徼循就是巡查,中尉掌管的北军夜间巡查长安的八街九陌。
第舍大门又是临街单独开了一道门,郭解几人待在门口,容易被北军发现,真的变成北军缉捕的群盗。
卫广借着缇骑的清贵身份,虽说不是北军的军侯,却也与巡视章台街的一名军侯打过招呼,过半(0:45~1:30)运送一批酒水送到第舍贵里。
长安宵禁,夜晚不能出门买酒,滋生出一些有关系的宾客或是商贾,偷偷运送到第舍贵里进行发卖。
卫广塞了一串三铢钱,足够买来一石粟米。
军侯显然熟门熟路,不是第一次借着职权谋取好处,默许卫广借着缇骑的身份私自卖酒。
“兄长。”
卫广看一眼月亮的位置,急声道:“还有一刻时间,那名军侯便会离开章台街,换成另一名军侯徼循这里,多还没出来,不如我翻过夯土墙进去看一眼。”
时间紧迫。
多迟迟没有出来。
郭解潜伏在第舍贵里的门口,四周是平坦驰道,高大的夯土墙,避免夜间有贼人躲藏,没有种植一棵树木。
躲在市肆内更是没有半点可能。
长安的市肆全部集中在长安九市,以及一些小市,市旗亭的门早就关闭。
几人迟早被巡夜的北军发现。
“不急。”
郭解沉声道:“还有最后一刻时间,沉住气,再等半刻,如果多不出来,一起翻过第舍贵里的夯土墙。”
“今晚。”
郭解环视四周,看着身边几人说道:“必杀角抵手。”
“吱呀”
几人焦急的等待中,第舍的侧门终于打开。
多探出一个脑袋,瞧见郭解几人低伏着身体,紧贴在夯土墙旁边。
“郭君。”
多长松一口气,愧疚道:“几名角抵手不愿意吃羊,多费了一些时间,还望郭君不要怪罪。”
“咚咚”
章台街的不远处传来北军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正在朝着第舍的门口赶来。
距离郭解几人越来越近。
“走!”
郭解招了招手,迅速带着张骞、卫广几人闯进南皮侯窦彭祖的一座第舍:“无妨,约定的时间还没到,不用致歉,你我皆是兄弟,莫要显得生分。”
“啪!”
就在第舍侧门关闭的那一刻。
一名军侯带着众多北军,从
门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呼哧”
“呼哧”
郭解、张骞、卫广几人贴在侧门上,大口呼吸,情绪极其的紧张。
几人对视一眼,看着灯火通明的第舍,露出笑容。
紧张变成了亢奋。
“杀!”
郭解拔出二尺剑,腰间挎着环首刀,狞笑一声说道:“长安的官民没谁敢招惹外戚窦氏,窦彭祖就是官场版的周公子,某鲶鱼,平时嚣张惯了,真觉得没人敢收拾他们?呵,老子今天就要做那个出头鸟!杀!”
一群底层人打碎权贵的强权。
总是令人心生激动。
振奋不已。
张骞、卫广、义纵等人面对外戚窦氏的各种畏惧、忌惮、愤慨等等情绪,最后全部变成一股说不出的激荡。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头皮发麻。
“杀!”
“杀!”
“杀!”
张骞、卫广、义纵等人不知道周公子是谁,鲶鱼又是什么东西,一个个眼冒红光,极度亢奋,杀向已经倒在地面的角抵手。
“噗!”
随着二尺剑、环首刀割开角抵手的脖子,喷溅出大量的鲜血,溅在几人的脸上、发髻、皂衣,到处都是,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匹夫一怒的快感。
光脚底层人就凭一口意气,打碎权贵特权的快感。
“痛快!”
“哈哈,今日纵是死,也死而无憾!”
“权贵又怎样,让你等权贵见识底层人一怒!”
张骞、卫广、义纵几人放声大笑,满脸狰狞,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气魄。
郭解曾经见过。
不止一次见过这种气魄,或者说是气质。
老实人被逼急了,拿着一把镰刀灭人满门的样子。
“呵呵。”
郭解冷笑一声说道:“今夜,看谁杀的多,籍少公派人送信过来,金城闾里修筑了几座大宅,谁杀的最多,便能率先挑选大宅。”
张骞、卫广、义纵几人听到能够率先挑选金城闾里的大宅,杀意更浓,一个个铆足劲杀向角抵手,砍下一颗颗脑袋,做好独属于自己的印记。
或是割耳,或是劓鼻,或是黥面。
便于事后分辨。
“呼哧呼哧”
郭解几人大口喘着粗气,手里的二尺剑、环首刀不知道更换多少把,砍断了,捡起第舍内的刀剑,继续砍下角抵手的脑袋。
直到杀的干干净净。
杀的一扫而空。
杀了一个心净。
经过这次袭杀外戚窦氏的第舍,张骞的胆气越发强盛,竟是产生一个狂妄的念头。
“兄长。”
张骞眼里冒着凶光:“也不知怎了,我心底居然产生砍下窦彭祖脑袋的惊人妄想。”
谁知。
郭解的回答更是惊人。
“不急。”
郭解眯着眼说道:“有机会的,早晚亲手砍下外戚窦氏的脑袋。”
第72章 馆陶公主
卫广不甘于落在人后,一脸鄙夷道:“兄长,待到那时,我也要亲手砍下外戚窦氏的一颗人头,地位煊赫,血脉尊贵又能怎样,不过是指着女子解衣脱裙得来的权势。”
裙带关系?
郭解扭头看一眼卫广,神色古怪,心道卫氏以后也是你鄙夷的裙带关系。
额.
卫氏虽是裙带关系,卫广却能鄙夷同属外戚的窦氏。
覆灭匈奴的卫青、封狼居胥的霍去病、灭数国的卫广、昭宣中兴的霍光,依靠功勋得来的公卿列侯地位。
“所有首级带过来。”
郭解指着正对第舍大门的庭院说道:“摆在庭院内立成京观,既然做了,便做绝,本吏不仅杀光第舍内的角抵手,还要立成骇人的京观。”
杀光角抵手,足以刺激到南皮侯窦彭祖。
立成京观更是带来极尽羞辱。
当场刺激的窦彭祖发癫。
放在过去,没人敢做立成京观的骇人行径。
如今,张骞、卫广、义纵皆是一脸的大喜,急切的搬过来脑袋,堆放在庭院摆成京观。
郭解看了几眼,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回去沐浴更衣,换上一身清爽的皂衣,回来看窦彭祖脸上的精彩神情。”
杀光角抵手的胆子足够惊人。
摆成京观更是骇人。
郭解居然还敢回来,出现在窦彭祖的面前。
多两腿大哆嗦,看向郭解的眼神畏惧,却又充满崇敬。
张骞、卫广、义纵几人簇拥着郭解,借着闾里小陌的掩藏,伏着身体,悄无声息回到藁街都亭,叫来厨啬夫煮了几大釜热汤,沐浴更换皂衣。
日未中(10:30~11:15),第舍贵里出现十几辆(ping)车。
不是官吏乘坐的车,而是更加尊贵的车。
漆布辎车是公、列侯乘坐的车驾,采用浇铸、锻打、延压、扣合、鎏金等复杂工序打造,车轮很大,十二根辐条呈等距状分布于毂牙之间。
曲线形毂,中空穿轴,毂内长辐。
“若说长安哪里的搏兽最彩,当是天子的师子圈。”
窦彭祖的身体肥胖,无法跪坐,半坐在车内,极其得意的说道:“若说长安哪里的角抵最彩,正是本侯养在第舍的角抵手。”
他每年靡费巨资,耗费近十年苦功,终于豢养出长安最为盛名的数十名角抵手。
不仅是为了穷奢极欲的享乐,更是为了政事。
角抵手可以给窦彭祖带来政事利益。
今日,窦彭祖便借着角抵手邀请来十几位列侯过来观赏,满面红光,极为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