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被上计吏找麻烦,影响了以后的升迁。
郦井长不敢怠慢,一边派人去把狄广武和狄山找来,一边派人去灶房,告知庖丁赶快造饭。
还要把上食羊肉拿出来,再配上一些瓠瓜、蓼、薤等菜蔬,烹调出一顿上好的饭食。
“九月正是荇菜最美味的时节。”
郦井长乐呵呵的说道:“上吏第一次来厩苑马场巡计,应当品尝荇泽乡有名的荇菜,厩苑刚好是临近荇泽修建,小吏找来水性最好的几名役夫,去给上吏采摘荇菜。”
他的皂衣比较陈旧,身体却有几分肥壮,凭借着厩苑杀死病马,每个月都能获得不少的内脏下水。
传马名籍对于病马的屠宰,有着详细的记录,出肉多少斤都会记录在册。
内脏下水却不会记录。
畜官狄广武、郦井长等厩苑官吏,可以经常迟到肉,还是不要一枚三铢钱的肉食。
郦井长摆出一张笑脸,款待郭解的时候,有意无意避开了马厩的方向。
似乎不想让郭解靠近马厩。
郭解朝着身后的霍仲孺、颜异看了一眼,递过去一个眼色,示意两人可以开始了。
“庸狗!”
霍仲孺突然大怒:“你的眼睛难道是瞎了,没有看到颜君?听说荇泽乡的狄山是儒学博士,颜君路过了荇泽,专程停下来,过来找狄山辩经。”
“荇泽乡的人,竟然无视了颜君,呵,这般的怠慢人,不来也罢。”
颜君?
颜异!
郦井长心肝一颤,急忙顿住了脚步,看向了郭解身后的众人。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麻布单襦、履,佩戴了二尺剑和玉环的一人身上。
这人颇有君子之风。
“敢敢问。”
郦井长心中一苦,这位如果真是颜回的十世孙颜异,如果被狄山知道他怠慢了颜异,直接拿着简牍敲烂他的脑袋。
“你是颜异,颜君?”
“颜君?”
狄山、狄广武担心白马的事情暴露,急匆匆赶到厩苑马场,听到郦井长称呼了一句颜异,两人大惊,再次加快了脚步。
狄山头戴梁冠,身穿一件黑色深衣,郑重长拜:“不知道是颜君大驾光临,未能亲自迎接,还请颜君恕罪,快快有请,前往客室内上坐。”
狄山就像郭解所预料的那样,看见了颜异,满脸狂喜,眼中只有这位颜回的十世孙。
完全把郭解抛在了脑后。
也把阻止郭解巡计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狄广武不停的给兄长狄山使眼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狄山根本没有离开他。
狄山已经沉浸在颜回十世孙过来拜访他的喜悦中。
“你是厩苑的畜官。”
郭解叫住了准备过去拉扯狄山黑色深衣的狄广武,沉声道:“去把厩苑的日作簿拿来,本吏还要前往其他的乡里,需要尽快钩校厩苑的马匹数量。”
狄山是博士。
地位远高于郭解。
也只有中都官狄山可以拦住汉吏郭解的巡计。
偏偏狄山的心思彻底被颜异吸引走。
原来商量好的一切,狄山拦住郭解的巡计,全部变成了空谈。
狄广武无奈,只能按照郭解的吩咐去做。
“唯!”
请假条
请假一天,兄弟们。
第165章 白马
郭解拿过来日作簿,仔细翻看了几眼,表面上没有任何的问题,看起来就是一本正常的账本。
甚至是比起县里的账本还要完善。
郭解知道一件事,看起来越是完美的账本,里面越是存在更多的问题。
这里记载了每个月的草料。
郭解准备打草惊蛇,试一试狄广武的态度。
按照账本上的记录,从去年开始,每个月买来的草料都在逐步增加,马场养的马却没有任何的增减。
这就出现问题了,马料日益增多,养的马不见增多。
直到上个月,甚至是提前买好了大半年的马料。
狄广武早就想到了,郭解过来找茬,肯定会拿着草料说事。
毕竟,马场的马匹没有增加,买的草料却越来越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有问题。
狄广武这些日子以来,早就想好了解决的办法,怎么应付上面过来巡视的官员。
尤其是要把郭解应付过去。
“马料增加了很多,养的马匹却没有增加。”
狄广武说出了早就想好的托词。
“这是小吏故意多买来草料,就是担心今年出现旱灾,导致草料大量减少,价格大涨,只能提前买来更多的草料,应付今年可能发生的旱灾。”
这句话找不到任何的错误,未雨绸缪,也是马场的一个重要公务。
县官寺每年给的钱,全是一个固定的数目,马场需要养活规定的马匹。
不管今年有没有灾害,县官寺给的钱都不会增减。
万一出现了旱灾,导致草料的价格上涨,马场养不活足够的马匹。
到那个时候,狄广武就会被问罪。
狄广武主动说出来自己未雨绸缪,买来更多的草料,只是因为担心出现旱灾。
郭解只能作罢,却也试探出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越是解释,越是一种心虚。
看来,一百匹白马就是藏在了马场。
郭解继续往前走,走到了存放草料的草料库,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狄广武,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在马厩的时候,狄广武没有出现丝毫的慌张。
找不出来任何的破绽。
直到郭解来到了草料库,狄广武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张,似乎是这里有些东西让他感到了紧张。
这一趟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匈奴人藏的一百匹白马。
也只有一百匹白马,可以让狄广武感到不安。
郭解心中了然,藏匿起来的白马,多半就在草料库的附近。
他上前几步,伸出手摸了摸草料库的草料,觉察出来一丝不对。
正常来说,草料都是干草,避免发霉,往往都会晒得很干。
草料库存放的草料,竟然有一丝潮湿,对于一个马场来说,属于绝对不能犯的失误。
只要有马匹吃了发霉的草料,大批量的生病,马场所有的官员都会被问罪。
郭解沉声道:“去把这些草料全部拉出去。”
“不行。”
狄广武站了出来,拦在了草料库的前面:“这些草料的记录很严格,没有县官寺的命令,谁也不能擅自把草料拉出去。”
“万一拉出去以后,碰到了火星子,导致草料库的草料被大火烧了,谁也担负不起烧了草料库罪名。”
“啪!”
苏家走了出来,一拳砸在了狄广武的身上,冷冷的盯着他。
“上计吏过来巡视,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养马官员,就算是县令在这里,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狄广武不阻拦还好,越是阻拦越说明草料库和藏起来的白马有很大关系。
草料库的马料很多,不一定全部都要拉出来,也没有那个时间。
苏嘉、安国少季几人走过去,直接开始往外挑出来草料,慢慢向里走,打开一个通道。
直接通向草料库的最后面,可以看到草料库里面的情况。
等到苏嘉、安国少季几个人,顺着草料库打开的通道,搬空了草料库最后面,露出来木板做成的墙壁。
“不对。”
郭解走了进去,伸出手敲了敲草料库的木板:“这里面是空的,打开草料库的木板,看一看究竟有什么门道。”
苏嘉二话不说,一拳砸在了草料库的木板上,只听‘砰’的一声,直接把木板砸烂了。
马场的草料库,紧挨着一大片小山建造,后面应该是土堆。
这不是一座石头山,而是一座土山。
等到苏嘉打开了木版,草料库的后面却出现了一条通道。
郭解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狄广武,脸上的表情很冷。
“别进去。”
狄广武慌了,捂着掉了一颗牙的嘴巴,带着血沫子说道:“里面什么都没有,是一条死路,土山不如石头山稳固,只要走进去了,很有可能出现坍塌的情况。”
郭解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苏嘉把他带过来,让养马的官吏走在前面。”
“别!我不想进去!”
狄广武拼命反抗,不想走进去,却拗不过力气很大的苏嘉,只能被推着走进了通道。
通道的入口留了一个人,虫皇柔站在草料库门口,没有跟着一起走进去。
只有虫皇柔站在门口,才有可能拦住所有试图破坏的狄氏族人。
苏嘉提着狄广武的衣服,走在了最前面,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
没有一点害怕,丝毫不担心土山的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