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吏! 第183节

  轵县童子于盐沟拾得玉半枚。

  身“五蠹”纹被盐晶填满,遇春雨化出“山河永固”四字。

  老农言此乃郭侯遗物,遂供于盐神庙,香火缭绕间,青铜刀鞘的刻痕次第浮现,恰合建元三年至元狩年间战事。

  然乡人皆道神话,唯庙祝每夜见星光落于盐池,若环首刀破空之势。

  寒风裹挟着黄河的冰碴,抽打在郭解新制的犀甲上铮铮作响。

  他俯身抓了把河滩的沙土,指尖搓开盐粒的结晶。

  这是匈奴人用盐水浇灌过的滩涂,马蹄踏上便会打滑。

  “东南三里,休屠王部旌旗。”

  卫广的箭簇在冰面上划出敌阵轮廓,十石弓弦凝着细密的霜花。

  郭解眯眼望向对岸,匈奴人的穹庐帐顶覆盖着盐渍羊皮,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的白光,恍如十年前北海囚帐的模样。

  河面突然传来冰层断裂的脆响。

  三十匹匈奴矮脚马踏着特制的蹄铁冲来,马鞍两侧挂着浸透鱼脂的草束。

  郭解暴喝一声,身后三百材官同时掀开伪装。

  预埋在冰面的钩镶倒刺猛然弹起,淬毒的铜刺扎入马腹的刹那,卫广的鸣镝已穿透匈奴百夫长的皮弁。

  “放盐车!”郭解挥动环首刀劈断绳索,二十辆包铁辎车顺着冰面滑向敌阵。

  车辕暗藏的机括突然弹开,混着硝石的盐粉如雪雾炸开。

  匈奴战马嗅到盐味疯狂舔舐,全然不顾骑手的鞭笞,将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卫广的毒箭追着溃兵钉入冰层,箭杆中空的哨音与牛角号交织。

  对岸突然竖起休屠王的金狼旗,数百匈奴骑兵如黑云压境,马蹄裹着草囊防滑,显然是早有防备。

  郭解扯下冻硬的披风,露出内衬的锁子甲。

第178章 大战

  这是用少府新锻的百炼钢环编成,甲片相击时竟有玉磬清音。

  “锥形阵!”郭解刀锋前指,材官们以钩镶为盾突进。

  青铜盾面刻意打磨得锃亮,反射的日光晃得匈奴骑兵睁不开眼。

  卫广率弓弩手踞守冰丘,三棱箭穿透草囊扎进马蹄,倒伏的战马成为天然路障。

  两军相接的瞬间,冰面迸出蛛网般的裂痕。

  郭解矮身避过弯刀,环首刀自下而上挑开匈奴千夫长的皮甲。

  温热的血尚未溅出,已被寒气凝成冰珠。他顺势翻滚,刀背猛击冰面,暗藏的盐袋应声破裂。

  盐粒混着血水在冰上蚀出狰狞沟壑,三匹匈奴战马接连失蹄。

  休屠王的金刀劈开盐雾,刀风激起郭解额前碎发。

  他旋身以刀鞘格挡,鞘身雕刻的螭纹竟被削去半片。

  卫广的鸣镝恰在此时破空而至,休屠王偏头闪避,箭簇擦着金耳环没入冰层,炸开的冰碴迷了战马眼目。

  “汉狗只会暗箭伤人!”休屠王咆哮着扯过亲卫尸首为盾。

  郭解突然暴起,环首刀贯穿两层皮甲,刀尖抵住对方护心镜的瞬间,冰层下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黄河的暗流终于撕裂冰面,巨大的冰排如战车般撞向厮杀的人群。

  战斗持续胶着,汉匈两军在破碎的冰面上展开殊死搏杀,黄河的怒吼吞没了金铁交击之声,命运的骰子仍在空中旋转.

  黄河的怒吼声裹着冰排撞击的轰鸣,将战场撕成碎片。

  郭解踩着浮冰跃向最近的冰丘,环首刀劈开迎面冲来的匈奴骑兵,刀刃卡在对方锁骨时,脚下冰面突然倾斜。

  整块浮冰被暗流推着撞向河岸,冰层断裂处露出浸泡多年的汉军残甲,锈蚀的“李”字旗裹着盐晶沉入河底。

  “锥阵转雁行!”郭解踹开濒死的匈奴兵,刀鞘猛击冰面示警。

  材官们迅速以钩镶相连,在浮冰间架起临时栈桥。

  卫广率弓弩手占据制高点,毒箭穿透冰雾,将企图点燃鱼脂的匈奴死士钉在冰柱上。

  燃烧的草束坠河时,融化的冰水裹着硝盐迸发蓝火,竟在河面烧出蜿蜒火径。

  休屠王的金刀劈碎浮冰,刀风激起丈高浪花。

  郭解矮身滑过冰隙,环首刀自下而上撩向马腹。

  战马惊嘶人立,马鞍暗格中滚落的盐袋被刀尖挑破,剧毒的孔雀石粉混入硝火,瞬间爆燃成青紫色毒雾。

  卫广的鸣镝恰在此刻穿雾而来,箭簇上的倒钩扯碎休屠王半片耳轮,金耳环坠冰时叮咚作响。

  “汉家走狗!”休屠王抹着血污狂笑,金刀突然劈向冰面。

  蛛网状的裂痕瞬间蔓延,卫广所在的冰丘轰然崩塌。

  郭解甩出钩镶锁住对岸柳树,拽着麻绳荡过冰隙的刹那,瞥见河底沉浮的青铜戟。

  戟杆缠着元光年间阵亡将士的残旗,盐蚀的“细柳”二字在暗流中若隐若现。

  三百匈奴重骑突然从北岸盐丘后杀出,战马披着浸透河水的毛毡,蹄铁在冰面凿出深坑。

  郭解反手扯开犀甲束带,露出内衬的锁子钢环。

  这是少府用河南之战缴获的匈奴金器熔铸,甲叶相击时发出的清越鸣响竟与未央宫编钟同调。

  材官们以钩镶为桩,将浮冰固定成临时壁垒,淬毒的弩箭穿过冰墙射孔,将匈奴先锋的战马射成刺猬。

  “换火矢!”卫广的嘶吼带着血沫。弓弩手扯下褐布条浸入鱼脂,火箭掠过冰面引燃预埋的硫磺。

  冲天火光中,郭解看见对岸盐垛后闪过窦氏死士的玄色战袍。

  那些本该在五原郡伏诛的余孽,此刻竟出现在匈奴阵中。

  他暴喝着掷出环首刀,刀身旋转着劈开盐垛,藏在其中的硝石遇火即爆,将二十名死士掀入冰河。

  冰雾突然被牛角号声撕裂,匈奴萨满的金面在火光中浮现。

  十二面神鼓同时擂响,鼓皮缝隙漏出的盐粒在冰面聚成诡异图腾。

  郭解突觉掌心刺痛,环首刀柄的螭纹竟渗出青黑毒液。

  这柄随他十年的战刀,早被窦氏余孽浸了混合孔雀石与乌头的剧毒。

  “弃刀!”卫广的鸣镝射断刀鞘束带。郭解就势翻滚,拾起河滩汉卒遗骨旁的生锈长戟。

  戟锋刮过冰面的锐响惊起寒鸦,他猛然想起这是李广当年在雁门所用的“劈山戟法”,戟杆暗红血渍间依稀可见“元光三年校尉李”的刻痕。

  休屠王的重骑踏碎冰垒,丈八马槊刺穿两名材官。

  郭解旋身挥戟,锈蚀的月牙刃勾住槊杆猛拽。

  这是他在北海看牧奴角力的招式。

  槊杆断裂的脆响中,卫广的毒箭贯穿休屠王护颈,箭簇上的倒钩带着半截喉骨飞出。

  匈奴王旗轰然倒地时,河面突然卷起混着盐粒的暴雪,天地间唯余金铁相击之声与垂死者的喘息

  河面的冰层在重蹄下发出垂死的呻吟,郭解踩着浮冰跃向休屠王的金狼旗,生锈的戟尖刮过冰面激起一串火星。

  卫广的鸣镝追着他翻飞的犀甲,三棱箭贯穿两名匈奴神箭手的咽喉,箭杆炸开的盐粉迷了萨满的金面具。

  鼓声骤乱,冰面图腾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浸泡百年的汉军遗骨从河底翻涌而上,锈蚀的环首刀与断戟在暗流中沉浮,恍如阵亡将士的幽灵重临。

  “接刃!”郭解暴喝一声,将青铜戟掷向卫广。

  戟杆在半空旋转着撞飞两支冷箭,卫广顺势抓住戟尾横扫,月牙刃勾断三张擘张弩的弓弦。

  断裂的牛筋抽在匈奴弩手脸上,血痕未现便已冻成冰棱。郭解趁机夺过匈奴百夫长的弯刀,刀背铜环竟刻着“五原窦氏监造”的阴文。

  这是窦婴当年私铸的军械,刀刃淬毒的青芒与十年前灞桥截杀的箭簇如出一辙。

  冰层下的暗流突然暴涨,整块浮冰托着金狼旗冲天而起。

  郭解拽住旗杆借力腾空,瞥见北岸盐丘后闪过玄色人影。

  窦氏死士正将成捆的素帛投入篝火,遇热显形的朱砂路线赫然指向长安漕运要冲。

  卫广的鸣镝穿过燃烧的素帛,带着火团的箭矢钉入冰面,火舌顺着鱼脂痕迹窜向匈奴后阵,引燃暗藏的硝石车。

  爆炸的气浪掀翻十丈冰面,郭解坠入刺骨河水的刹那,指尖触到沉底的青铜虎符。

  符身“细柳”二字被盐蚀得斑驳,正是李广当年遗失的调兵信物。

  他猛然蹬水破冰而出,虎符撞击环首刀迸出蓝火,竟引燃了河面漂浮的鱼油。

  卫广趁机射出火箭,燃烧的河道将匈奴骑兵逼入预设的冰阱,披甲战马坠入冰窟的闷响与骨骼碎裂声交织成地狱之音。

  休屠王残部退守盐丘,将盐袋垒成临时壁垒。

  郭解率材官推出二十架武刚车,车辕暗格弹开的盐粉在风中结成霜雾。

  卫广的毒箭穿过盐雾,箭簇上的乌头碱遇盐即燃,将匈奴阵地点成连绵火海。

  火光中突然冲出一队玄甲骑兵,马铠缝隙露出的锁子甲纹路,竟与三年前未央宫北军换装的制式一模一样。

  “田仲!”郭解目眦欲裂。那领头的窦氏余孽锁骨黥印犹在,手中丈八马槊却是少府新铸的“元朔”款。

  冰面在铁蹄下崩裂,郭解挥刀斩断武刚车绞索,满载盐砖的辎车顺坡冲入敌阵。

  田仲挑飞盐车的刹那,卫广的鸣镝穿透其护颈铁环,箭杆中空的哨音唤醒了冰层下蛰伏的盲蛇。

  这些北海毒物循着血腥味钻出冰缝,缠住匈奴战马的口鼻。

  混战中有材官砍翻盐垛,露出埋藏其下的青铜箭箱。

  郭解劈开锈锁,箱内整齐码放的竟是建元年间武库失窃的破甲锥,箭杆“少府监制”的朱漆被盐蚀成暗红。

  他抓起箭簇在冰面疾书,乌头碱与孔雀石粉在低温下凝成“窦氏通敌”的血字,随融冰渗入黄河波涛。

  对岸突然响起汉军号角,卫青的主力旌旗掠过地平线,却见窦氏死士点燃狼烟,浑浊的烟柱扭曲成未央宫冰井台的暗道图.

  河面的硝烟被朔风撕成缕缕残絮,郭解抹去眉睫间的冰碴,环首刀指向北岸新竖起的白羊王旗。

  卫广的鸣镝掠过燃烧的冰面,箭簇钉入匈奴传令兵背着的牛角号,将“呜呜”的警报声扼断在寒风中。

  对岸突然响起闷雷般的蹄声,三千匈奴骑兵如黑潮漫过盐丘,马鞍两侧悬挂的草囊在疾驰中漏出黍米。

  这是草原部落惯用的诱敌之计。

  “换擘张弩!”郭解踹开武刚车暗格,三百具包铜重弩在冰面架起。

  材官们脚踏弩臂的力道震碎薄冰,特制的三棱箭镞在阳光下泛着青灰。

  这是少府用河南郡新炼的百炼钢打造,箭杆“元朔二年”的朱漆尚未干透。

  匈奴骑兵冲至河心时,冰层突然迸出蛛网裂痕。

  冲在最前的百夫长瞳孔骤缩,缰绳勒得战马人立而起。

  冰面下竟埋着成排的倒刺铁蒺藜,淬毒的尖刺穿透草囊,剧痛令战马将骑手甩入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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