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的!”柳长生当即前冲数步,紧握腰刀摆出一副刽子手砍头的姿势,狠狠劈砍下去,一刀正中民兵的肩膀。
噗嗤一声闷音,柳长生很明显感知到钢刀入肉的手感,飞溅而出的血水竟然是“少女粉”。
刀刃撕开民兵肩部皮肉,嵌入锁骨一寸。
他用力活动卡骨的腰刀,就像从锁孔里拔出严丝合缝的钥匙,努力一番才勉强拔出。
粉色的血水飞溅,民兵脑袋一歪侧身倒地,溅射染血的泥浆。
初次杀敌的手感很好,一扫柳长生初入战阵的迷茫,仿佛一个死宅的灵魂被注入老兵的勇气。
“感觉怎么样?”黄子龙吸了吸鼻子,抬手擦拭脸上的血水。
“这血怎么是粉色的,难道是和谐机制?”
“是这游戏的特色,不满二十四岁体验不到完整的内容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黄子龙脸上的微笑瞬间垮塌。饶是他竭力迈出步子,举起盾牌想要保护老友,还是慢了半拍。
一支弩箭飞射而来,正中柳长生的大腿,没有调低痛觉的他忍不住喊叫出声,“啊啊啊!”
“敢阴我兄弟!”
黄子龙登时暴怒,提着钢刀飞扑向前,一刀插进弩兵的肚腹,旋即快速抽出,对着吃痛嚎叫的敌人下面再狠狠刺进去。
“啊!”敌人顷刻体会到一辈子积攒的所有痛楚,当即便被剧烈的痛觉击晕过去。
眼见敌人晕倒没死透,还在下意识低吟,黄子龙当即捡起敌人的弩箭,对准“鸡蛋香肠”狠狠插拔,竟让敌人活活痛死过去。
料理完敌人,黄子龙扭头去寻自家兄弟,却见倒地上的柳长生胸口多了一根折断的长矛,矛尖嵌在体内。
“兄弟!”黄子龙扶起嘴角流血的兄弟,一副苦口婆心的老妈子一般,“不听兄弟言,吃亏在眼前,叫你调低痛觉你不听。”
“久别重逢的痛觉,真好,真好……”柳长生紧闭双眼,抬手竖起大拇指。
“兄弟看看你的左手腕,有多少复活次数,要是只有一条,你后面就不能再死了!”
“没看见几条命,但是看见五条黑色条码……我感觉我还可以抢救一下。”柳长生努力压住出血的伤口。
“卧槽!我开局都只有三条,你居然随机到五条,去你的!”
黄子龙没好气地推开兄弟,没成想打破了矛尖与渗血伤口的动态平衡,导致伤口瞬间大出血。
“艹!”柳长生只觉生命流逝的速度加快,眼前闪烁着红色的濒死警告。
他不由得看向给自己间接致命一击的好兄弟,并给对方赠送一记临死礼物。
一个大大的中指。
“不!”黄子龙恍若苦情戏的男主附体,伸手想去感受战死者的体温,但不知从何下手。
“不!不是我害死了兄弟,不是我的错,是世界!对,是世界的错!”黄子龙双眼充血,杀气腾腾,“世界害死我的兄弟,我要大开杀戒,为我兄弟报仇!”
他握紧沾染泥血的腰刀,拿住插上几支箭矢的盾牌,灵活且焦急地爬过第二道树干路障,眼前的大户家丁已经乱成一团。
他们竭力保护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赵老爷向后逃窜。
赵老爷是本县有名的缙绅大户,他想过投降赵家的钱粮殷实,足够赎买自己的性命。
不过在看到贼人陆续爬过路障杀来,满是鲜血的脸庞扭曲且癫狂,嘴里还嚷嚷着要把“藩王士绅从这世界上驱逐出去”的场面。
赵老爷打消了这不切实际的念头。
尽管很不情愿,赵老爷也不得不承认此战他败了。
八百人败在一群不到两百的贼人手里,还输得这般惨烈。
他眼下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他逃出生天,以后必当加倍供奉天神,敬香不断。
“受死吧!”赵老爷面前的道路两旁突然闪出数名乞活贼。
他们手持长矛,身上的血腥气味混杂泥浆,融合出一股难闻的臭气。
“赵家大户在此!”有人大声向附近呼唤,但那人很快便被家丁射出的几支箭矢击倒。
两方人马二话不说交接在一起,尽情厮杀。
刚才传递的情报如同丢进湖泊的石子,向四周荡漾的水波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反应。
及时赶来的玩家加强了包围圈的人数,弓矢铳弹起飞,赵老爷花钱喂饱的家丁不愧是精锐部队,玩家即使局部人数占优也很快被家丁打败。
赵老爷的家丁迅速撕开一个豁口,朝着乡勇溃散的方向逃去。
若是能收拢一两百乡勇,不说回身抵抗,起码能保命逃走。
“只要杀出重围,我们就能活!”
赵老爷催促家丁加快奔跑,却忽略了自己孱弱的体力,家丁们只能跑跑停停跟上老爷的节奏,甚至有人直接背上老爷狂奔。
托赵老爷的拖延,家丁的人数骤然削减一半,其中近战的家丁损失最多。
疯子,都是一群疯子,乞活贼竟能把他花重金养起来的家丁打得快要全军覆没。
赵老爷顾不了那么多,哪怕周围的家丁一个不剩,只要换取他活着就好……
前方人数稀疏的家丁突然停止,赵老爷本想咒骂,却透过人影之间的间隙看到前方拦路的几个人影。
“快,快杀了他们!”
然而双方交火之后,赵老爷才发现己方竟然稍显劣势,没有办法他只能亲自上阵。
赵老爷拔出根本没想过使用的长剑砍向身前的一位贼人,却听一声清脆的声响,哐当一声,他的长剑被弹飞。
“救我!”赵老爷惊声尖叫,扭头一看才发现身边的家丁皆在浴血奋战,无人有余力护卫他。
陷入绝境的赵老爷这才发现,自己一向轻视的武功战技,此时成了杀向他心脏的关键一击……
我还要积累军功,上达天听,出将入相,我不能在这窝囊的死去!
“你害死我兄弟,给我死!”
那贼人从怀里掏出几把小飞刀,恍若某个大侠一般,捏紧小刀聚力掷出。
一刀,两刀,三刀……全数插在赵老爷身上。
“你……”
赵老爷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死在一个卑贱的贼人手里。直到黑暗笼罩他的世界,他都没能说出含在喉头的不甘话语。
第40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营哨官组织营兵壮班发起两次反攻,还是被乞活贼打垮。
眼看着全军的队列愈发散乱,营哨官也意识到大势已去,猫着腰朝后方奔走。
一名玩家爬到路障的高处,手里提着仍在滴血的首级,高声怒吼道,“赵贼已死,你们还不速速投降!”
原本就处于崩溃状态的县兵,听此噩耗恍若遭到一击重锤,许多人丢掉武器盾牌扭头就跑。
“赵老爷死了。”
“啊啊啊啊啊!跑!快跑!”
“我军败了,我军败了!”
“降者免死,顽抗者死!”
随着“乞活军”给出最终担保,失败的瘟疫在战场迅速蔓延,突围的县兵顷刻间变成大溃败。
他们争相攀爬树干路障、钻进山林逃命,亦或是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求饶。
溃败的县兵丢下武器,盾牌,火铳,弓箭,甚至连脚上的草鞋布鞋也跑丢。
县兵的逃跑速度飞快,远比受惊的兔子窜的还快,饶是玩家竭力堵截,也只是勉强堵住其中一部分。
“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下!”
大嗓门的乞活军不断喊着招降话语,许多县兵乡勇早已肝胆欲裂,精疲力竭,干脆把心一横,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大侠”处置。
数百败兵蹲在地上,脚边堆积着个人配备的兵刃防具,时不时有人从旁走过,捡拾地上的兵备。
赢取胜利的玩家开启愉悦的搜刮时间,首先翻找死人的衣兜,什么铜钱,碎银子,小刀,粮袋,砍刀,长矛,弓弩,火铳……
吕小布在地上捡的不亦乐乎,头盔拿走,靴子脱掉,甚至从一个投降营兵的口粮袋里掏出几枚乌梅干,味道干干巴巴,一点也不滋润。
倒是这降兵身边的一具死尸叫他惊讶此人身上披着半身链甲,大概是个小军官之类的。
“来,帮把手。”吕小布把蹲着的降兵也叫上,联合一齐扒掉死尸的链甲,随后迫不及待把链甲披在自己身上。
他原地转个圈,抖了抖,只觉上半身压了一团重物,这玩意的重量居然比他想象的要重。
此战躺在地上的县兵尸体超出总兵力的一半,而玩家这边有心算无心,靠着一系列小道具打了县兵一个措手不及,总伤亡也就一成半。
大汗淋漓的吴厘头环顾四周,满地的尸体便是他们这一战的杰作。以少胜多的案例并不多见,而他们却做到了。
一种自己也是酣战老兵的自豪感直入胸腔,浑身燥热起来,吴厘抬手擦去脸上的污渍,吐出一口浊气。
他这种只会蹭助攻的“怯战蜥蜴”,也总算手刃了一名敌人,完成独立击杀。
“哦呼,大家好像都还活着。”章献忠怀里抱着五把各式形制的刀具,腰带上还挂了两根马桶橛子一般的火铳。
“终于赢了,不容易啊。”
吴厘头摘下腰后的竹筒,对嘴饮下一大口,接着便全部倾倒在头顶,给自己降降温。
突破手提着被血污包裹的苗刀走来,倚靠着倒塌的树木斜立,他说
“咱们一成左右的伤亡杀伤敌人半数,还俘虏了好几百人。这样的战损比,放到全战游戏里,怎么也算是最高档的史诗大捷吧。”
“那是当然啊。我们都没几套像样的防具,全靠小盾牌死撑。”章献忠拢了拢手里的装备,“要是我们全配上明甲,或者布面甲,别说区区八百县兵,就是三千正规军,咱们也能把他们砍崩……话说回来,子龙去哪了,我刚才还听到他叫唤的声音了。”
“八成是战死了吧?”
两人口中的『黄子龙』并未战死,他拿着斩获的赵老爷首级,回到自家兄弟的尸体前。
他将敌人的首级放在兄弟的胸口,双手按上去,嘴里念念有词,犹如僧道在给死人超度。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远方,眼里透着激烈杀戮后的空虚与迷茫,随着镜头逐渐拉远,一只蝴蝶在高空翻飞跳舞……
“卡!”吕小布假装刀鞘与腰刀作电影卡板,上下一碰发出脆响。
黄子龙脸上流连的复杂情绪瞬间收敛,浑身的表演欲一扫而空,变作看见沙雕的会心一笑。
他看见吕小布腰间缠满的大小布袋子,一脸震惊地说道,“你小子搜刮不少好东西啊,还特么有锁子甲。靠!见者有份,快给我分点!”
“你干嘛~哎哟~”吕小布随便挑了一个大袋子递出去,“就当是给你精湛演技的奖励你刚才那一副战争胜利,却失去了战友的悲凉空虚感,啧啧……”
吕小布顿了顿,旋即挤出一副知名导演的震惊面容,手指不停指点,语气老成地追加一句,“这就是老戏骨。”
“哈哈哈,你哥我的演技可不是吹的。刚才的场景在我十大想演场景里,排进前五”黄子龙打开袋子瞧了一眼,“要是这些真实的战后场面能拍成电影,估计观众都要大呼国产片复兴了。”
“我也有十大最想说的台词,排名第三的是……”
“不好意思,我不想听。”黄子龙一边捂住耳朵,一边奔向远处。
“淦!你特么不讲武德!我今天非要说给你听,别跑!”
战利品大伙都在搜刮着,接下来要解决的是,剩下几百俘虏怎么处置。
按照战狂玩家的意思,只要是敌人全屠了干净,仁慈一些也要三一抽杀震慑一波,才好收编降卒。
不过绝大多数玩家只想服从“主线任务”,任务叫他们杀,他们就杀,任务没奖励的,他们甚至都懒得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