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吏! 第181节

  张滕率队驱赶羊群西去,蹄印故意凌乱如溃逃。

  “单于生性多疑,见此场景必分兵查探。”

  郭解磨利最后一支箭,“我军趁夜奔袭百里,直捣龙城祭坛。”

  残阳染红盐湖时,八百轻骑列阵砺刃。

  郭解以刀鞘击节,吟唱北海牧奴时学的匈奴战歌。

  汉军应和声震动山岳,惊起栖鹰蔽空。

  “此刃饮血,不为封侯!”郭解斩断窦氏旌旗,“但求边郡稚子,不识锋镝之声!”

  八百环首刀同时出鞘,盐雾中寒芒如星。

  马蹄裹麻,人衔木枚。

  汉军沿盐湖悄行,卫广率斥候前出十里。

  郭解摸向怀中玉,内侧刻着龙城密道图,这是用十年牧羊换来的情报。

  “报!东南五里发现匈奴侦骑!”探马喘着粗气,“约三十轻骑,正朝我军而来。”

  郭解与卫广对视一眼,同时吐出二字:“风雪将至.”

  暮色吞没最后一缕霞光时,阴山飘起鹅毛雪。

  郭解扯下战袍伪装的羊皮,八百轻骑在盐雾中化作幽灵。

  卫广的鸣镝蓄势待发,而匈奴侦骑的马蹄声,已近得能听见弯刀出鞘的摩擦.

  阴山隘口的白毛风卷着盐粒,抽打在汉军皮甲上铮铮作响。

  郭解扯紧羊皮面罩,冰晶在睫毛凝结成霜。

  他俯身贴住马颈,这匹北海带回的乌骓马正循着十年前逃亡的蹄印疾驰。

  “东南,三十骑!”卫广的鸣镝穿透风雪。

  匈奴侦骑的弯刀刚出鞘,汉军前队已甩出钩镶。

  铜刺扎入马腹的刹那,张滕率队抛洒盐袋,雪雾瞬间混作白障。

  受惊的匈奴战马在盐雾中打旋,鞍上骑兵接连栽倒。

  郭解率中军突入敌阵,环首刀专斩马腿,这是北海牧奴时与狼群搏杀悟出的技法。

  卫广的毒箭掠过他肩头,精准钉入百夫长咽喉,箭杆中空的哨音竟与风雪同啸。

  “留活口!”郭解刀背拍晕最后一个匈奴兵,扯开其褐。

  胸前黥印的“五蠹”纹渗着孔雀石毒,与窦氏死士如出一辙。

  羊皮地图从尸首怀中滑落,朱砂标注的正是汉军今夜要袭的龙城祭坛。

  八百轻骑沿结冰的河道潜行,马掌裹着瘟羊皮防滑。

  郭解摸出玉在冰面轻叩,空腔回响惊起夜枭,这是当年匈奴萨满传授的探冰术。

  卫广突然勒马,箭簇指向冰层下的幽蓝:“盐卤暗流!”

  汉军以钩镶为杖,在冰面凿出北斗状孔洞。

  盐卤喷涌时,郭解掷入火折,幽蓝火焰顺着河道窜向匈奴哨卡。

  十年北海苦寒,他早已摸透硝盐遇火即燃的特性。

  龙城哨兵发现冰河异火时已迟。

  火蛇舔舐盐渍城墙,千年夯土在爆燃中崩裂。

  郭解赤旄前指,八百轻骑分作三队。

  左队以钩镶勾塌箭楼,右队用毒箭压制哨塔,中军直扑祭坛。

  “护神鼓!”匈奴萨满的嘶吼淹没在轰鸣中。

  卫广连发七箭,箭箭穿透铜鼓皮面,藏在鼓中的盐铁质剂倾泻而出,正是窦氏通敌的铁证!

  单于近卫的狼弓队从山坳杀出,重箭穿透三层皮甲。

  郭解喝令变阵,汉军突然四散为十人队,借着风雪在废墟间游斗。

  这是他在北海躲避追捕时琢磨的狼群战术,每队配钩镶手、毒箭手、刀斧手各三,专攻重甲缝隙。

  卫广踞守断墙,十石弓弦已崩断两次。

  他改用缴获的匈奴角弓,毒箭穿过铜甲接缝,将狼弓队正副统领串成血葫芦。

  风雪裹着盐粒灌入伤口,垂死者竟在剧痛中笑出癫狂。

  祭坛金人在火中扭曲,融化的酎金与匈奴血混作赤溪。

  郭解劈开最后一个萨满,青铜刀豁口处粘着碎骨。

  卫广突然拽他扑倒,三支重箭擦着发髻钉入盐砖,暗处竟有伏弩机关!

  “西南残塔!”郭解甩出钩镶锁住塔柱。

  张滕率死士攀援而上,短刀捅进弩手眼眶时才发觉是汉人面孔,皮甲内衬竟缝着窦氏私兵符!

  晨光刺透雪幕时,龙城已成修罗场。

  郭解拄刀清点,斩首四百七十三级,俘萨满祭司两人。

  缴获窦氏通敌帛书十二卷,钤长乐宫印。

  熔毁祭天金人七尊,得酎金三百斤。

  “单于金帐西迁百里。”卫广展开染血地图,“昨夜俘兵招供,狼弓队主力正在.”

  朔风突然卷起盐雪,天地间响起闷雷般的马蹄声。

  郭解握刀的手骤然收紧,远山雪线处,单于的王旗正掠过盐湖,金帐狼旗在朝阳下泛着死光。

  盐湖冰面在铁蹄下震颤,郭解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乌骓马似乎嗅到故土气息,前蹄不安地刨着冰碴。

  卫广将最后三支毒箭插入雪地,箭头孔雀石毒渗入冰层,绘出狰狞的狼首图腾。

  “该清算十年旧账了。”郭解扯下残破的羊皮面罩,刀鞘第六十道刻痕浸透血盐。

  八百残兵在他身后列阵,钩镶倒刺挂着碎肉,像极了北海狼群噬杀后的獠牙。

  单于金帐前,三千狼弓队张满重弓。

  军臣单于的金刀划过冰面,祭天祷文随盐粒飞扬。

  而汉军的赤旄,正迎着朔风卷成血色旋涡.

  元朔四年春。

  单于金帐的狼旗在盐湖反光中刺目,三千狼弓队如黑云压境。

  郭解扯下残破的羊皮面罩,露出北海风霜刻蚀的疤痕。

  乌骓马嗅到血腥,前蹄暴躁地刨开冰碴。

  “锥阵,分翼!”郭解赤旄前指,八百轻骑裂作三股。

  左翼钩镶手拖行盐袋搅乱雪雾,右翼毒箭手借风势抛射,中军精骑直扑王旗。

  这是北海十年琢磨出的破阵术,以盐雪为障,化寡为众。

  狼弓队重箭离弦的刹那,汉军左翼猛然掀开盐袋。

  狂风卷着雪粒与盐晶扑向匈奴阵线,箭雨在混沌中失了准头。

  卫广率右翼从侧翼切入,毒箭专射马眼,这是他在灞桥之战中射杀董偃的法子。

  郭解的中军如尖刀突进,环首刀专斩旗手。

  乌骓马跃过倒伏的狼旗时,刀锋顺势劈开牛皮战鼓,藏在鼓中的酎金锭四散飞溅,单于竟融了汉廷岁赐铸鼓!

  单于近卫的弯刀队如狼群合围,郭解喝令变阵。

  汉军突然收拢为圆阵,钩镶手在外层架起铜刺铁壁,毒箭手在内圈抛射弧箭。

  卫广踞坐阵心,十石弓弦震如雷吼,鸣镝贯穿百夫长铁胄,箭杆炸开的盐粉迷了后排敌骑。

  “破绽在左!”郭解刀鞘指向狼弓队副将。

  张滕率死士突前,钩镶锁住马腿的瞬间,三棱箭已钉入甲胄腋下接缝。

  副将坠马的惨叫中,汉军圆阵陡然裂开缺口,毒箭如蝗扑向溃散的匈奴骑兵。

  郭解踹翻金帐前的祭火盆,烈焰顺着盐渍毛毡窜上穹顶。

  单于亲卫持金刀劈来,刀法竟有汉地材官营的痕迹,必是窦氏私授的破阵术!

  郭解旋身避过刀锋,环首刀顺势插入甲胄领口,十年北海苦寒练就的巧劲尽吐。

  “这一刀,还你北海十年囚!”刀身拧转,铁甲如纸撕裂。

  亲卫踉跄倒地,怀中滚出窦氏玉,内侧“五蠹”纹浸透血污。

  金帐轰然坍塌时,军臣单于的白旄牛车已驰出二里。

  郭解夺过匈奴角弓,三箭连发。

  一箭射断牛轭,二箭贯穿驭手,三箭钉入车舆。

  卫广率骑队包抄,却在雪雾中撞见诡异一幕,牛车暗格弹开,窦氏使者的尸首随盐袋滚落。

  “好个借尸嫁祸!”郭解劈开车辕,羊皮地图上朱砂标记着五原郡粮道,“速报卫尉,窦氏要断我军归路!”

  “狼弓队主力未灭。”郭解摩挲着刀鞘第六十一道刻痕,“单于王旗西去,必奔狼山盐道。”

  朔风忽卷雪浪,天际线处隐约浮起尘烟。

  斥候纵马来报:“西北三十里,匈奴辎重队押送盐车!”

  乌骓马忽然昂首长嘶,郭解望向盐湖西岸。

  风雪中缓缓行来的辎重车队,辕马铁蹄印深如沟壑,这等载重绝非寻常粮草。

  卫广扯开缴获的狼皮袄,露出内衬的汉绢地图:“看这车辙走向,怕是窦氏要借匈奴之手运毒盐入塞!”

  郭解抓起把带血的盐雪,任其在掌心融成赤水:“截下盐车,某要活口。”

  刀鞘重重顿地,八百残骑在暮色中化作幽灵,马蹄裹着复仇的怒焰,碾向渐暗的盐湖天际

  盐湖的冰面浸透血色,郭解踩着咯吱作响的盐粒,靴底黏着未冻实的血冰。

  卫广正带人撬开匈奴辎车的铜锁,铁器摩擦声惊起秃鹫盘旋。

  “盐砖夹层藏箭簇,粟袋底部垫铁锭。”卫广用弓弭挑起半片甲胄,“这手法与三辅铁官存档的私铸案如出一辙。”

  甲片内侧的“窦”字烙痕被盐水蚀得发黑,却仍能辨出元朔元年的少府工官印。

  郭解蹲身抓把盐雪,在辎车辕木画出灞桥轮廓:“当年截杀董偃的盐车,轴轱榫卯也是这般改制。”

  他刀鞘敲击车板,空腔回响惊得战马扬蹄,暗格内赫然蜷着两名汉人工匠,手脚筋腱俱被挑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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