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吏! 第102节

  安国少季的脑门冒出一层冷汗,伸出襦袖子擦了擦冷汗,讪笑道:“我只是想说杜从母帮着抓捕了杜君敖,能否减免一些刑罚。”

  他心急如焚。

  虽说勾搭杜从母有着挑拨霸陵杜氏关系的想法,但安国少季不是利用杜从母,真心喜欢美艳又有韵味的杜从母。

  “可。”

  郭解拍了拍安国少季的襦肩膀:“赎黥吧,杜从母也算有功,判处一个赎黥,不用一起送到上林苑修筑林苑。”

  赎黥是低于有期徒刑的罚款。

  缴纳了一定的罚金,就不用判刑。

  “多谢郭君,多谢郭君。”

  安国少季急忙下拜,感激涕零,下拜的襦袖子,几乎垂到地面。

  “无需多礼。”

  郭解赶紧把他扶起来,郑重的说道:“你我是兄弟,不用这么多的礼数,作为兄长,当然要帮你。”

  安国少季听到一句兄弟,浑身一震,呆呆看着离开的郭解。

  他嘴里不停重复着一句话。

  “你我是兄弟你我是兄弟.”

  “他是茂陵令?!”

  “分明是个人彘,怎会是茂陵令。”

  “茂陵令可是陵邑的长吏,郭解怎敢用人彘的酷刑折磨他。”

  树里门口停着一辆牛拉的敞车,牛车车内躺着因为剧痛昏迷过去的茂陵令,四肢扯断,竟是变成了耸人听闻的人彘。

  屯长和上百名士卒吓得浑身一哆嗦,满脸惊恐,看向牛车旁边的郭解,不敢相信他居然把茂陵令做成了人彘。

  折肢一名平帻庶民,尚且是斩首弃市的大罪。

  嗯。

  前提是使用了铜铁等武器。

  更不要说茂陵令是能够见到天子的陵邑长吏。

  就连贼捕干、狱小史瞧见茂陵令的凄惨样子,也是心中一惊,被郭解的胆大妄为吓到了。

  唯独三人看见人彘,没有出现任何的惧怕。

  义纵站在旁边,津津有味的看着做成人彘的茂陵令,擅长秦代酷刑的他,摇了摇头:“手法过于粗糙,不甚完美啊,换成是本吏,可以把他做成更加完美的人彘。”

  他嫌弃莽通的手段粗糙。

  到底不是擅长酷刑的莽夫,做的人彘没有美感。

  义纵又是暗暗后悔,应该把莽通留在长安,他跟着兄长前往树里。

  就能由他亲手做成人彘。

  尹齐看了一眼人彘,又想了想挖掘的虎穴,比较谁的手段更残忍。

  王温舒一脸的平淡,毫无人性的他,根本没有在意人彘茂陵令,心中蠢蠢欲动,想着能否牵连更多的乡里。

  只是上千人着实稀少。

  推到灞水岸边斩首,甚至不能堵塞住灞水。

  唉。

  可惜他是狱司空,不是长安尉。

  不然,还要继续牵连十余个乡里方能罢休。

  “兄长。”

  夜几半(23:15~0:00),卫广搜罗完树里所有的财货,拿着木牍走到里门口,扔给郭解:“树里的粟米、布帛、三铢钱、金镒等等全部加起来,足足有三百金,另外,还有各种肉食菜蔬。”

  一金万钱。

  三百金是三百万钱的大家。

  霸陵杜氏不愧是渭水南岸的豪富。

  “只可惜”

  卫广看了一眼单独捆绑在一起的造纸百工,神色惋惜:“这些百工都要充入工室,任何人无法染指,百工的名籍和传马名籍一样,直接呈交给天子过目,不然,带回金城闾里,也能开始造纸。”

  “不用惋惜。”

  郭解笑道:“赵过的脑子中有造纸法子,只是人手不足,暂时不能造纸,凡事都要一步步来,急不得。”

  “再说。”

  郭解低声道:“本吏信不过这些百工,金城闾里最为紧要的不是营造工室作坊,而是稳定,吸纳的人丁也要忠心,以金城闾里的膏腴,只要走漏风声,就会吸引不少公卿列侯派人前往大河,争抢咱们的土地。”

  卫广心中一凛。

  金城闾里能够闷声发大财,就是因为在外人看来是一块荒芜的不毛之地。

  谁也不想不到,金城闾里是一块天府之国。

  郭解就能在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慢慢发展,静静等着张骞通西域,开辟丝绸之路。

  到那时,已经发展结束的金城闾里,正好搭上丝绸之路的繁华,借着早就修建好的市列,躺着收房租。

  “善!”

  卫广郑重的说道:“吸纳到金城闾里的人,一定要慎重,忠心为上,避免走漏了金城闾里的土地膏腴。”

  “难怪兄长只收什一的地租。”

  卫广一脸的佩服:“给出优待越大,越是被人误会金城闾里是一片不毛之地,种不出多少粟米,只能收取十抽一的地租,同时也能吸引一些敢于杀匈奴人的猛士,抱着再也不回关内的想法,从狄道出关,永远留在金城闾里。”

  郭解笑了笑没有说话。

  混淆视听只是一种常用的手段。

  有些明星被发现隐婚的丑闻,真正的公关手段,不是费力不讨好的发律师函或者诚恳道歉。

  应该找来大量水军,散播出更多的花边新闻,比男的出柜、女的是同等等海量新闻,淹没丑闻,传来传去,传到最后也就没人在意隐婚的丑闻。

  金城闾里一步步壮大,早晚会流传出去一些土地膏腴的消息。

  郭解提前布局,趁着金城闾里还没壮大,利用混淆视听的办法,开始掺杂一些真假难辨的消息。

  传到最后,土地膏腴的真消息,也会被当成众多假消息中的一个。

  香室街的贼捕干、寺互狱的狱小史,瞧着正在低声交谈的两人,心绪紧张起来,虽然听不清两人的交谈,却也知道谈论的事涉及树里的钱帛。

  树里门口点燃了一个个火盆,灯火通明,已经是夜几半(23:15~0:00),贼捕干、狱小史没有一点睡意,紧张的等待郭解清点了所有钱帛。

  今年能否过上好日子。

  就看今天了。

  “肉食菜蔬的处置,按照以前的规矩。”

  郭解放下木牍,迈步走向里门:“一人一头大肥猪、十束薤、一百斤盐、十坛大酢,另外,树里的菜畦栽种了不少葵菜,每人再分十束葵菜。”

  贼捕干、狱小史激动了。

  他们不仅获得了郭解的赏赐,比起过去的同僚得到更多菜蔬。

  西汉的风气是轻生重死。

  郭解送出去一些微不足道的肉食菜蔬。

  却被贼捕干、狱小史深深记住了恩情,一辈子不敢忘。

  仗义每多屠狗辈。

  上层公卿豪强瞧不上眼的东西,底层吏民却是恨不得效死。

  用来偿还恩情。

  郭解看向一脸期待的尹齐、王温舒,指着两辆牛车说道:“二位的东西早就装车,明天各自御车带回家一车的肉食菜蔬。”

  尹齐、王温舒满脸的欣喜。

  两名酷吏的脸容难得露出温情。

  似乎已经看到家中子女围在牛车旁边欢呼雀跃,大喊说着‘父,我要吃猪耳朵’,‘父,我要吃猪蹄子’。

  尹齐、王温舒郑重作揖:“多谢郭君。”

  一句郭君。

  郭解心中舒坦了。

  往后,尹齐、王温舒可是让公卿列侯、刘姓诸侯王都谈之色变的酷吏。

  如果提前知道尹齐、王温舒的身份,就算是刘姓诸侯王也会耗费大量金饼、丝锦、美人收买他们二人。

  郭解只用两车吃喝就收获了两人感激。

  “这是.麻纸?”

  尹齐走过去,瞧见牛车旁边还有一辆牛车,装满了一刀刀麻纸,错愕的同时,心中又有些说不出的激动。

  饶是以王温舒见到任何事都很平淡的性子,听到麻纸两个字,也是急匆匆走过去。

  王温舒一脸的喜色:“当真是麻纸。”

  尹齐期待又紧张的说道:“麻纸可是送给本吏和王温舒的东西?”

  郭解看着尹齐、王温舒露出期待中,又带着紧张的神色,就怕一车麻纸不是送给他们的东西。

  郭解忍不住笑了。

  看来,又一次准备的把握住人心。

  送对了东西。

  麻纸关乎任何一位父最为重视的一件事。

  教育。

  后来,为了一套学区房,全家背上高额负债的家庭多到不能再多。

  为了孩子的教育,更是出现陪校长睡觉,跪下来求人等等无奈又心酸的事。

  在西汉的父母看来,教育更是头等大事,由于知识被上层的公卿列侯垄断,底层吏民对于知识极度的渴求。

  另外,家中儿子求学,更是耗费数以畚计的钱帛。

  笔墨纸砚都需要钱。

  并且市价不菲。

  整整一车的麻纸,对于尹齐、王温舒来说太过重要了。

  郭解笑道:“不是一车,是三车,全部是本吏私人赠予两位,用于家中孩子的启蒙就学。”

  尹齐、王温舒对视一眼,神色郑重,抖了抖黑衣的宽袖,朝着郭解郑重下拜。

首节上一节102/112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