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刻的时间,坤池里前后两个里门聚集上百名里民,牢牢堵住沉重的里门,防备群盗闯入乡里,得知是义纵等人过来巡狱掠来的疾医。
里民满脸愤怒,全里的牛都交给仇景,不少人眼热验方能够催生出牛黄,借贷子钱,买了一头牛交给仇景,不肯错过生金牛的机会。
一只牛的市价在九千钱到一万钱。
一金万钱。
坤池里的里民买来的耕牛,全是最好的壮牛,市价高达一金。
里民手中的余钱不多,找到居住在附近乡里的许多亲友,一起凑钱卖牛。
全指着耕牛生出牛黄。
不然,寻常一个里只有十几头牛,坤池里哪来的足足五十头耕牛。
各个乡里最好的耕牛都集中在了坤池里。
卖牛不是一件简单事,更不是有钱就行,不少里民全家指着上好的壮牛过日子,有钱也不会卖。
坤池里的里民耗费很多时间,嘴皮子都快磨破,买空各个乡里的上等耕牛。
耗费大量心血。
如今,竟然有人阻拦耕牛催生牛黄,断了里民的活路,一个个冒出吃人的目光。
张骞看着人潮涌动的里门,心中一沉:“你骑马冲出去,前往长安官寺嗯.两位长安尉,张汤主管刑狱,朱安世主管徒隶,去找朱安世不见得有用,立即去柳市叫来藁街都亭和直城门的驰刑士,方能救下兄长。”
里墙只有一丈多高,皋也有一丈多高,加起来便有三四层楼的高度。
即便翻墙,不摔死也得崴伤脚踝。
逃不了多远。
卫广刚想说把马让给郭解,眼看从外面回来的里民越来越少,又不知道去哪找郭解。
来不及了。
“驾!”
卫广大喝一声,手持辔绳,趁着里民打开门放进来几名里民,骑马冲了出去:“你尽快去找兄长,聚在一起,莫要分散,等着我携带驰刑士回来。”
张骞握紧手中的环首刀和红漆双弧盾,深吸一口气,知晓再去找郭解已经无济于事。
为今之计,只能去把仇景吸引到他的身边。
仇景和里民最在乎什么?
张骞抬头望向,看着仓房的方向:“如果仓房被烧,没有黍粟吃,距离田地的黍粟成熟还有大半年时间,估计会饿死不少人。”
他立即朝着仓房的方向跑去,一路疾驰,终于跑到坤池里的仓房。
仓房外围是一圈很高的夯土墙,闺门狭窄,只要冲进去,关上闺门,便能挡住外面的里民。
也能吸引许多里民过来,大大减轻郭解的压力。
“哈哈,万君不愧是少年豪侠,年纪轻轻就为茂陵尉所看重。”
仓房门口出现不少营帐,柳市旗亭亭长万子孟的为了磨练孙儿万章,安排他运送大量的粮食送给茂陵尉,用于今年的上计。
万章难得出门,带人在坤池里逗留几天再走,亭卒和驰刑士用随身携带的毡毯,几人拼凑在一起,搭在木棍上组成临时休息的营帐。
仓房门口布满了营帐。
换作旁人已经退缩。
张骞再次冒出孤勇者的一面。
等到他出使西域,即便面对匈奴使节的营帐,也敢冲杀。
此时,自然不会退缩。
张骞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朝着遍布门口的营帐,独自一人冲锋。
“杀!”
第58章 撒币
随着张骞冲向坤池里的仓房,卫广骑着河西马冲向附近的柳市,临时征发驰刑士前往坤池里,驰援正在遭受围堵的郭解。
驰刑士征发徭役,正在修缮墙,还没修缮完毕,就被万子孟调派到闾里修葺自家的宅院。
墙附近只留下几十名驰刑士,应付可能会过来的长安官吏,避免有人乱说话,全是柳市的驰刑士。
“人在何处!”
卫广满脸的焦急,骑马绕着柳市墙都快绕了一圈,始终没看见藁街都亭和直城门的驰刑士。
他打马上前,询问正在看管驰刑士的亭佐:“藁街都亭和直城门的驰刑士在哪里?本吏有急事需要征发他们,快去把驰刑士的去向告诉本吏。”
本吏?
又骑着一匹鬃毛如红锦的河西马。
亭佐心中一紧,暗道难不成是长安官寺的上吏,慌忙作揖:“上吏是长安诸曹的哪个曹掾,请上吏出示印绶,确认上吏的身份,小吏立即去找万亭长,备好一案的酒菜用来宴飨风尘仆仆赶来的上吏。”
长安官吏有众多曹,辅佐长安令治理长安的闾里和乡里。
长安有户曹、田曹、水曹、金曹等诸曹。
主管一曹的官吏称作掾,户曹是户曹掾,田曹是田曹掾。
如果是长安官寺的曹掾过来,亭佐不敢怠慢,赶紧去请来万子孟,奉上几百钱。
免得私自调走驰刑士修葺宅院,引起曹掾的不满,禀报上去少不了一顿训斥。
亭佐忐忑不安的看着卫广,心情紧张,就怕他是狱掾史和狱司空。
狱掾史主管决狱平讼。
狱司空主管牢狱的管理。
这两位曹掾是酷吏张汤的属吏,不会拿走柳市旗亭奉上的钱帛,给再多的钱帛都不会拿走。
也不敢拿。
“本吏不是曹掾。”
时间拖的越久,卫广心中越发的焦急:“本吏是藁街都亭的佐吏,今天过来是为了叫走藁街都亭和直城门的驰刑士,有事需要征发这些驰刑士,快快告诉本吏这些人的去向。”
佐吏?
亭佐的脸色阴沉,直接破口大骂:“你一个小小的佐吏,莫不是在戏耍本吏,该死的庸狗,害的本吏担惊受怕,险些以为是张上吏的属吏过来巡视,乃公真想给你一巴掌。”
庸狗?
乃公?
卫广的脸色极其难看,最恨别人瞧不起他,今天竟然被一个小小的亭佐辱骂,当即握紧手中的卜字铁戟。
恨不得一戟捅死亭佐。
“呵。”
亭佐冷笑一声,表面上一副镇定的样子,身体很诚实,连续后退几步躲在驰刑士的后面。
他讥笑道:“咋的?还想贼杀本吏,瞧见本吏身上的皂衣了吗,在当今的太平盛世,你敢伤害本吏的一根汗毛,便走不出柳市,万亭长带着披甲亭卒捉拿你。”
卫广知道驰援坤池里的事不能拖,咬着牙离开,恨恨的说道:“你等着,本吏早晚亲手砍下你的脑袋!”
“呸!”
亭佐望着河西马远去的身影,有恃无恐的说道:“长安谁人不知柳市万家,就凭你?呵呵,本吏身后站着的可是豪强万家。”
卫广骑着河西马冲进柳市的门,一脸的急色,瞧着柳市的十字道路,宽敞的驰道两旁全是高大的里墙。
四里一市。
柳市内一共有四个闾里。
“下马!”
几名披挂着红绦扎甲的亭卒守在门,眼前只觉得红光一闪,一名穿着华服的人,冲进柳市,似乎是五陵少年。
亭卒立即呵斥起来,追过去叫住五陵少年,进入柳市必须下马。
至于五陵少年牵着马走进柳市的闾里,在闾里内纵马,亭卒管不着,相信闾里的里吏也不敢管。
几名亭卒暗骂,哪位公卿豪强家的五陵少年,如此不懂事,更不懂规矩。
牵着马走进闾里再纵马,没人管你,在门口纵马就坏了规矩。
卫广快要急死了,没有理睬呼喝着下马的亭卒,朝着左边的闾里冲过去,冲进闾门。
亭卒瞧见纵马的五陵少年冲进闾里,也就不管了,反正进入以后都是闾里是里吏的事,与他们何干。
闾里的里吏、田典眼前一花,一匹红色河西马冲进来,正要破口大骂,怎敢在闾里的市肆纵马。
两人瞧见卫广骑的河西马,在众多五陵少年内也属于最上等的边郡马,顿时闭嘴,不敢多说一个字。
得罪不起。
卫广找不到驰刑士,只能用一招险棋,救出正在坤池里遭到围堵的郭解,如今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他冲进附近的一家市肆。
卫广从椟丸,用来盛箭矢的器具,掏出上次分润的金饼,全部换成三铢钱。
“诸位!”
卫广骑马来到闹市的中间,抓起一把三铢钱,直接往天上扔:“我需要一些人跟着去壮声势,凡是捡起三铢钱的人,若是讲点义气,就随我一起出去壮声势。”
当街撒钱?!
熙熙攘攘的市肆瞬间安静下来,商贾行人全都一脸的惊愕,从没见过这般豪奢的人。
直接把钱当成粪土撒了起来。
从未有过的奇闻。
五陵少年更是一脸的震惊,心中的震动更甚,从没想过还有这种彰显身份的方式。
太露脸了。
震惊的同时,五陵少年更是暗自气恼,自己怎么没想到当街撒钱。
让骑着红色河西马的人抢了先。
哎呀。
一个个只图享乐的五陵少年嫉妒坏了。
只有第一个当街撒钱的人,方能大涨脸面。
往后,谁再当街撒钱就是对那人的效仿。
就像长安的豪侠也有一些人有信心手搏猛虎,却没人去做,便是不想吃郭解吃剩的东西。
有本事的不去弁虎,没本事的又不敢弁虎。
没人与郭解争抢手搏猛虎的名声了。
卫广撒完三铢钱没有多久,立即引来一群俳优隶卒,穷居负贩之徒的争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