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视野受限,两军的行动愈加混乱,各级军官只能依靠声音指挥战斗。
随着交战的加剧,双方的伤亡逐渐增加。
绿营兵被八旗兵驱使,成了冲锋的先锋。
他们的后方是包衣兵,八旗兵则居高临下,骑在马上,居中指挥。
包衣兵与八旗兵虽同属清军,但彼此间并无信任,而绿营兵则心存反正之意,使得整个清军阵营内部变得错综复杂。
而包衣兵则是处于夹缝之中,既要应付明军的进攻,又要提防八旗兵的监视,进退两难。
那些绿营军将领们尽管早有反正之心,并制订了周密计划,但八旗兵并非易与之辈。
他们在战场上布置缜密,故意将包衣兵与绿营兵推向最前线,形成两道肉盾,而自己则在后方策应。
包衣兵的立场尚未明确,迟迟无法行动,而绿营兵一旦接近战场,尤其是在荒村与山岭地带,便会伺机溃散。
绿营兵的溃败为八旗兵制造了机会,借助这片混乱的掩护,八旗兵趁势逼近了明军的伏击位置,避免了被突然袭击的风险。
更有甚者,那些溃散的包衣兵和绿营兵在无意中扰乱了明军的部署,使得明军的进攻一度受挫。
山岭之中,喊杀声与火枪声交织,清军甲兵在夜幕的掩护下,下马作战,火光不断闪烁。
清军进攻的猛烈程度远超赵正东的预料,但他并未贸然调动更多兵力参战。
山道的崎岖地形虽然极大削弱了清军骑兵的机动优势和冲击力,但这些甲兵拼死一搏,战斗力仍不可小觑。
赵正东深知,要想取得胜利,就必须利用地形优势,将清军压缩在狭窄的山道中,而非让他们在山间散开。
这样明军才能集中火力,对敌军进行毁灭性的打击,最大限度减少己方的伤亡。
因此,他暂时按兵不动,等待清军进一步进入包围圈。
就在此时,远处的马蹄声更加密集,清军的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地涌入战场。
赵正东静静地观察着敌人的动向,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在确保成功阻击清军突围的前提下,以最小的代价赢得这场战斗。
随着时间推移,清军的先头部队终于全部进入了山道的狭窄区域。
赵正东眼中精光一闪,果断挥下手中的旗帜。
一时间,埋伏在山岭两侧的明军火力全开,密集的火枪声如同惊雷般响彻夜空。
火光闪烁之间,清军前锋顷刻间陷入混乱,许多甲兵应声倒地,后续部队的骑兵被迫停下,被困在狭窄的山道中动弹不得。
趁此良机,赵正东下令第二梯队出击。
山岭两侧的伏兵蜂拥而出,手持火枪与长矛,从四面八方围向清军。
清军虽装备精良,但在狭小的山道中失去了优势,前有明军的猛烈火力,后有溃散的绿营兵与包衣兵,顿时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困境。
在此情况下,清军甲兵虽拼死抵抗,但奈何地形狭窄、兵力被压缩,完全无法施展出应有的战斗力。
战局逐渐倾斜,明军的伏击愈加奏效。
赵正东心中谨慎,虽然局势已向明军倾斜,但他明白清军尚未完全崩溃。
为了确保全歼敌军,他命令士兵继续保持包围态势,不给清军任何逃脱的机会。
古德富耳边传来北面不远处的枪声,伴随着微弱的回音在夜色中逐渐消散。
他抬头向北方望去,除了茫茫的黑暗和偶尔闪烁的火光,什么也看不清。
枪声断断续续,激烈却并未持续太久。
古德富心里有数,赵正东早已交代过,这一场阻击战不过是佯攻,为的是麻痹清军,防止他们产生怀疑。
真正的厮杀,还在后头。
他轻叹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士兵。
这些年轻的面孔,有的脸上还挂着稚气,但此刻都带着一股沉默的坚毅。
回想起之前主动请缨时的场景,古德富的心里也不禁感慨。
当他宣布将带领他们执行这个最危险、也是最有机会立功的任务时,几乎所有士兵都毫不犹豫地举手支持。
那些年轻的手臂在月光下高高举起,似乎满怀着对战斗的渴望与坚定的决心。
这群士兵,尽管平日里各有各的抱怨,不少人总想着打完这一仗就退伍回家务农。
然而,到了真正的战场,他们从未退缩过。
那些在平时喜欢插科打诨、抱怨战事艰苦的兵士,反而在关键时刻表现出了出乎意料的勇气和毅力。
古德富知道,这不仅仅是为了争取军功和升迁,更是出于一种深植于他们心中的仇恨对清军的仇恨。
这份仇恨是支撑他们在战场上不畏生死的重要力量。
士兵们低声交谈,有人轻轻擦拭着手中的兵器,有人垂头沉思。
他们尽管疲惫,但眼中没有畏惧,只有凝重的期待。
这种精神在明军的每一位普通士兵身上都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远处,一位年轻士兵突然开口:“百总,您说咱们这次还能轮得到吗?”
古德富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那士兵一眼,随后语气平静地说道:
“只要咱们按照计划执行,机会很大。鞑子现在是穷途末路,士气低落,不禁打,但胜在还有不少。”
他话音刚落,身边几个老兵也纷纷附和起来:“对,别想太多,打完这仗,咱们一起喝酒吃肉,回家抱娃!”
士兵们被这句话逗笑了几声,仿佛瞬间轻松了许多。
此时此刻,古德富清楚,这些年轻士兵虽然表面上嬉笑打闹,但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一场生死决战。
他们抱怨日常训练的辛苦,抱怨想早点回家种地,可一旦踏上战场,他们便毫不迟疑地冲在前头。
每一场战斗,都是为了多杀一个鞑子,报仇雪恨。
夜渐深,空气中的寒意逐渐侵袭而来,他们每个人都带着足够的火药和子弹,刀枪擦得锃亮。
北方的枪声逐渐平息下来,黑暗再度吞噬了四周的声音。
古德富知道,那边的战斗已经告一段落,象征性的阻击结束了。
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片山谷间。
清军若选择从这里突围,必然是一场惨烈的厮杀。
他再次望向那条狭长的山道,心中默默盘算着。
山道两侧埋伏着明军的火枪手和刀盾兵,一旦清军进入这片区域,伏击战便会瞬间打响。
时间在等待中仿佛变得无比缓慢,士兵们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而沉重。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古德富神情一紧,他知道,敌人终于来了。
“所有人准备,别慌,等他们进入伏击圈再动手!”
他低声下令,士兵们瞬间绷紧了神经,握紧手中的武器,静静地伏在地上,等待着那决定命运的一刻。
马蹄声越来越近,终于,一队清军骑兵映入视野。
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行,明显是为了探路。
古德富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心跳逐渐加快,但他依旧保持冷静,示意手下继续隐忍不发。
.
夜色如墨,笼罩着沧州城,城东平野与山岭间火光闪烁,清军与明军的厮杀正如火如荼。
而与此同时,西面的沧州城门缓缓开启,清军也开始了突围行动。
最先冲出的,是负责阻击明军主力的绿营兵和八旗兵,试图为接下来的主力部队争取时间。
朱慈的部队早已在战前部署周全,徐州大战中大获成功的火箭兵再次被投入战斗。
这些精锐的火箭手依托山岭,向西面的平野上轮番发射火箭。
每一轮三十支火箭划破夜空,宛如星辰坠地,精准地落入清军阵中,爆发出刺耳的火光与爆炸声。
此举不仅给清军带来了极大的伤亡,也让他们的行动陷入了极度混乱与恐慌。
如今的明军军需物资十分充足,经过多次补给和战前准备,火箭储备足以支撑火箭兵持续射击到天明。
这种持续不断的火箭袭击,给清军心理和身体双重打击,火光映照下的战场,宛如地狱般让清军胆寒。
此时,城内另有一人心怀鬼胎,他就是王忠。
这位老包衣,从没日没夜的准备中找到了逃生之计。
天刚擦黑时,他就借着去茅房的机会,偷偷躲藏起来。
待到清军的突围行动如火如荼,城内外皆陷入混乱之时,王忠终于从藏身之处悄然溜了出来。
作为一个十几年的老包衣,王忠熟知沧州城内外的各条道路,加之身为抬旗后的新汉八旗火枪兵,他深得八旗兵的信任。
借着此前多次巡逻的机会,他早已摸清了城中各处防守的薄弱环节。
今晚,正是他利用这份熟悉为自己谋生的时机。
王忠一路小心谨慎,避开了八旗兵的巡逻队,尤其是那些负责防逃兵的巴牙喇。
这些清军中的精锐对待逃兵毫不留情,王忠深知自己绝不是他们的对手,除非能趁其不备才有一线生机。
然而,他也知道,在这夜色与战火的掩护下,只要躲过巴牙喇,逃出生天并非不可能。
终于,王忠来到一个偏僻的巷道角落,远远看到了接头人哈萨克泰的身影。
这是他这场赌命逃亡中的关键一环。
眼下的哈萨克泰,同样是为了突围而等待。
他轻声发出事先约定好的暗号:“咕咕!咕咕!”声音低沉而急促。
暗号刚落,哈萨克泰的回应随即传来。
得到确认后,王忠这才畏畏缩缩地走了出来,肩膀上扛着沉重的包袱,里面装满了他逃命时所带的所有家当金银细软。
哈萨克泰见到他,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哈萨克泰早已厌倦了战争的血腥与恐惧,他花费了五十两银子贿赂了他所在牛录的额真,换来了今晚的机会。
而实际上,不仅是哈萨克泰,那个牛录额真自己也在密谋逃离,并打算带着更多的包衣兵和战利品突围。
显然,这场突围对他们而言,早已不是为了大清的生存,而是一场求生。
“主子,奴才带着财货来了。”
王忠满头大汗,肩膀的疼痛让他脸色发白,但他依然带着谄媚的笑容,将包袱递给哈萨克泰。
哈萨克泰接过包袱,微微点头,拍了拍王忠的肩膀,似乎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
“你命真大,路上没被巴牙喇抓住就算不错了。多泰兰和谭尔顿那两个包衣早就没影儿了,估计是半路上被发现,直接给砍了。”
哈萨克泰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显然,今晚能安然无恙地汇合,已经让他的心情大好。
“奴才不敢有别的心思,只求能跟着主子安全回到关外。”王忠低眉顺眼,满脸笑容,唯唯诺诺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