想到,这个来自瓷器之国的王子竟然答应赴宴,如此单纯看来佛祖都庇佑于我,要让我获得这些来自东方的巨舟。哈哈哈”
笑过后,摩罗摩巴忽便扭头吩咐一名穿着简陋盔甲的手下,“让城中的五千人藏好,只要那王子带着他的一千人入了城,立马关闭城门,让弓箭手瞄准了他们。”
“他们放下兵器直接投降最好,如果不愿,那就将除了那王子之外的所有人都射杀了。”
这手下先应了声“是”,可临走前却又忍不住道:“城主,听说这瓷器之国很强大,在东方有上千座城池,前年攻破那北方大国孟加拉王城的便是他们一个王子。”
“我们不禀报国王,便对这个来自瓷器之国的王子动武,如果给王国引来大敌,只怕会被国王怪罪啊。”
摩罗摩巴忽听了,立马变脸呵斥道:“愚蠢,那些奸猾的海商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拥有上千座城池的大国?”
“即便有,只怕也是像那德里苏丹国一般,只是对诸多邦国拥有统治名义而已。”
“根据我们先前听到的消息,那个攻破孟加拉王城的王子不就来自一个叫‘燕’的邦国么,而眼前这个王子却是来自一个叫‘齐’的邦国,明显不是一个国度。”
“另外,他们说要去毗奢耶那伽罗国,有如此多的战船,又带了如此多的军队,说不定便是想如那燕王子一般,攻打那伽罗。”
“那伽罗如今又正遭受北方巴曼尼苏丹国攻打,要是再被这个齐王子攻打,只怕要灭国。”
“我们僧伽罗与那伽罗同属佛国,也是如今南方仅存的两个佛国,应该相互帮助。国王知道了这件事,只会嘉奖我,又怎么会怪罪?”
听了这番话,副手知道摩罗摩巴忽不会改变主意了,便点了点头,去执行命令。
又过了近一个小时,齐藩的两艘战船才缓缓靠岸。
为了迷惑明国人,摩罗摩巴忽并没有疏散港口的商贾、百姓,只是派出一千多个仆兵将这些闲杂人等拦在几十步外。
所以,战舰停泊好,朱从甲板上用千里镜观望,便瞧见码头上人山人海最多的自然是棕色皮肤、大眼厚唇、五官却较为深刻的本地人,却也有白皮肤的拉阿伯商人。
或许还有明国或东南亚诸国商人混在里面,只是这些人少,再穿上当地人的服装,便很难区分出来。
看了会儿,朱忽然注意到有个人双手拿着一个大“手绢”在身前晃动,赫然是红底盘龙日月纹。
‘大明国旗?这是光明卫的人?’
朱才如此想,便见这人右手拿出一条红丝巾,在肩头连续挥舞三次。
朱出海就藩前的文考中,便有光明卫与朝廷海外机构人员联络的方式(非光明卫内部联络方式)考题。
其中光明卫右手舞动红丝巾有提示危险之意,连续舞动三次,表示极度危险。
因此,看到这一幕,朱已然确定,狮子国此番设的是鸿门宴。
不过朱并未将这一消息告诉其他人,只是吩咐身边侍卫:“传孤的话,让大伙儿上岸后提高警惕,按计划行事。”
“是。”
侍卫去传话后,没多久,朱便穿着天工院能工巧匠专门为海外亲王打造的盔甲,带着一千护军下船。
码头上,瞧见一队队身穿精良铁甲的齐藩护军从舷梯上走下来,并迅速站成防御阵型,港口围观的商贾、平民都不禁低声议论起来。
“这就是来自瓷器之国的军队吗?居然都穿着铁甲,看起来好厉害!”
“铁甲是好,但他们不热吗?”
“听东边来的商人说,瓷器之国如今是明王朝,叫大明。”
“那这支船队是做什么的?经商?”
“这就不清楚了”
却说朱率领护军踏上码头,便见军阵前方百步的地方,一个肥头大耳、身穿华丽丝绸袍服的男子,只带着几个侍从模样的人,满脸赔笑地迎上来,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话。
朱身边并没有懂僧伽罗语的,但好在那人旁边有个东南亚长相的人,用蹩脚的宋代官话翻译起来。
宋代官话朱听得也费劲儿,但勉强能听懂。
“尊敬的齐王殿下,我是城主摩罗摩巴忽,为之前的误会感到抱歉。好在您大人有大量,愿意来赴宴接受我的道歉,这真是我的荣幸。”
朱淡淡道:“既然是误会,那你们的战船还包围着我们的船是怎么回事?还不让他们退开?”
摩罗摩巴忽听了翻译的话一愣,随即就陪笑道:“是是,我这就派人去传令,让他们退开。”
“现在,请齐王殿下随我进城我已经在城主府准备了最好的宴席,最美的舞姬,保证让您流连忘返。”
朱道,“城主还是让你的战船都退开了再说吧。”
摩罗摩巴忽道:“殿下(王子),这需要时间。”
朱:“那我们就在码头等着。”
摩罗摩巴忽似是有些无奈,但还是跟朱一起等。
这一等就是近半小时,才见港口围住齐藩船队的上千大小战船缓缓退开去。
朱这才露出笑容,跟着摩罗摩巴忽往马纳尔城走去。
此时的马纳尔城并非后世的马纳尔如今这处半岛更短小,城池也离海港更近,不过两里余地。
没多久,朱便率领一千护军来到了城池下。
马纳尔作为僧伽罗国在岛北的第一大港口城池,自是僧伽罗屈指可数的大城,甚至可以说仅次于王城科伦坡(元汪大渊译为高朗布,音相近,说明当时其王城已在科伦坡)。
墙高两丈有余,周长多少朱便估算不出来了。
摩罗摩巴忽正陪着笑,要领朱进去,朱却停了下来,吩咐一个百户先带人进去查看。
摩罗摩巴忽当即笑容僵硬了,道:“殿下,我允许你带一千军队进城,已经展现出最大诚意了,你怎么还怀疑我呢?”
朱笑道,“城主如果心中没有鬼,让孤的军队先进城检查一番又如何?”
摩罗摩巴忽,“殿下这么做,会让佛祖不高兴的。”
朱收起笑容,冷起脸道:“城主心中有鬼,佛祖当然不高兴既不肯让孤的军队先进城检查,那孤就恕不奉陪了。回船!”
说着,朱就作势要往回走。
这时城头传来一阵叽里咕噜的话语,朱抬头看,就瞧见一个穿着铁甲、高大健硕的中年将领站在上面。
经翻译,才知他在说:“城主,就让齐王子的军队进来检查吧。”
听到这将领建议,摩罗摩巴忽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
一名百户带着百名精锐护军进了城门,没多久里面就传出一声怒吼。
“有埋伏!!”
同时城头、城墙上也露出了一个个弓箭手,早已弯弓搭箭,居高临下就是一轮箭雨,射向朱身后的齐藩护军!
第413章 佛陀降罪,炮兵夺城!
“入他娘的!城主死活都不管了?!”
朱怒骂一声,一把将肥头大耳的“摩罗摩巴忽”拽倒在地,一起拖到了藤牌下面。
同时听旁边的护军千户高泽厚大声指挥道:“后阵掩护,前锋随我冲进城去接应麻百户!”
瞬间,城门处及城内枪声大作。
朱却是被几十个侍卫护着,退到了城墙上弓箭射程之外。
即便箭矢如雨,他也没忘记让侍卫拖着那“摩罗摩巴忽”一起走,结果退到地方一看,这人竟然很不辛的被一箭射中脖颈,死了。
一名侍卫气愤道:“大王,这人恐怕根本不是那城主!”
朱本就感觉不对劲儿,此时听了恍然,抬头一看,果然发现城头那高大健硕的将领见“城主”死了,不仅仍在指挥,还时不时露头投掷标枪。
此人明显力气极大,标枪几乎能投到一箭之远。
齐藩护军虽盔甲精良,此行又多藤牌,能挡得住弓箭,却挡不住标枪,几乎是一枪死一个。
朱见状大怒,问:“发信号没有?”
侍卫统领道:“第一时间就发了。”
才说完,便听见港口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炮声,随即便是枪声和喊杀声。
之前停泊码头的两艘战舰可不止载了随他登岸的一千精锐护军,还有五百护军藏在里面,收到开战的烟花信号,便会在战舰的配合下登陆,成为抢攻码头的先锋。
而就在朱问话的这一会儿功夫,随他而来的六十名炮手也带着虎蹲炮撤到百步左右的地方,架好了三十门虎蹲炮,朝着城头打发。
这些虎蹲炮都是最新型的,可打开花弹。
只一轮炮弹下去,城头的僧伽罗人便被炸得鬼哭狼嗥、魂飞魄散虎蹲炮开花弹小,其实没炸死几个人,可伤到的却不少,因为僧伽罗军队着甲率很低(热带古国就是如此)。
最主要的是他们都被吓坏了。
此前僧伽罗人从未见过枪炮,甚至都没见过火药。又受宗教思想影响,深信鬼神之论。
如今瞧见明军拿个铁桶,百步之外就能释放天雷,怎能不害怕?
再加上那些被开花弹炸伤的人样子很吓人,惨嚎不已,其他人就更害怕了。
“敌人怎么会打雷?”
“佛陀发怒了!”
“佛祖饶命,我等知错了”
不论是朱,还是他麾下的将士,都没想到,才一轮虎蹲炮下去,城头上的僧伽罗军卒便有的逃跑、有的跪下求饶了。
当然,也有佛字嘴上挂、心里却不信神佛的,比如说摩罗摩巴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