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许尔显并不知道,如今的殿前军,组织架构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仅仅是防夜袭,五军都督府便根据各种不同的情况,制定出了数种应急方案,而且每个千总部中,都派有军法兵监督。
不过,这对上扎尔喀纳率领的,全力进攻的真满洲兵,效果就要差不少了。
随着扎尔喀纳亲自率领凶悍的巴牙喇甲兵加入战场,西大营一直凭借营盘栅栏和少数几个箭塔苦苦支撑的数百殿前军将士,在悬殊的兵力差距下,最终抵挡不住。
八旗军很快就从之前推翻的几处栅栏那里攻入了殿前军西面大营之中,长枪短斧从营外飞来,栅栏处瞬间就有好几个殿前军士兵中招倒下。而追击殿前军溃兵的八旗马甲们,也随即顺势从营门攻入,企图将这百余明军溃兵推向才刚刚急忙组织起来的殿前军阵列中,以制造更大的混乱。
扎尔喀纳为了实现最大的打击效果,直接将麾下的巴喇牙全部派做了前军,一时兵锋所向,锐不可挡。
他很清楚一旦营中的明军反应过来,以对方的兵力优势,他很难再实现如此攻势,只有在刚开始的时候,以最迅猛的攻势扩大战果,才能制造更大的混乱,牵制住西大营的明军。
在行动开始之前,扎尔喀纳对这场筹谋已久的“夜袭”,便抱着极大的期望,如今他终于领兵击败防守的明军,顿时便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当即下令所有兵马投入战场。
就这样,扎尔喀纳直接从侧面攻入了殿前军的西大营中。而西大营内的殿前军将士们,则是且战且退,准备将这股清军引入营中,再关门打狗。
扎尔喀纳前期进展不顺,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这使得营内的殿前军有了充分反应的机会。
而且,殿前军战前的密集训练中,就时常有夜间作战的训练,这让他们的夜间反应速度,远远超过了清军,各项行动的速度,自然也要比清军估计中的,要快得多。
而另一边,朱慈看着营门前距离自己五百多步,正在激烈厮杀的两军将士,不仅没有任何移驾的意思,反而不顾那支一直在猛攻的清军骑兵,直接下令身旁的亲卫,将龙旗高高举起,以振奋军心士气。
毕竟,这个时候,若是他的龙旗突然不见了,对仓皇之间选择猛冲而上,和夜袭清军厮杀的将士们,将士不小的士气打击。
其实,西面,南面两个大营同时遭到清军的袭击,也在五军都督府的预案之中,朱慈麾下兵马充足,他的安全并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这种时候,常登贵还是临时抽调了两个战兵营,近六千兵马前往护驾,极大加强了中军大营的防守,政治站位相当明确。
朱慈可不是那种不知兵的人,如此局势下,
而且,当初从北京突围的时候,朱慈便常常身先士卒,现在已经没有那样的机会了,但他同样不可能在敌军突袭的时候独自撤退。
清军不过一两千兵马,数百骑兵,他还根本没放在眼里!
“陛下,目前中军大帐内外,除了一千御营,还有足足八千兵马,在战场一线的,只有不到两千人,臣已经派人到前线,要求他们放缓攻势,一定等让德勒克浑有充足的瞬间,调遣兵马,赶来支援.”林昌福拱手抱拳禀报道。
在有作战预案的情况下,大营之中的殿前军兵马,此时都已经行动了起来,但随着朱慈接见尚可喜的使者,并迅速做出决断,他的目标已经不是包围这两股夜袭的清军,而是襄阳城内的德勒克浑。
而此时留在中军大营的数千兵马,将确保无论发生任何意外,他们都能够立即投入战斗,稳住局势。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讲,朱慈的这次行动,是相当冒险的,这很有可能是清军的圈套,尚可喜不过是故意为之的。
但他现在占据着绝对的兵力优势,掌握着战场的绝对主动权,对于尚可喜可能的诡计,并不担心。
而且,殿前军的将士们刚刚已经从清军的突袭中反应过来,现在甚至能够组织起反击了。尚可喜若是有什么阴谋诡计,那就是自取灭亡。
“清军在西面和南面两个大营,应该只投入了四千兵马,德勒克浑留守在城内,还能出城野战的八旗军,绝对不会超过六千,他总得留下些兵马守城的。
若尚可喜真心反正,德勒克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应该会亲自领兵前来,但大抵也是四五千人而已。咱们现在营内营外,足足有上万大军,单单是东面,就有三千人马,他出城便是自取灭亡。”
朱慈神态自若,不紧不慢地说道:
“林昌福,你立即派出信使,告诉常登贵和林昌峰,朕这边绝对无碍,若是德勒克浑领兵出城,一定要把对方全部消灭,记得提前派出预备兵马,堵住这支清军的退路。”
“是,陛下!”林昌福当即领命道。
要知道,这可是近万清军精锐,若是能一口吃掉,襄阳城不日就能攻下。朱慈在看清楚局势之后,怎么可能会放弃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要知道,现如今殿前军在襄阳城西面和南面,足足部署了近四万大军,周围还有其他兵马,可是随时调动,只要部署得当,这支出城夜袭的清军,必然一兵一卒,都难以撤离。
而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朱慈要故意在侧翼漏出破绽,而尚可喜恰好发现了这个破绽,领兵出击,德勒克浑得到消息,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最终出兵。
若是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成功,能够进行所谓的诱敌深入,朱慈便可以依仗兵力优势关门打狗了。
在这个过程中,漏出破绽的地方,还要在德勒克浑出兵之前,顶住清军两千余兵马的突袭。
毕竟,尚可喜身边督战监视的八旗军官可不少,他没那么容易骗过德勒克浑。
这其实也是朱慈比较担心的地方,尚可喜很有可能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取得突破。
要知道,若是诱敌位置的大军真的顶不住,被清军直接横推了,死伤惨重倒还不是最严重的,成为溃兵,直接搅乱营内的所有部署,才是最可怕的。
这个时候,还是黑夜,一旦部署混乱,首尾不得相顾,营内的大军被清军横扫突袭,就不知道得死多少人了。到时候,便是有四万大军,也无济于事。
而最关键的时候,如此混乱一旦发生,殿前军大营之中的无数辎重,都将毁于一旦。
清军派出城的都是精锐,战力强悍,战场经验丰富,一旦成了势不可挡之态,局势便难以控制了。
朱慈正是深知这些,所以才没有下令士兵升起龙旗,自己亲自坐镇指挥,甚至还将常登贵调来护驾的两个战兵营,派去当了预备兵马。
他虽然选择了冒险,但也同样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即便发生意外,也要尽可能将意外控制在自己能掌握的范围之内。
换言之,朱慈现在手中还有足够的兵马,这便是他最大的底气。
而与之相对应的,德勒克浑却完全没有冒险的资本,他的夜袭一旦失败,换来的将是灭顶之灾。当然,若是这场夜袭能够成功,襄阳城之围,基本上就解了一半了。
第237章 瓮中捉鳖
襄阳城南面,殿前军的主大营内外,甚至是中军大帐前,此时也已经是一片混战,明清两边的兵马不断交锋。
在朱慈的有意部署下,南面大营西侧被清军攻破,守军“节节败退”,但在常登贵的亲自坐镇指挥下,营中的各部兵马最终顺利按计划布好了口袋。
作为殿前中军的主将,常登贵此时已经算得上身经百战,他和尚可喜的配合十分默契,一个控制着撤退的速度,一个控制着进攻的速度,两边都在相互提防着,使得局面并没有失控。
当然,作为原本毫无准备的一方,殿前军在黑夜中的行动能够如此顺利,还得益于在平日里的训练,特别是每月组织的夜间演习。
这样常规化的夜间演习,最终使得殿前军的夜间作战能力,远超清军,各部队在撤退的过程中,虽然发生了不少一时的混乱,但最终并没有酿成更大的危机。
而西面大营的局势,则完全在朱慈的计划之内,许尔显和扎尔喀纳都没有取得更大的进展,他们直接被阻击在了营外,营内的明军正在组织兵马,准备合围这些夜袭的清军。
当然,主战场还是南面的大营,特别是尚可喜取得突破后,已经派塘马回城内求援,并放出了信号弹。
他只要能将德勒克浑引出城,引到明军大营外围,那对方就跑不了啦。若是能引到明军大营内,他便立下了大功。
要知道,殿前军大营的外侧的许多地方,都断断续续挖了一丈多宽的壕沟,壕沟下插满了尖锐的木头,以此防范清军的夜袭。
而尚可喜只是为了将清军骗入大营,到时候将没挖壕沟的位置一堵,清军就算意识到情况不对,想要撤退,那也将无路可逃。
如今,为了最终欺骗到德勒克浑,朱慈的中军大营西侧,局势看起来十分严峻。
尚可喜此时已经亲自领兵冲锋,虽然多次被林昌峰麾下的天骑军遏止住了攻势,但他并没有放弃,反而是愈战愈勇,多次突破天骑军的阵线,攻入了明军大营。
这一切,督战的八旗甲兵们,可都看在了眼里,他们自然是以为尚可喜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建功立业。
毕竟,他们已经攻打了明军大营外,明帝近在咫尺,无论是出于吓住对方的目的,还是想要不惜代价,击杀对方,此时都应该猛打猛冲,杀出气势。
在那些督战的八旗甲兵们看来,只要时机合适,那些尼堪兵在如此突然袭击之下,强撑着的最后一口气,随时可能泄掉。
不过,情况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天骑军在林昌峰的指挥下,可谓是“节节抵抗”,战斗力也相当强悍,尚可喜很快就处处受阻,始终没能取得预想中的突破。
而随着营中的另外两部殿前军,近两千将士从两翼加入混战,尚可喜所部的兵马,大部分都被牵制,一时之间根本无力再组织起新的反击。
于是乎,德勒克浑留守在城内的兵马,就成了此战胜负的关键。
“你们立即回城,将这里的战况报告给贝勒!”尚可喜刚一从前线撤下,督战的几个巴牙喇军官和几个背后插旗的塘马,便立即勒马停在了他的身侧。
“明军现在只是死撑着,明帝距离前线,不过四五百步,现在必定正在撤退,明军很快就会大乱,告诉贝勒,只要派重兵从这里突破明军大,明帝绝对跑不了。”
尚可喜说罢,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又开始收拢士兵,准备再次冲杀上去,从这个突破口扩大战果。
而听到消息的巴牙喇军官们,也纷纷点头同意,那几个塘马见状,丝毫不敢耽误,随即策马往襄阳城的方向冲去,准备将最新的军情送给德勒克浑。
在他们看来,尚可喜是在被明军多次击退后,终于明白仅依靠自己的力量,是无法迅速打开局面的,最终还是得看八旗马甲,才能迅速击败明军。
因此,这个时候,为了抓住击败明军,德勒克浑率兵出击,赶来支援,是他们唯一的选择。而这,其实也是德勒克浑一早的想法。
只不过,德勒克浑自己恐怕也没想到,局势的发展,会如此顺利。
但德勒克浑根本没想到,尚可喜可没那么容易被唬住,在他面前表的忠心,也不过是装模做样罢了。
现在,尚可喜只在乎自己能不能活着,甚至能不能借此翻身。只要这一仗他能够将德勒克浑诱出,助力朱慈灭了襄阳城的清军,那这封侯拜相的泼天大功,便是他的了。
当然,他心里对于朱慈,也不是完全信任的。
毕竟,无论是德勒克浑,还是朱慈,答应他的条件都可能反悔,但他只有真的帮助其中一方,灭了另外一方,立下了大功,那便有可能掌握主动权,也就有了换取荣华富贵的筹码。
很快,尚可喜就收拢了数百名士兵,紧接着便在那些督战的巴牙喇军官眼皮子地下,亲自率领这支部队冲了上去。
而与此同时,随着大营西面分成数支的伏击兵马悉数加入战斗,朱慈也已经收到了传回的军报,并对战局有了较为清晰的认识和判断。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尚可喜很好地把握住了尺度,并没有展开过于激烈的进攻。
而随着林昌峰率领天骑军加入战场,有了这支精锐兵马的助战,从大营西侧进攻的清军,原本还占优的攻势,很快就遭到了遏制,在德勒克浑大军赶来之前,两军逐渐成焦灼之态。
如此一来,尚可喜想要从侧面突破,进攻殿前军大营的计划,一时之间,根本取得进展。如果德勒克浑增援的不及时,甚至有可能就此功亏一篑。
朱慈就是要给对方压力,迫使对方在无法权衡利弊的情况下,迅速做出决定。
现在,随着战局的焦灼,殿前军和天骑军,不仅不能退,反而是要主动进攻了,慢慢扭转战场局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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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军南面大营的中军西侧,赵正东麾下千总部所在的阵地中,数十支短斧突然从黑暗中投掷而出,朝着清军所在方向的进攻队列投去,同时射出的,还有零星的箭矢。
伴随着数声凄惨的哀嚎,清军阵中几个长枪兵和弓箭手被打翻在地。紧接着,殿前军便发起反击,几十支长枪的枪头便从黑夜和硝烟中刺出,一个个全副武装的铁甲战兵,高喊着冲出。
清军原本攻势受阻,如今又遭此一击,根本来不及反应,随即就听到了身后军官撤退的命令。
但随后,那些士气正高昂的八旗军刀盾手和长枪兵,便蜂拥而上,和冲杀而来的殿前军展开了血战,双方的战斗力都十分强悍,一时间杀得难解难分。
尚可喜亲自领兵作战,他的部下也十分英勇,突袭至今,大营两侧的明军节节后退,现在才组织了像样的抵抗,那些督战的八旗军,都已经蠢蠢欲动,直接冲上了战场。
平南藩的藩兵作为前军,自然是第一批攻入明军大营的夜袭清军士兵,他们这一仗杀伤的明军不多,基本上都是冲冲停停。
而与之相对应的,他们的伤亡也不大,作为大部分不知道内情的甲兵来说,他们此时可谓是信心满满,看着冲杀而上的八旗军,士气大振,呼嚎不止。
尚可喜最终的反正,只会带走自己的数百家丁,其他的人马,都是他可以放弃的对象。
当然,他会尽可能多的带走麾下的兵马,这些都是他实力的一部分。
而就在两军势均力敌,相持不下的时候,德勒克浑终于率领麾下的满洲八旗兵赶来了,这些八旗军一进入战场,便立即分成了数支小队,开始支援正和明军鏖战的藩兵。
德勒克浑在几十个巴牙喇亲卫的簇拥下,策马扬鞭奔到了西面的突破口,准备进入了殿前军的大营。
他根据尚可喜送来的军报,直接领着城内所有能战的兵马赶来了。
“你们几个,快去将尚可喜找来。”德勒克浑刚进入战场,看不见尚可喜,随即派出了身边的巴牙喇寻找。
那几个巴牙喇军官得令,当即带着手下的十几个甲兵,朝着大营内冲去,准备去寻尚可喜的认旗。
德勒克浑到底也是谨慎的,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带兵突入,而是准备等尚可喜回来,摸清营中明军的底细之后,再采取行动。
当然,最关键的,其实还是有不少地方,都需要平南藩的甲兵上。
八旗军在此前的战斗中,伤亡太大了,所以无论是扎尔喀纳,还是德勒克浑,都十分注意甲兵的保护,任何危险的地方,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让汉人兵马先上,等消耗了明军的第一波兵马,摸清楚了战场的情况之后,八旗兵再作为主攻,夺取胜利。
德勒克浑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但尚可喜直接说明了朱慈就在军中,明军一片大乱,机不可失,他才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出城助战。
而随着八旗兵陆续加入战场,清军凭借着兵力优势迅速占据了上风,殿前军在大营两侧的防线开始松动,甚至在清军看来,刚刚一度反攻的部队中,还出现了不少逃兵。
在他们看来,明军只要没有突然冒出来的援兵,防线被突破,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
而清军有了援兵之后,战斗意志更加旺盛,前线的甲兵纷纷死死咬住了殿前军不放,双方很快就陷入了更加激烈的混战之中。
德勒克浑看着四周枪声,喊杀声不断,殿前军的防线不断后退,似乎已经被清军击溃,不禁得意大笑起来。
两方都是强军,但如今来看,大清的甲兵,明显还要更强,殿前军正在兵力总体占优的情况下,不断被八旗军往大营中部压迫,逐渐乱成一团。
“贝勒,明军马上就要败了,咱们必须立刻加派兵力,加大攻势,这天大的好机会要是错过了,可就再也碰不到了。”尚可喜终于从前线策马回来了。
“明帝真的还在营中?他身边还有多少兵马,这个弄清楚了吗?”德勒克浑显得更加关心这个,他已经膨胀到想要借着此战,干掉明帝了。
“这个.”尚可喜瞬间底气不足了,他知道这个不能乱说,否则德勒克浑必定会怀疑,随即吞吞吐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