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吏! 第185节

  这些沙匪出身的战士浑身涂满树脂,沙粒黏在皮肤上形成天然甲胄。

  卫广的毒箭撞上树脂竟滑开,只在沙地灼出焦黑的痕迹。

  “火油!”郭解踹翻燃烧的武刚车残骸。材官们将浸透鱼脂的麻布缠在钩镶上,挥舞的火龙逼得沙匪阵型大乱。

  热浪炙烤中,树脂甲胄竟开始融化,沙匪惨叫着抓挠皮肤,将血肉与沙粒一同撕下。

  左贤王的牛角号突然变调,沙丘后转出五十匹双峰骆驼。

  这些巨兽披着青铜锁甲,驼峰间架设的擘张弩泛着幽光。

  弩机悬刀处竟刻着“朔方都尉府”的铭文。

  丈余长的铁箭破空而至,洞穿三名材官后余势未衰,将汉军战旗钉在盐柱上。

  郭解夺过沙匪的弧刃刀,刀背铜环猛击骆驼鼻梁。

  巨兽吃痛人立时,他旋身斩断驼峰间的皮索,成捆的素帛密信如雪片纷飞。

  卫广的火箭追着飘落的帛书,遇热显形的朱砂路线赫然指向长安武库方位,未干的墨迹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青紫。

  “换钢矢!”郭解嘶吼着劈开骆驼锁甲。材官们推出十架改良武刚车,车辕暗格弹开的钢矢带着刺耳尖啸。

  这些用河南郡新炼的精钢打造的箭簇,穿透青铜甲时迸出的火花照亮了左贤王惊愕的面容。

  三支钢矢呈品字形钉入其坐骑头颅,倒毙的巨马将匈奴主帅甩入流沙。

  沙暴中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蹄声,地平线处浮起连绵黑影。

  郭解抹去眼睫间的盐粒,瞳孔骤缩那是休屠王部的战象部队,象鼻缠绕的青铜链锤砸得沙地震颤。

  更可怕的是象背上架设的巨型抛石机,投出的火球赫然是少府特制的猛火油罐。

  “散阵!避入盐沟!”郭解刀鞘劈断武刚车绞索。

  燃烧的辎重车顺坡而下,在沙海犁出十道火墙。

  卫广率弓弩手占据盐丘制高点,特制的钢头箭穿透象眼,发狂的战象调头冲乱匈奴本阵。

  一头巨象撞上左贤王的金帐,象牙挑飞的青铜釜在空中炸开,咸腥的盐水混着沙粒蚀瞎了整队弓手。

  暮色降临时,郭解踩着发烫的沙砾清点箭囊。

  最后一支鸣镝的翎羽已被血浸透,他忽然发现沙层下隐现的汉简。

  竟是元朔二年阵亡将士的名册,被盐水浸透的简牍上,“细柳营屯长卫稷”的字迹在残阳中如泣血。

  卫广的箭簇突然指向西北,沙暴中升起十二道狼烟,扭曲的烟柱竟拼出未央宫冰井台的暗道图形

  沙暴裹挟着燃烧的猛火油,将漠南的天空染成赤红色。

  郭解踩着发烫的沙砾跃上盐丘,锁子甲缝隙渗入的盐粒摩擦着旧伤,每一步都似刀割。

  卫广的鸣镝掠过溃散的匈奴轻骑,箭杆中空的哨音撕开热浪,最后一支三棱箭钉入战象背上的抛石机绞盘,精铁齿轮在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中崩裂。

  “换钩镶阵!”郭解嘶吼着劈断象鼻缠来的青铜链锤。

  三百材官以钩镶相衔,在流沙中结成铁壁,倒刺卡住战象覆甲的缝隙。

  发狂的巨象甩动长鼻,将两名汉军抛向半空,却在挣扎中踩塌了沙层下的盐壳。

  百年凝结的盐盖轰然碎裂,露出浸泡着汉军遗骨的盐水沼泽。

  左贤王的金盔在沙暴中一闪,郭解旋身掷出环首刀。

  刀身旋转着斩断战象缰绳,倾倒的青铜抛石机砸向匈奴后阵。

  卫广的火箭追着溅落的猛火油,蓝焰顺着驼毛毯子窜上穹庐,将白羊王的盐渍战旗烧成灰烬。

  热浪扭曲的空气中,郭解忽然瞥见盐沼下的青铜戟尖。

  戟杆缠着元朔三年的汉军束甲绦,盐蚀的“李”字在涟漪中若隐若现。

  “起盐桩!”郭解暴喝。

  材官们将钩镶插入盐壳裂缝,撬起丈余长的盐柱。

  卫广率弓弩手踞守盐柱顶端,钢矢穿透沙幕,将企图绕后的匈奴骑兵钉在流沙中。

  左贤王的牛角号突然变调,沙丘后转出百匹双峰骆驼,驼峰间架设的连弩泛着幽光。

  弩机悬刀处“朔方都尉府”的铭文刺痛了郭解的眼。

  乌骓马突然人立而起,郭解拽紧缰绳的刹那,驼峰间射出十支铁箭。

  箭簇洞穿盐柱的巨响中,他翻滚躲入盐壳裂缝,指尖触到沙层下的硬物。

  竟是三年前阵亡校尉的青铜虎符,符身“细柳”二字被盐水蚀得发亮。

  卫广的鸣镝擦着盐柱钉入驼眼,发狂的骆驼撞向本阵,连弩箭雨将匈奴弓手射成刺猬。

  沙暴突然转向,裹着盐粒的飓风扑向汉军。

  郭解扯下褐浸入盐沼,湿布蒙住口鼻的刹那,左贤王的弯刀已劈到面门。

  他顺势后仰,刀锋擦着锁子甲划过,火星引燃了甲缝渗出的鱼脂。

  翻滚间环首刀插入沙地,刀柄螭纹刮到硬物。

  半截埋藏的李广箭簇,箭杆“元光四年”的刻痕在火光中如新。

  “西北盐洞!”卫广的嘶吼混着咳血。

  郭解劈开燃烧的驼鞍,火团掷向盐洞裂隙。

  预埋的硝石遇热即爆,崩塌的盐丘将匈奴伏兵尽数掩埋。

  冲天盐雾中,他看见左贤王金盔下的惊惶。

  那正是十年前北海囚帐中鞭打他的匈奴贵族面容。

  乌骓马突然冲向流沙中心,郭解勒缰的力道扯裂虎口。

  沙层下翻涌出漆黑的盐卤,百年毒盐遇火汽化成紫雾。

  匈奴战象在毒雾中哀嚎倒地,象鼻拍打沙地的震动引发连锁塌陷。

  左贤王的白旄大纛斜插进盐沼时,郭解正踩着浮盐跃向最后一架抛石机,环首刀劈断绞索的瞬间,蓄势待发的火石弹轰然坠地,在匈奴本阵炸出炼狱火海。

  暮色吞没漠南时,幸存的汉军正在盐壳上刻写阵亡者名讳。

  郭解摩挲着李广的旧箭簇,忽然听到沙丘后传来闷雷。

  那不是战鼓,而是百年未遇的沙漠暴雨。

  混着盐粒的雨点击打在锁子甲上,将血迹冲成蜿蜒的赤溪,而北方的地平线处,休屠王部的狼烟正扭曲成新的战图形状

第180章 河西

  漠南的暴雨冲刷着沙丘间的血渍,郭解单膝跪在未央宫的金砖上,锁子甲缝隙渗出的盐水在砖面蚀出蜿蜒细痕。

  宦者令展开的素帛诏书垂落九阶,帛角“制诏御史”的朱砂印映着殿外残阳,恍如凝固的血。

  “斩首虏二千七百级,焚匈奴穹庐三百帐”

  黄门侍郎的唱名声在椒房殿梁柱间回荡。

  郭解肩甲处的箭伤隐隐抽痛,那是左贤王的鸣镝留下的,箭簇上的孔雀石毒虽解,每逢阴雨仍会泛起青紫。

  卫广的十石弓横陈玉阶,弓弭处的牛角已被血浸成暗红,三处裂痕正对应着射杀的三位匈奴王。

  武帝起身步下丹墀,玄色冕服上的十二章纹在暮光中流转:“轵侯前出阴山,转战千里,益封二百户。”

  新铸的金印落在掌心时,郭解忽然想起北海盐湖畔的盲蛇。

  那些无目却能辨盐径的生灵,此刻仿佛正在印钮的龟纹间游走。

  离宫时夜雨初歇,卫广在轵门相候。

  他新换的褐下摆沾着武库铁屑,腰间却仍悬着元朔二年的旧箭囊。“某请戍朔方。”

  他递过浸透鱼脂的密函,火漆印是匈奴新单于的狼头图腾。

  郭解摩挲着金印底部的“五百户”刻痕,忽觉这方寸之物的重量,竟胜过漠南血战中的环首刀。

  轵县的盐神庙里,新铸的金印悬于梁间。

  庭中老槐的盐渍枝干上,不知何时筑起了燕巢。

  郭解舀起一瓢卤水浇在神像底座,水痕渗入“元朔五年”的刻字时,驿卒的蹄声惊飞了檐下麻雀。

  北境烽燧的狼烟,已染红雁门天际。

  黄河的浮冰在晨曦中泛着幽蓝,郭解将环首刀浸入刺骨河水,刃口血污随冰碴旋成赤涡。

  对岸匈奴的牛角号撕破薄雾,白羊王残部的穹庐帐顶结满盐霜,在朝阳下如戈壁鬼城。

  “上游三十里,冰层有异。”

  卫广的箭簇在河滩划出蜿蜒裂痕,柘木弓弭凝着昨夜的血冰。

  郭解俯身叩击冰面,空腔回响惊起秃鹫。

  这下面埋着匈奴人用盐水浇铸的暗道,冰层厚度不足三尺。

  乌骓马突然扬蹄长嘶,郭解反手扯过钩镶。

  河面爆起十丈冰雾,匈奴死士破冰而出,手中弧刃弯刀缠着浸毒马鬃。

  这些河西沙匪出身的战士口衔芦管,竟能在冰下潜行半里。

  卫广的鸣镝穿透冰雾,箭杆炸开的盐粉迷了沙匪眼目,郭解顺势掷出钩镶,倒刺扎进冰层勾住潜行绳。

  “起!”

  三百材官齐力拉拽,三十丈冰面应声掀翻。

  潜伏的匈奴水鬼如落网之鱼,在碎冰间挣扎。

  卫广的火箭追着泄露的鱼油窜入冰窟,蓝焰顺着盐水暗道烧向对岸粮帐。

  白羊王的战旗在火光中化为灰烬,焦糊的黍米味混着人肉焦臭漫过河面。

  左贤王的玄甲骑兵突然出现在西岸沙丘,战马披着浸盐的犀牛皮,铁蹄踏碎冰层的脆响如骨裂。

  郭解劈断武刚车绞索,满载盐砖的辎车顺坡冲下。

  匈奴重骑撞上盐车时,卫广的钢矢穿透犀甲接缝,箭簇上的乌头碱遇血即燃,将人马烧成狂奔的火炬。

  “换擘张弩!”

  郭解踹开冰封的箭箱,元狩元年新制的破甲锥泛着水纹钢的寒光。

  弩臂绞紧的吱呀声惊起河鸥,丈余铁箭洞穿左贤王坐骑的瞬间,冰层下突然传来闷雷。

  匈奴人引爆了预埋的硝石,黄河怒涛冲破冰壳,百年未化的汉军残甲随漩涡翻涌。

  卫广拽住浮冰边缘的钩镶链,在浪峰间瞥见青铜戟尖。

  那是李敢的旧戟,戟杆缠着的“元朔六年”束甲绦尚未朽烂。

  郭解踩着浮冰突进,环首刀劈开匈奴水师的皮筏,羊皮气囊泄气的呜咽混着垂死者的哀嚎,在河谷间奏成地狱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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