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的西北角落建造了狗圈和鸡埘(shi),养狗不是用来护院,六畜之一的狗多用来食肉,宴飨必不可少的一种肉食。
一路舟车劳顿来到长安,原氏的游侠儿一直在喝酒吃肉,吃光了狗圈里的狗,鸡埘里养着下蛋的鸡剩余不少,稍微闹出一些动静便会惊醒雉鸡。
“这里便是鸡埘的位置,没有出错?”
郭解询问道:“你多看几眼,敲定鸡埘的准确位置,原氏的游侠儿手里有弓弩,只有悄无声息的潜伏进去一个个抹脖子,才能保证全身而退,不然,咱们这些人得有不少人交代在这里。”
厨啬夫郑重的说道:“不会错,过去没少来亭长家里烹饭,帮着他宴飨官寺里的官吏,杀狗宰鸡,对于狗圈和鸡埘的位置不会搞错,郭君可以扔出去准备好的猪肉和稻谷。”
第24章 夫人
猪肉和稻谷提前用乌头浸泡,一种毒性很强的草药,外戚梁冀便是用乌头毒死汉质帝,只要狗和雉鸡吃下乌头即便不死,也会快速陷入昏迷,不会再发出任何一点动静。
“砰!”
郭解把猪肉和稻谷扔过墙头,狗圈没有闹出动静,鸡埘很快发出扑腾的声音,约莫过去一刻钟时间,宅院里的动静消失。
“卫广带人守住前门。”
郭解脸上闪过一丝狠辣:“本吏和张骞带着其余兄弟进去杀人,厨啬夫守住后门,切记,不能放出去一个人,无论老幼妇孺都不能放过。”
他担心其余人瞧见妇孺动了恻隐之心,再三告诫:“你我是在长安城里杀人,天子居住的京县!还是二十多条人命,万万不能有丝毫的心慈手软,若是走漏了风声,便是族诛的大罪。”
一句族诛惊的几人心里发颤。
张骞、卫广郑重点头,心里一横,收起心里仅有的一点仁善,做好赶尽杀绝的准备。
厨啬夫在长安待了几十年,比谁都清楚消息泄露的后果,握紧手里的二尺剑,第一个离开默默走向宅院的后门。
卫广紧随其后,换个方向前往大门,躲在门口的廊庑下,手持一杆卜字铁戟,腰挎一口环首刀,目光一沉,等着郭解从里面打开院门。
“砰!”
“砰!”
郭解、张骞两人翻墙跳进宅院,弓着腰,低伏着披甲的身体,紧握环首刀,警惕看向狗圈和鸡埘里的禽畜。
狗圈里一片乱糟糟,没有一只当做肉食的狗,两人送了一口气。
鸡埘是凿穿墙壁做埘,前面用木架做,即鸡架子,仅有几只雉鸡蹲在上,大部分的雉鸡倒在地面,早就被乌头毒死。
郭解没有立即离开,拿着环首刀走进鸡埘,砍下所有雉鸡的鸡头,留下一地没有鸡头的雉鸡尸体,满意的收起环首刀离开鸡埘。
心细如发,谨慎之极。
张骞心里赞叹,做事如此谨慎,不愧是年少便闻名轵县成为豪侠的兄长。
“走。”
郭解低声道:“先杀光左院的隶臣妾,再去右院杀死阳翟原氏的游侠儿。”
左院居住着原菟的妻妾,还有隶臣妾等奴仆,杀起来比较简单,也不会闹出过大的动静。
杀光左院的人,全力对付右院难缠的游侠儿,避免郭解和游侠儿的厮杀陷入僵持,左院的妇孺跑出去呼喊救命,惊动藁街都亭的亭卒。
今晚的事见不得光,一旦暴露,必须立即撤走,不能被官寺的人看清郭解几人的样貌。
即便是官寺的人叫来郭解等人袭杀阳翟原氏。
这里是京县长安。
“噗!”
“噗!”
郭解、张骞顺着回廊,悄悄潜入屋舍里,手里的环首刀抹开一名有一名隶臣妾的脖子,原菟遗留的妻妾也被一一杀死在卧榻上。
半个时辰过后,只剩下最后一个屋舍,应该是原菟的夫人(jian)夫人所住房间。
“我去给卫广开门。”
郭解低声道:“最后的收尾交给你,我去打开宅院的大门放卫广进来,关起门来杀人,免得惹来事端,惊醒右院里的原氏青壮。”
张骞点头,收起一手持,一手拿着环首刀,轻手轻脚走进房间,室内有两张卧榻,一张是夫人躺着的大榻,榻前放着一面精致的围屏。
围屏旁边放着一张小榻,卧躺着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婢,由于经常服侍原菟半夜起床撒尿,睡的比较轻,听到房门推开的轻微响动,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张骞心里一惊,快步上前,只听‘噗’的一声,一刀杀死躺在外面的女婢。
原菟死后,夫人整日担惊受怕,家里又突然来了一群男人,晚上睡觉不敢吹灯,室内点着一盏铜雁灯,昏黄的灯光下,一道鲜血喷溅在围屏上。
“啪!”
女婢垂下来的手臂,打翻一只铜鹜熏炉,放在里面用来熏香的蕙草散落一地。
“谁!”
夫人陡然惊醒,以为是原菟的族弟喝醉酒跑进来冒犯她,等到看清那人的相貌,更是惊惧,声音颤抖的问道:“你你是谁?”
张骞瞧见卧榻上的夫人,从没见过如此楚楚动人的美人,当即呆愣住。
夫人扎着坠马髻,身穿一件单薄的轻纱中衣,姿容绝美,俏脸描着细细长长的眉毛,形如八字,香肤柔泽的消瘦肩头露出大半,更添几分销魂。
她抱着被褥靠在墙边,楚楚可怜,看起来极其的惹人怜爱。
一滴泪水划过夫人的鹅蛋脸。
任何男子见了都要心碎。
张骞一个底层出身的少年,何时见过这种阵仗,盯着天生尤物一般的夫人,挪不开双眼,呼吸越发的粗重。
“君子。”
夫人看出持刀少年的燥热难言,轻咬红唇,苦苦哀求道:“只要能够放过妾,任君采撷,愿意与君子共度良宵,享受男女之间的恩爱。”
贝齿轻咬红唇。
张骞脑子‘轰’的一声,几乎炸开,盯着卧榻上的尤物,呼吸灼热到极点。
“噗!”
这时,一口环首刀飞过去,直接插中夫人的丰腴胸口,钉死在卧榻上。
郭解扫一眼千娇百媚的夫人,没有半点留恋,冷冷留下一句话。
“呵,岂能因为女人乱了心智。”
第25章 粮
张骞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夫人的容貌华如桃李,身段更是绰约多姿,八街九陌颇为有名的四夫人之一青黛娥眉夫人。
长安城经纬各长三十二里十八步,地九百七十二顷,共有八街九陌。
夫人便是最为动人的四位夫人之一,素有青黛娥眉的美誉,青黛蛾眉沿自秦宫的翠眉,又称螺子黛,肤若凝脂的脸蛋画着细细长长的青黛眉,一颦一笑,不知勾走多少男子的魂儿。
张骞是郎官,曾经见过皇后陈阿娇,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也看清陈阿娇的顾盼生姿,今日见到卧榻上的夫人,直觉同样惊艳。
若是带来边塞置所,定能诱来匈奴的当户、骨都侯、二十四长。
只要杀死其中一人,便能在史书留下姓名。
张骞不敢妄想留下一篇单独的列传,洋洋洒洒数十字甚至上百字,留下‘骞以美人诱当户杀之’寥寥数字,已然心满意足。
只可惜,夫人直接被郭解一刀钉死。
“唉。”
张骞轻叹一声,跟在郭解身后,一起朝着宅院的右院走去。
右院比起左院更大,小重檐的屋舍更为精美,正房甚至建有藻井,后院是用来贮存黍米的粮(qun)。
顶部是覆草圆顶,中间是突起的攒尖,中部缠缚绳索,用竹席木柱圈住粟米。
粮上方有墨书‘黍米一京’。
大即为京。
郭解粗略数了数,至少有十粮食,心里难掩激动:“从粮仓向前掩杀过去,以免走水,烧了你我兄弟的富贵,记住,万万不能放任一名原氏族人过来火烧粮仓。”
长安东市当前的黍价是一石一百五十钱。
一是三千石。
宅院里单单是粮便价值四五十金。
京是大,粮贮存的粮食真正市价是还要更高。
只此粮仓的黍米,足够满足郭解买爵赎罪的迫切渴望。
不容有失!
张骞也是穷怕了,何时见过这么多的粮食,早就看花了眼,同时又在不由自主的细算一粮食诱来几名匈奴当户。
“谁也别想烧了粮食。”
张骞暗暗钦佩,心里直呼郭解做事谨慎到了极致,叹然:“兄长,生来便是做大事的人,日后必定能够青史留名,换作是我一人前来,想不到从粮仓开始袭杀。”
郭解的神情坚毅,盯着粮的四周,防备突然有人冲出来纵火。
粮贮存着大量的粮食,一旦走水,不仅损失了买爵赎罪的钱帛,黑夜里冲天的火光,还会引起官寺的注意,派遣大量的士卒过来救火。
长安城全是木头屋舍,火势连绵起来,最少烧光一个闾里。
郭解、张骞两人顺着回廊一步步掩杀过去,饶是万分小心,还是惊动一名原氏族人,寂静的黑夜传来一声急呼。
“有贼人!”
“噗!”
郭解恼火的斩杀这名原氏族人,扔掉手里已经卷刃的环首刀:“情况不妙,我直接去原黥所在的正房,你带人去清扫剩余的原氏族人,以免有人逃出去。”
张骞重重点头,抹一把铁胄滴在脸上的血水,扔掉左手的红漆双护盾,朝着逐渐亮起灯光的屋舍走去。
他扔到木不再防守,已经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
郭解拔出腰间备用的环首刀,大步狂奔,直接朝着原黥所在的正房奔去。
“不好!”
原黥心里一惊,抄起兰上摆放的二尺剑,下意识想要出去擒拿贼人,身形硬生生停在挑檐下,疑窦丛生:“轵县远在河内郡,距离长安颇远,郭解不可能在短短几天聚集轵县的游侠儿,到底是何人能够悄无声息的杀到右院,难不成是原菟得罪过魏其侯身边的其他宾客?”
他越想越觉得是别的宾客趁机落井下石。
“不能过去。”
原黥转头便走,咬牙道:“只有火烧了最大的粟仓,方能惊动长安的官寺,无论是谁,胆敢在长安杀人都是斩首弃市的大罪。”
他不敢朝着贮存黍子的粮走去,转身跑向后院一座贮存粟米的粟仓。
粟米的市价略低于黍子,每石一百二十钱,宅院建造了一座更大的粟仓。
一旦走水,火势远胜于贮存黍子的粮。
“哪里走!”
郭解顺着回廊来到正房门口,瞧见里面摆放着原菟的棺,再无其他人,焦急的四处乱看。
他瞧见院墙的一角有一道身穿细葛单襦的身影,头戴一顶刘氏冠,高呼一声,立即飞奔着追杀过去。
庶民只有买爵到公乘以上,方能佩戴刘氏冠,那人定是原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