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在西安登基称帝、建立大顺后,便封其为汝侯。”
“攻入京城没抄缴到多少钱粮,不仅李自成着急,他麾下一帮文武也着急啊这事如果解决不好,至少有一二十万将士没法安抚,那时他们这些人的富贵怕是都要黄。”
“往日里顺军每攻下一地,都会将当地的士绅、地主全部抄家,钱粮抄归军用,田地则分给百姓。”
“可以说是打到哪儿,就吃到哪儿,一直没为钱粮的事多发愁。”
“只是后来李自成屡败明军,又登基称帝建立大顺,便有很多地方的大明官吏、士绅、地主直接望风而降,这种情况下,顺军自然不好再延续以前那套流寇作风。”
“但刘宗敏以前受过官府、士绅欺辱过,见到这些人就不顺眼。”
“顺军攻入京师后,也有很多大明官员、勋贵投降迎接,其中一些甚至已经但上了大顺的官,肯定不好直接抄家的。”
“于是刘宗敏便献计,说这些大明官员、勋贵必然都贪污了很多脏银,便让他们按照级别高低交付银两,称之为‘追赃助饷’。”
“本来定的并不算高,如内阁大学士需交十万两白银,各部院主官则需交七万两。”
“李自成、刘宗敏在地方上,随便抄一个大地主的家,都能抄缴到价值十万两以上的财物,若是做过大明知县以上官员的,则能抄缴更多,他们自然认为京城的这些大明高官、权贵家里更有钱,觉得定下的价码并不高。”
“然而,一则当时京城有部分高官确实没钱,即使有家财也都在老家,而不在京城。”
“二则,很多有钱的官员、勋贵都善财难舍陛下应当记得微臣说过,顺军将攻到京城前,崇祯向群臣借钱,结果只借到了十几万两。”
“他们都不愿借钱给崇祯,又怎么舍得拿出自家银子给顺军当军饷?”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即便他们有钱,也舍得拿,可要是真拿出那许多银子,岂不坐实了他们在大明朝是贪官?”
“所以,愿意主动按要求拿银子给顺军助饷的大明官员、勋贵寥寥无几。”
听到这里,朱元璋、朱标乃至侧立柱子下毫无存在感的李贵都格外的聚精会神,想知道接下来事情的发展。
刘宽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接着道:“这下可把李自成及刘宗敏等一大批大顺将领给惹恼了,认为这些大明降官、勋贵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于是负责操持此事的刘宗敏就命人连夜赶造了五千副夹棍,随后派顺军精兵按‘助饷名单’抓人。”
“有些官员、勋贵自负‘硬骨头’,被抓进刘宗敏大营后上夹棍,都不肯交钱,又或是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于是连家属也被抓来。”
“当然,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以李自成为首的顺军势力,其实已经算是跟那些投降的大明官员、勋贵关系破裂,甚至是撕破脸了。”
“所以,刘宗敏的人拷问起来,要的也不止是当初规定的助饷脏银,而是要让这些人主动交出所有浮财。”
“其中最为后世人笑话的是崇祯老丈人,受封嘉定伯的周奎。”
“崇祯当初准备向群臣借钱时,怕群臣没人带头,便派太监向周奎传话,让周奎带头输捐。”
“周奎说没钱,向周后哭诉求助,周后便给他五千两。结果周奎却只捐了三千两,还昧下了两千两。”
听到这里,朱元璋、朱标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随后朱元璋便又怒又疑地问:“周奎这种人是怎么当上国丈的?这种人能教出一国之母?”
刘宽道,“周奎虽然不堪,但周后还是颇有贤名的崇祯朝贫困,据说周后不仅带头让后宫省吃俭用,还带着公主和宫女们织布、刺绣,让宫人拿出去贩卖,补贴宫中用度。”
朱元璋顿时无话可说了。
虽然马皇后也织布、刺绣,但却是给他或者儿女们做衣裳,马皇后虽然也比较节俭,却不至于织布让人拿到宫外贩卖。
哪怕是王朝末世,堂堂皇后能做到这一步真是不易了。
朱标亦感慨道,“如此作为,当称得一声贤后。”
刘宽又道,“周奎成为外戚前,其实就是北京城摆摊算命的,是在崇祯还是信王的时候,他走关系让女儿参与选秀,成为了信王王妃。”
“另外,大明似乎自仁宣之后,为防止外戚坐大,便只挑选低级官员乃至平民良家之女为秀女,以后的皇帝后妃、藩王妃子也多出自小户人家。”
“这样的人家,虽然难以坐大成为干涉朝政的外戚,可万万也帮不上皇家什么忙,且皇后亦多是见识寻常的妇女,少有眼界高远、见识广阔的。”
“当然,周奎的品性在大明历代外戚中都算差的顺军攻入京城后,周奎亦是最先一批投降的勋贵之一,还好好招待了进入府中的顺军将士。”
“不过后来刘宗敏搞追赃助饷,周奎依旧是善财难舍,眼睁睁看着长子被拷打至死都不不愿意说,他的妻女不堪受辱自尽而死,他仍不肯说。”
“直到后来顺军将他拷打了三次,又威胁说要杀了他的小儿子,他才松口,供出了藏匿金银的所在。”
“前前后后,顺军竟从周奎家中抄缴得金银五十多万两,若算上其他一些财产,总价值更是超过百万两。”
“周奎其实只是当时北京城中追赃助饷的一个稍微特殊点的例子,顺军从其他官员、勋贵那里拷问得来的钱财同样不少。”
“后来有人说顺军总计从北京城得到了七千多万两白银,也有人说是三千多万两。”
“虽然根据后世史学研究者的推测,前一个数据多半都不实,后一个数据虽也有待商榷,却也说明李自成从北京城得到的金银等浮财绝对不少。”
刘宽讲完,偷看了眼,发现老朱脸上竟并没有多少怒色,可眼神却冷得仿佛能结冰。
第398章 藩国在以少御多,高丽上表请内附
“即便李自成等人只从北京城搜刮到一千五百万两白银,崇祯朝那些贪官污吏也该剥皮萱草!”
这一刻,朱元璋显然对贪官污吏更加痛恨了。
若非顾及国家大计,他连送那些贪官污吏去罗荒当苦役的机会都不想给,而是全部剥皮萱草,甚至是点天灯!
朱标亦是一脸寒霜,“这些国之蠹虫当真愚蠢之前不肯拿银子帮朝廷对付顺军,投了顺军后却还抱有侥幸心理,最终竟是被拷问出了身家,落得个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局面。”
刘宽则感慨道,“这些投靠李自成的官员、勋贵确实没几个好人,因为当时真正对大明忠贞不二的少数文臣武将、勋贵,在顺军破城之际不是战死了,便是自尽殉国了。”
“自缢者有之,阖家自焚者有之,父子兄弟投水者亦有之。当然,还有部分人脱下官袍潜入了民间,趁乱离京南下,图谋复明。”
“不过,最差劲的却是在不到两个月后又投降了满清的那批大明官员这些人都是三姓家奴,心中既无大明,也无汉家江山,只想保全自家性命和富贵。”
“可笑的是,满清从大明的尸体上汲取了不少经验,几乎是将汉家士绅、地主当猪狗一样养着。”
“满清朝廷需要钱了,便让这些人交议罪银了事,官职也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地卖,于是大部分所谓的士绅变成了帮满清压榨、奴役百姓的白手套。”
刘宽想到清朝后期那些借钱买官,然后带着职业催债人上任的官员,一时更觉得那些“士绅、地主”可笑了。
朱元璋收到朱的电报本来挺高兴的,可从刘宽这里听了会儿明末之事,却是好不郁闷。
他暂且不想听更多明末之事,见刘宽讲完,便岔开话题,道:“老三还在电报中提到,那马木留克王国有不少奴隶,如军奴、农奴、工奴等,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刘宽闻言先询问了马木留克军奴、农奴等各种奴隶的大概情况,然后才道:“这些奴隶肯定不能一放了之,或可从中吸取部分为晋藩、西海卫所用。”
“西海卫对当地民众的吸纳应该要比晋藩慎重,最好能以咱大明的移民为主。”
“此外,还需提醒晋王殿下,不可过分依赖当地人跟随他过去的移民,才是晋藩统治埃及的骨干。”
朱元璋听了笑道,“你跟咱和标儿想得差不多咱在大明虽对蒙古、色目等少族之人一视同仁,可那是建立在咱汉家百姓有数千万人口的基础上。”
“老三、老四建藩海外,随他们过去的大明百姓却是少数,自然不能对投靠他们的当地人一视同仁。”
“或许,那后世满清入主中原后的种种做法,反倒值得他们参考一二。”
朱标亦道:“以少御多,是需要慎重。”
朱元璋又笑道:“咱汉家百姓是向往多子多孙的,移民定会多生养。想必百年后,海外各藩国的汉家百姓便不再是少数了。”
说完海外晋藩的事,刘宽就准备告退时候不早,他出宫都不用去天工院,可以直接回府。
却听朱元璋话语一转,道:“高丽李成桂后知后觉,前不久才得知咱大明在夺取西域,兴许是感受到了压力,又或许是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搞了一连串动作。”
“先是命人杀了王、王昌父子,随后又让王瑶封他为‘定难佐命功臣’、‘和宁郡开国忠义伯’。”
“随后又升任门下侍中(相当于宰相),再兼任三军都总制使。”
“至此,李成桂在高丽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离登基为王也只差一步了。”
朱标则接着朱元璋的话道:“我和父皇议论此事,觉得接下来李成桂多半有两种选择。”
“其一是先篡夺王位,再上表请内附我大明;其二则是操控王瑶,以高丽国权臣身份,引导高丽内附我大明。”
刘宽对李成桂并不了解,不禁疑惑道:“李成桂既然离王位只差一步,难道就甘心失去权势?高丽并未跟咱大明打过吧?他如何就认为一定守不住?”
朱标道,“高丽是跟咱们没打过,可李成桂对咱大明军力并非毫无了解事实上,我和父皇都认为,让高丽请求内附更好一些。”
“高丽毕竟为中国藩属多年,咱们若没有足够大的名义,出兵攻打终究不太好看。”
刘宽听明白了。
感情是老朱想让李成桂知道大明多强大强大到了高丽必须内附才能生存的地步。
随后刘宽想象了下,若是高丽也被纳入大明版图,那大明哪怕不算海外领地,疆域也十分广大和好看了。
一晃又过去两个月,天气转凉。
八月初三的上午,刘宽依旧在早饭后去了趟跨江大桥,朱标也如之前几次那样跟随,但怪雾并没有出现。
这种情况可以说在刘宽意料之中。
毕竟纵观前几次怪雾的出现,虽然没什么规律,却鲜少有连年出现的。
过了八月,便是被称作金秋的九月、十月,因为红薯、玉米、土豆等新作物在今年向几乎所有行省推广,再加上连续多年提倡兴修水利,大明百姓今年获得了更大的丰收。
这两月间,很多地方百姓都喜气洋洋、高高兴兴的,跟过大年一样。
到了十月末,李成桂终于做出了决定,依靠高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身份,促使其扶持的高丽新王王瑶,向大明上表请求内附。
高丽此时于大明而言就好像那熟了的桃子,随时可以采摘吃掉。
因此朱元璋反倒是注意起吃相来当高丽国遣使送来奏表、国书,朱元璋客套一番,婉拒了。
于是到了十二月,高丽国派来一个更大的使团,再次上表,请求内附。
这次高丽派来的使团不仅前所未有的大,李成桂为了表“真心”,更是让嫡次子李芳远携带王瑶年仅六岁的王世子,跟着一起到大明京师求学。
李芳远二十三了,在洪武十五年时通过了高丽的进士试,正式入仕,可以说早过了求学的年纪。
至于高丽王世子则又年龄太小,明显并不适合“出国留学”。
所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成桂是送这两人来当质子的
松江府,吴淞港。
此港在吴淞江入海口,原在苏州府境内,但几年前朝廷投资建设吴淞港时,撤消了吴淞江千户所,并将吴淞口、宝山划给了松江府的上海县。
同时在吴淞口设立市舶司,使得上海成为大明开海后的八座港口城市之一。
这一日,足足八艘高丽国海船枕着寒风来到了吴淞港外。
在为首的一艘海船上,李芳远神色凝重地眺望着吴淞码头。
只见这码头比高丽国最大的码头还要大,港口各种海船成百上千,风帆如云。码头上货栈、酒楼、食肆林立,商贾、力夫、旅人摩肩接踵,往来不绝。
而在几艘至少三千料的战舰上,则有明军如雕塑般站立着,手持火铳,令人望而生畏。
码头望楼之上亦有明军警戒,街上还有身着黑色制服的“明军”往来巡逻。
很显然,大明并没有因为这是一处繁华的海贸港口就放松军事上的警惕。
这让李芳远神色越发凝重了。
几个月前,他得知父亲李成桂要促成高丽内附大明之事,先是认为父亲疯了,随后又认为父亲太过胆怯、软弱明明离王位只有一步之遥,却因为惧怕大明而不敢夺取。
他劝服不了李成桂。
因此,当前不久李成桂要选派一个儿子以求学为名来大明充当质子时,他便毛遂自荐,领了这份其他兄弟避之不及的差事。
他当时想的是,借机打探清楚大明的虚实他要让李成桂明白,大明并没有那么可怕,更非不可战胜。
至少他们在高丽本土防守,应该是能打过明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