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战术老练,明军防守更是滴水不漏,而明军的哨卡部署每日变换,错综复杂,清军即便暗中观察良久,也无法做到完全掌控。
更重要的是,明军对于夜袭早有防备,城南的营盘看似松懈,实则暗藏杀机。
不出林城德与德尼所料,他们的清军队伍尚未接近明军大营,就被藏匿于暗处的哨兵发现了。
明军反应迅速,一支响箭划破夜空,凄厉的哨音如同催命符般在夜色中回荡。
大营外围的明军百余人随即集结,动作利索,显然对此早有准备。
“明军确实上当了。”林城德目光一凝,回头对德尼低声说道,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得意,但更多的是戒备。
德尼则面无表情,略一颔首,冷静下令:
“等明军援兵赶到,你率本部兵马绕过侧翼,突入明军大营。这里的明军,交给我来解决。”
他的计划极为大胆:既然无法完全避开明军哨卡,那便将计就计,利用小股部队故意挑衅,引诱明军援军离开大营防区,从而制造破绽。
这支百人左右的清军小股部队迅速行动,借助夜色掩护发起试探性攻击,明军哨卡被迫出手应战,而营内援军也按惯例派出数百兵马驰援。
林城德望着明军的动静,冷笑道:
“果然,他们还是按预期出动了。”
与此同时,城东一侧的清军部队也在悄然展开行动,他们耐心等待了西侧明军响箭拉响后的整整一刻钟,才发动突袭。
这样的延迟不仅让明军难以判断具体的清军进攻意图,还进一步分散了其防御力量。
明军大营内部虽然保持着“内紧外松”的警戒状态,但在持续多日的袭扰战术下,终究难免疏忽。
今夜的情况与过去半个月的夜袭没有太大差别,甚至明军将领也逐渐放松了警惕,认为今晚不过是又一次例行试探罢了。
援军派出后,营内士兵渐渐恢复常态,甚至不少人已开始卸甲休息。
作为大军主帅,朱慈虽一再提醒部下提高警惕,但清军的多次袭扰战术确实让明军疲于应付。
张煌言对此忧心忡忡,但也无奈叹息:
“敌军此举,分明是步步为营,试探我军防线。可惜,我们只能见招拆招,难以先发制人。”
在过去半个月里,范文程和济哈朗始终坚持以袭扰战术牵制明军,他们深谙“疲敌之计”,用连日的试探不断消耗明军的警惕性。
朱慈虽意识到其中的意图,但却无有效应对之策,清军看似零散的袭扰,实际上是层层递进的谋划。
他们借着夜色和地形优势,迫使明军不断调整防御,最终形成了如今的被动局面。
“今晚恐怕不会这么简单。”朱慈站在帅帐前,注视着远处隐约的火光,他的目光深沉,语气中透着些许不安。
他很清楚,清军的夜袭不可能一直毫无后续,他们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而这个时机,很可能就在今晚。
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认,范文程和济哈朗的战术确实卓有成效。
清军的步步紧逼,已经让明军上下产生了松懈的心理,尽管张煌言多次提出主动出击的建议,但朱慈最终还是选择了稳守为主。
他清楚,自己的军队虽然士气高昂,却无法承受一次失误带来的致命打击。
“通知各部,随时做好应变准备。今晚若敌军来袭,务必全力应对。”朱慈最终下达了命令,但他心中依然充满疑虑。
敌我双方的对峙,似乎已进入了最危险的阶段,而这份危险,正如一张无形的网,渐渐收紧……
毕竟,“温水煮青蛙”和“狼来了”的套路看似简单老套,却往往能一再奏效,这便是人性的通病。
人的心性,总是容易在重复中松懈,而敌军正是抓住了这一点。
夜色深沉,寒风微凉,大营内的火光在帐篷外摇曳不定。
作为一军统帅,朱慈从不允许自己抱有侥幸心理。
每一声响箭,每一次敌军的动静,都可能是决定战局的关键,他不能有丝毫懈怠。
“陛下,似乎只有一声响箭……”帐外的亲卫低声说道,试图劝他稍安勿躁。
然而,话音未落,朱慈便厉声打断:“披甲!”
亲卫闻言,立刻闭嘴,不敢再多言,低头麻利地替他披上锁子甲,甲叶碰撞间发出的清脆声响回荡在大帐内,给人一种肃杀之气。
虽然命令坚定,但朱慈心中也不是没有迟疑。
他知道,这段时间清军频繁骚扰,却始终未有实质性攻势,大营内的将士们已显疲态,甚至连一些久经战阵的将领也忍不住上书,请求修筑壕沟,截断清军的骚扰路线,将其困死在城内。然
而,朱慈深知,清军行事诡谲,眼前的平静很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假象。
他不能大意,更不能让全军放松警惕。
穿戴盔甲的过程中,又一声响箭呼啸而起,划破夜空。
朱慈的眉头微微一皱,他手抚甲叶,目光冷厉:
“来的声音更近了……”
这时,大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新任亲军统领柳生匆匆赶至,未进帐便拱手禀道:
“陛下!”
“外面的情况如何?”朱慈快步走出帐外,厉声问道。
柳生站定,低头拱手,恭敬答道:
“启禀陛下,大营西侧和东侧各有一支约百人的清军,借着夜色来袭,规模不大,应当还是与以往一样的小股骚扰。”
朱慈听罢,目光微微一凝,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辨。
他心中似乎松了口气,但也隐隐有些失望,他目视远方,各营箭塔附近都修筑了烽火台,清军来袭时,方向与兵力都能迅速传回。
柳生所报的军情看似没有问题,但朱慈心中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柳生站在一旁,虽看不清朱慈的表情,但听着帐内传来的甲叶摩擦声,心中不由得一阵紧张。
他深知皇帝的敏锐与果决,稍有不妥,便可能招致斥责。
然而,朱慈沉默良久,并未多言。
片刻后,朱慈终于披甲整齐,长身而出,他的身影笼罩在帐外的灯火中,冷峻而威严。
柳生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弓身抱拳道:
“陛下,两边皆无新军情,清军估计又要撤退了……”
朱慈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过营地的方向,他站在帐外,寒风拂过他的衣甲,带来几分冷冽。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去查清楚,这次的袭扰与以往是否有异!”
柳生一震,赶忙躬身领命:
“遵旨!”
柳生匆匆退下后,朱慈并未立刻动身。
他负手而立,站在营帐前,冷风中甲叶微响,心中思绪万千:
屡次的袭扰虽小,但清军显然在消耗大军的耐性。若是被引入他们的节奏,恐怕明军的士气将会大幅削弱。
他想到营中的将领们,这些人有的是跟随自己多年、忠心耿耿的老将,有的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名将,但他们也难免被屡次袭扰折腾得心浮气躁。
他必须压住这口浮动的气,稳住阵脚,否则敌人的计谋便成功了一半。
“清军以扰为攻,实乃毒计。”朱慈低声自语,目光却越发坚定。
他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将影响大军的士气与战局的走向。
朱慈抬头看向远方,眼中闪过一抹冷光,他沉声道:
“传令,全军加强戒备,巡视范围加大!此外,留心清军的后续动向,若有异动,立即禀报!”
身旁的亲卫闻言,立刻领命而去,营地内的号令声随之响起。
火光照耀下,甲士们忙碌起来,营帐间的影子不断晃动,一切看似井然有序,但隐隐的紧张气氛却弥漫开来。
“嗖嗖嗖!”
伴随着锐利刺耳的破空声,明军军营的东西两翼陡然响起数不清的响箭呼啸,仿佛整片夜空都被刺破,乱局瞬息而至。
柳生话音刚落,这突如其来的响箭令他心神一震,脸色刹那间惨白。
这一声声凄厉的呼啸,意味着明军已经察觉到了清军的夜袭行动,他那句自信满满的言语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此刻,柳生只觉喉咙干涩,心中悔恨如刀割。
然而,战局瞬息万变,不容他多作停留。
与此同时,明军大营中央的主帐中,响箭的呼啸声传入朱慈耳中,他微微一怔,随即抬头望向东西两侧烽火台上腾起的火光。
顷刻间,他便明白了局势:
清军正在大规模从两翼增兵,意图分散明军的防线。然而,朱慈不仅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了一抹自信的微笑,那笑容中夹杂着期待与兴奋。
“传朕的军令!”朱慈沉声下令,语气铿锵,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亢奋:
“清军已至,各部兵马按原计划三行事。”
他稍作停顿,目光锐利如鹰隼,环顾众将:
“告诉张煌言和马宝,不必前来增援,直接率兵去前线迎敌,务必全力围歼出城清军!同时,命林昌峰和高杰各率一营预备兵马前往支援,确保不留余地!”
朱慈的一连串指令干脆利落,几乎不给属下丝毫犹豫的时间。
他深知战场瞬息万变,行动稍迟一步,便可能错失良机。而更重要的是,明军高层早已为清军可能发动的夜袭拟定了数套应对方案。
眼下的局势,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仍在明军的整体预判范围之内。
清军突袭所仰仗的,不过是夜色掩护与突袭的速度,而明军凭借着兵力优势、严密的布防与高机动的骑兵,足以反击并完成层层包围。
林昌峰与高杰两位总兵接到命令后,纷纷拱手领命,来不及多言,便翻身上马,疾驰向各自麾下大营。
林城德此刻正率本部主力绕过前方交战的数百将士,径直冲向明军营地的腹地。
他的任务十分明确:打开一个缺口,为后续部队创造机会。
然而,这看似风光的头阵却让林城德心中颇为复杂。
他知道,这一切只是德尼的布局,目的无非是让他和他的部队承担最危险的消耗战。
德尼虽为满人,又是位高权重的固山额真,但在林城德眼中却是阴险狡诈之辈。
尽管如此,面对命令,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冲锋。
他心中暗自咒骂:
“我替他冲杀在前,若能破阵,功劳未必全是我的;可一旦失败,我必是替罪的第一人!”
然而,清军军纪森严,他纵有再多不满也无法发作,只能将怒火转化为杀意,狠狠盯着眼前渐渐逼近的明军营地。
前线的明军将士并非毫无准备,当夜袭清军逼近时,守军早已在朱慈的计划指引下完成了布防。
他们从暗处现身,弓弦震响,箭雨如疾风骤雨般射向敌军,这一轮强劲的反击让清军的步伐为之一滞。
林昌峰与高杰率领的增援部队很快赶到,迅速加入战斗。
骑兵如洪流般涌入战场,将夜色撕裂,原本试图突入营地的清军阵形被搅得七零八落。
林昌峰一声令下,长枪阵直插敌军腰眼,而高杰则率轻骑兵绕到敌军后方,截断清军的退路。
林城德见势不妙,立刻调转方向,试图带领残部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