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唤来数十名忠心的家丁,随他一起出营瞧瞧黑旗营主将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来黑旗营将士是在为死去的人举办葬礼。
巨鹿之战的牺牲者、济南中伏的勇士都在其中。
死在济南的尸首没一具带回来,于是李参将用逝者的旧衣服代替。
李参将挑了一块多石的荒凉土地,一千多个墓穴被战兵齐齐挖掘出来,死者的家属站在一旁啜泣流泪。
没有哀乐,没有锣鼓,只有家属与战友沉默地注视,注视着这些死者恍若化作英灵前往另一个世界。
尸体与旧衣服被缓缓放入墓穴,旋即响起一阵阵极有气势的军号声,所有流泪的黑旗军立时噤声。
一百名鸟铳手跟随着军官的口令迈出正步,军令一停,他们在墓穴的正前方立定止步。
“装弹!”军官的嗓音雄浑且清晰。
鸟铳手神情肃穆,全身挺得笔直,装填弹药的速度并非最快,却是整齐划一的标准动作。
又有数十名手捧小册子和炭笔的人走到墓穴之前,一边叙说着墓穴主人的生前姓名与功绩,一边将他们记录在小册子上。
“举枪!放!”
百名鸟铳手同时举枪朝天扣动扳机,清脆的枪响声向四周传开,围观的黑旗营将士与其他将领一片寂静
鸟铳的声音不会引来误会,黑旗营事先就向督师作过请示。
记录者继续前进,高声念诵死者的名字与功勋,仿佛要为他们在成千上万的将士面前做一次宣传。
即使他们不幸战死,也要在人们心中和史册里留下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举枪,放!”
隆隆的鸟铳声震撼虎大威的心灵,悲伤、敬佩、感动、荣誉交织在一起,强烈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饶是虎大威还活着,也不禁被这隆重的仪式所震撼。
他甚至不自觉的幻想,若是自己死后也能有如此多战友目送,并被人们记在心里,被史官记在史书里。
岂不是就是赢得身前身后名?
随着第三轮铳响结束,战兵开始给墓穴覆土,一个个原本活生生的猛士都将归于尘土。
一个个坟包插上一面面小号的黑旗,以及一块木头代替的墓碑。
“全体都有!向战死的勇士敬礼!”
军官的吼声嘹亮传心,所有黑旗营将士闻声抬起右手悬在脑侧送出最高的敬意。
随着葬礼基本结束,最后的抚恤环节登场所有战死者的家属都将收到一份厚重的抚恤金。
当然,这表面上是分发抚恤金,实则是李牧给有功玩家的颁奖大会。
巨鹿之战、济南之战虽是一胜,一败,但两战都打出了黑旗营的威风,叫友军和敌人都畏惧“黑旗营”的威猛。
李牧亲自从骡车上拿出一份份丰厚的奖励,有信号枪,有照明弹,有撬棍,有特战军靴,还有限量版的COS定制服装……
普通人看不见的头衔、MVP排名显现在玩家头顶,每当有人听到自己发音相同的唱名,便火急火燎地挤开人群,来到李牧身边。
尽管玩家都是一脸泪水的悲痛模样,但他们的心中早已放声大叫,自己终于站在前台领受MVP大奖!
兄弟快看我!我就是最靓的仔!
吼吼吼!限量版的高级道具,你们见过吗!我拿到了,哈哈哈哈!
何鲁司荣获一个限量版的COS定制服装,他接过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旋即将宝贵的“道具”揣进怀里。
他面对着李牧单膝跪地,宣誓自己何氏满门忠义,此生都会效忠李参将杀敌报国!
李牧将其扶起,后者凑到前者耳边悄悄说道,“支线任务已完成……”
“好勇士!我相信你的忠诚!”李牧点点头。
任务完成的提示在何鲁司耳边响起,视野右上角的任务栏赫然显示
【支线任务哀兵策略已完成】
【功勋点到账……】
李牧要他们每个建立人脉关系的战死者,都去普通人圈子里转一转,说几句话给将官士卒们加油鼓劲。
一场败仗叫主力士气暴跌,那就让他们变成愤怒的哀兵。
哀兵必胜!
其他表面上拿到“抚恤金”,实则获奖、亦或是完成支线任务的玩家也纷纷单膝跪地表忠心。
他们声称自己是李参将的马前卒、死士,将军要他们杀谁,他们就杀谁!
葬礼与抚恤结束,黑旗营将士们纷纷退去,只剩下一些死者的家属在墓地旁停留,自言自语地说着一些思念的话语……
看完葬礼的虎大威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壶酒。
这是他缴获来的一壶好酒,只因军中禁酒,他才一直存在着手里。
得益于葬礼的“唱名”、“遗属领抚恤”环节,他很快便找到何鲁司的坟包。
他原先心中里有很多话不吐不快,但见到千总的坟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自顾自地打开酒壶,将他一直舍不得喝的美酒倒在坟头,仅给自己留下一小口。
“来,干了。”
他端着剩余不多的酒壶一饮而尽,旋即将空酒壶放在坟前。
他模仿着黑旗军的动作抬起手,用一个不太标准的姿势悬在脑侧,给那些救他两次的黑旗营将士,以及那些随他征战多年的部下献上敬意。
除他以外,还有不少将官、士卒站在坟包前啜泣着、低吼着宣泄自己的决心。
虎大威抬起手擦去眼眶溢出的温热液体,惨败的屈辱与恐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复仇的怒火熊熊燃烧!
“走了,该去杀鞑子替你们报仇了。”
第145章 来了老弟
李牧率领近万的黑旗军跟着督师进发,他一身精良的山文甲在冬阳照射下反射光芒,黑底骨龙旗帜随风飘扬,数十面玩家风味的旗帜也在队列中前行。
其中一面比黑旗大数倍的旗帜被固定在骡车上,那是李牧激活的“临时复活战旗”。
眼下他暂时关闭战旗的复活功能,要是忽然蹦出几个乐子人复活出来,吓坏了队列就麻烦了。
毕竟这里距离京师很近,信息传递速度极快,不像豫南山区穷沟里传出多么离谱的传言也没事。
若是有人发现战旗的“神奇妙用”传到朱由检耳里,对方把李牧当作邪祟术士,命令天下文武来围剿他就糟糕了。
诸多随军文官、监军乘坐更舒适的马车,仅有少数带兵的文官骑乘战马。
抛开辅兵与民夫不算,此次跟随督师出击的兵马总计五万,骑兵损失很大。
大军朝着长清县地界挺进、直达济水,随后沿着河流北上。
如此行军好坏参半,好处是沿水而行,减少背面敌袭的可能,随时都能架设浮桥渡河南下。
坏处是一旦敌人从侧翼冲来,大军来不及架设浮桥,会被敌兵赶进河水,导致全军覆没。
由此,情报工作尤为重要。
骑术最好的塘骑派往东北、北面、西部,渡河过去的东南面,四个方位。
每塘五至十二骑兵,小队内部间隔一里排列,以确保战友之间可以目视对方的旗帜信号,或听见号箭响动。
各塘之间里外间隔五里,最远的塘骑超过十二人,或侦察敌情,或是杀敌人斥候拷问情报。
每一条情报“通道”最多向外延伸三十里左右,就像一只巨型蜘蛛向外延伸的数条蛛网。
不过玩家都是例外,他们不需要如此中规中矩的传信方式,直接自告奋勇加入最危险的外层塘骑。
若是有什么敌军动向,用不着旗语相传,再由人带口信回去,他们在三分钟之内便能完成信息交流。
骑在马背上的李牧回头远望。
密密麻麻的勤王军士卒仿佛连接视野尽头的天地,长条队列踩踏大地,各路部众的军旗随风飘荡,犹如一只多足的蜈蚣气球摆动着彩色肢体。
位列队伍中段的李牧看不清前后的具体状况,唯有自家骑手的后脑勺和脸庞。
鲁西一带毕竟是平坦的大平原,路面状况还算不错,骑队、骡车都不至于走坡陷坑。
数万勤王军的行进速度较为缓慢,每日能走三四十里已是督师严管有方。
忽然一匹战马从队伍前方跑来,一边掠过行进的队伍一边高喊原地休息。
第三次停下休息时间,李牧勒马止步翻身下来,身边的骑队部下也跟着翻身下马。
李牧还没张口,骑兵部下便拿着马扎递到他屁股底下。
他刚刚坐定,不用考虑额外的杂事,纸包的乌梅干,一袋豆沙馒头,油纸包裹的猪肉脯,外加一竹筒踹在怀里捂热的清水。
李牧低头一瞧,几名马兵与步军恭恭敬敬单膝跪地,双手将饮食举过头顶,恍若人肉茶几一般,静静等待主将享用。
李牧不得不承认这种小举动让人颇为受用,也难怪许多人经受不住“封建尊卑”的蛊惑。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钱来入兜的堕落生活谁不喜欢?
不过李牧还是努力克服这种“封建陋习”,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如此,自己有手有脚,要吃要喝自己会拿。
可是这些步骑战兵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声称这些琐事是他们这些人该做的。
尽管李牧麾下没有明确的亲兵家丁之分,或者说所有步骑都是他一个人的家丁。
那么家丁除了保卫主将以外,有时也该承担一些生活上的琐事。
士兵们表示朝廷发下来的奖赏、军饷都是缺额的,全是李牧自掏腰包补齐缺饷,才让小兵们的待遇向边军看齐。
他们吃大帅的军饷,自然就是大帅的人。若不多干点活,丰厚军饷拿的也不踏实。
“那一起吃吧。”
“可这是给大帅准备的,我们哪敢……”
“都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有什么好怕的,让你们吃饱喝足,我才敢把后背留给你们保护。”
李牧接过那份豆沙馒头,旋即给诸位士兵使了个眼色。
一干马步兵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但既然大帅下了命令,他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除开留给大帅的那份,剩余的猪肉脯一下子被分光,这可是老家的“薯兵”亲手制作的肉干,味道贼好。
正在小憩吃点心之际,忽然一辆骡车上躺着的黑旗营士兵睁开双眼。
他迅速翻身下车,一路飞奔到李牧跟前,“东北方向三十里左右爆发前哨战,我方塘骑战死两人,击杀鞑子五人。死士营全员无损……”
“好,又一场胜利!快去告知督师,鞑子的主力已经渡过济水,距离此地不远。”
片刻后,又有一名玩家冲到李牧跟前,“黑旗营第七侦察小组突进鞑子主力的活动范围,已经拍下敌军的营区轮廓几个学美术的兄弟正在素描绘画,很快就能在线上交画。”
“干得漂亮!”
李牧兴奋地猛拍大腿,旋即撕下一小块豆沙馒头递给报信玩家,报信的功勋奖励也随之注入玩家的账户里。
系统功能拍摄的东西虽然能传输到网络上,李牧也能通过论坛瞅一瞅,却不能打印到明末给诸位普通人分享,只能通过美术生复刻的方法,将照片用简略的线条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