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我真不是汉贼 第98节

  戴诚良久未闻询问,眼底恼色一闪而逝,便自负手回身,腆肚笑叹道:

  “今儿下午两广总督韩琳已丢官去职,文官再风光又能如何?堂堂正二品的大员也是朝不保夕。

  至于内臣,要说我二叔刻下掌印司礼监,已是到顶了,却也常有后顾之忧。

  纵使攒下了这偌大家业,说不得也一朝尽丧啊,又哪里比得了两位爵爷世代承袭,百年不移呢?”

  两广总督竟去职了?!我等竟尚未闻半点风声。

  戴权待这侄子果然亲厚信重,不过此人平白说这些话又是为何?

  贾赦、贾珍面上惊色一闪而过,心头微疑,口中笑谦:

  “全是仰赖上皇恩德,倚仗祖宗勋功罢了,而且我等爵位往后再传个一二代便也就到头了,又哪里敢称百年不移?”

  孙立目光掠过贾赦手中的那把棕竹股边泥金草书折扇,眸光微闪,停箸笑道:

  “两位爵爷何必忧烦,此事实易尔。”

  贾赦、贾珍看着今儿这不请自来的贵客,心中尚且警醒,但也只能顺势道:“愿闻其详。”

  孙立似笑非笑道:“如今南有英夷,北有蒙金,何愁无功可立?

  纵横疆场、报效君父,二位爵爷积功复爵正在今朝啊!”

  就是如此主意?这岂不是和史家兄弟一般?!

  贾赦、贾珍面面相觑,虽不好哂笑,但也都是敬谢不敏。

  贾珍代为开口,佯作苦涩道:

  “多谢长史好意,只是赦叔年老体衰,我也髀肉复生,都已不复当年之勇,哪好再给陛下添乱,给朝廷添堵。”

  孙立与戴诚对视一眼,均是不出所料,当下抚须长笑,又挥退了房中侍女歌伎,方才神色幽幽道:

  “既如此,那...从龙之功呢?”

第96章 争龙 月相 沐足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晴夜星明,灯火璀璨,宝马香车,笙歌满路。

  亥初时分,沐曦阁内,杯盘狼藉,丝竹依旧。

  贾赦临窗而立,左手抚须,右手虚握,满面肉疼地望着楼下一架马车汇入车流远去,上面旗幡猎猎,正显出一个“孙”字。

  贾珍陪立一旁,目光灼闪,嘴唇翕动,低声道:

  “那古扇虽是难得,却原是虏酋之物,大约也只有忠顺亲王这等天潢贵胄才好用得,赦叔叔何必可惜呢?

  ...只是却不知此节,哥儿知也不知?”

  贾赦怔了一怔,随口道:

  “我活了半百年纪,都不知那永原就是伪清皇帝,他一个黄口小儿哪里就能知道?”

  贾珍听得一窒,忙道:“可他家毕竟不同,若其祖上有只言片语留下...”

  也是,他家祖上毕竟是清帝宰辅,得了御赐之物总该留些痕迹...

  贾赦皱了皱眉,顿生不悦,但又想到那少年格外恭谨有礼,只给了老二一本破书,老太太那也不过几封陈信,旁人礼物更是等而下之,都远不及自己古扇珍贵。

  即便那古扇是伪帝之物,那价值就...更高了!

  一念及此,他就面色一禀,沉声怒道:

  “这事哥儿做得差了,欺瞒亲长实在不该!

  他早早说了清楚,我又哪会带出门来,没的让人觊觎了去!”

  贾珍方才喜上眉梢,便是面色一僵,看着痛色更甚的贾赦,小意提醒道:

  “说不得他就是故意让赦叔持扇招摇过市,好因此获罪呢?”

  贾赦瞥他一眼,大袖一甩,铿声道:

  “哥儿极是尊敬我这大舅,想来只是担心我不敢收下,断不会有此念头!

  他却不知,纵使此事被御史所察,老夫也不过多挨一顿弹劾罢了,哪里就值得隐瞒了。”

  顿了一顿,他又轻声斥道:

  “珍哥儿,你是族长,又是大兄,不好再对礼物之事耿耿于怀了。”

  这赦叔竟被那章迷了魂不成?真真刚愎自用,不听人言!

  贾珍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待要拂袖而去,又思及那件大事还须贾赦使力,终究还是作罢。

  他沉着脸屏退左右,轻吐一口长气,方才转过话题:

  “方才孙立所言,给保龄侯爷递话之事,赦叔意下如何?”

  贾赦想起孙立那动心摇神的话语,其实早已意动,只是又忆起当年故事,不由揪着胡子踟蹰道:

  “此事关系重大,还须从长计议啊...”

  贾珍也经过当年之事,已是猜到他的顾虑,不由目光微闪,轻声劝道:

  “赦叔细思,不比七年前义忠老亲王占尽上风,尚能坏事,刻下帝室无人,储位空悬,非得过继不可。

  而上皇、太后属意忠顺亲王幼子,已非绝密,嗣位舍他其谁?

  若再依孙立所言,英夷当真北上,只要天津小挫,震动朝野,而后都中百官上书,请立储位,陛下为安抚人心,十有八九便真要过继小王爷为嗣了。

  孙立更说,王爷已亲口应承了,若能说动保龄侯相机行事,再让两府门生故旧一齐上折,等小王爷登极大宝,便以从龙之功相酬,恩允同复国公爵位。

  如此几无凶险、顺水推舟之事,赦叔还作何迟疑呢?”

  贾赦仍是目光纠结,沉思半晌,方才涩声道:

  “此事确有可为之处,只是陛下春秋鼎盛,万一...万一哪日就喜得皇子,荣宁二府届时却该如何自处?”

  贾珍闻言晓意,知他动心,当下顿生喜色,言辞恳切道:

  “多亏赦叔想得周全,却是侄儿疏忽了。”

  他微微一顿,佯作思索,旋即笑道:

  “有了!不若我们只教故旧勋将上书请陛下过继,绝口不提储位之事。

  如此若陛下得了麟儿,自然会立他为太子,也就不会迁怒我等;

  若陛下...命中无子,也不至于帝室无人,当可安百官之心。

  侄儿一己愚见,还请赦叔指点。”

  “唔~”

  贾赦抚须默思,眼神渐亮,不禁喜道:

  “好,族长侄儿果然进益了!如此进有据、退有余,稳赢不输,再好不过!”

  贾珍趁机问道:“保龄侯那边...”

  “不急。”

  贾赦袖袍一甩,负手踱步,面带矜持,悠然笑道:

  “此事易尔,小败一场本就无伤大雅,再则贾史世交,又有老太太的面子在,我既开口,鼐侯爷自然得给几分颜面。

  不过今日已晚,等侯爷去了天津,我再去信不迟。

  走罢,且去得月楼消遣消遣。”

  “太史公有言,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赦叔临如此大事,而安然自若,不愧为国朝一等神威将军,侄儿叹服!”

  贾珍哈哈一笑,取过大氅亲自为贾赦披上,一同出门高乐不提。

  身后琉璃窗外,一天星斗,满地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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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国府,章院,正房中。

  银烛彤彤,水声哗哗。

  外间临窗的榻上,章收回打量窗外夜色的目光,有些疑惑道:

  “按说今儿二十一,又是晴夜,该有残月才是,怎么我遍搜穹宇,竟也看不到半缕月光?”

  榻旁新设一桌,围着三把木椅。

  正中,青岚正蹙眉凝眸,轻咬薄唇,定定地望着面前账目上歪歪扭扭的几行小字,苦恼地拨着手边的桃木算盘,哗啦啦得正映着不时响起的水声。

  原是她今日在凤姐身边当值之后,凤姐听说她能写几个字,便教了她打算盘,又留下了家庭课业,计算小院中的各项支出,权作练手。

  左边椅上,晴雯小脚趿拉着睡鞋,踩在脚炉上,一手端着绣绷,一手拿着针线,正垂首绣花,轻刺慢挑,勾兰画梅,却是在给章做着表袋。

  只是每过一会,她抬头润针、放松眼睛的时候,都会羡慕又好奇地打望一眼青岚。

  右边椅上空着,本该在那的红玉正坐在榻前的杌子上,秀额沁汗,袖口高卷,露出脆生生的半截胳膊,一双嫩红的小手正将两只结实匀称的脚丫按在足桶里仔细揉捏搓洗,不时溅起水花朵朵。

  她那对黑的双丫髻上,一根素纹银簪斜插,正自一晃一摇,映照出那张俏丽干净的脸蛋上薄唇紧抿、眼神专注的认真模样,娇俏之外更添几抹动人颜色。

  刻下听到章问话,红玉一面动作不停,一面扬起笑脸回道:

  “这个我却知道,二十一该是凸月,要到子时前后才会月出的。”

  子时?要到0点才月出?竟还有这种说法?

  章闻言一愣,不由脱口而出:

  “啊,月出不都是十八点...酉正吗?”

  红玉乐得噗嗤一笑,待要掩口却发觉手上湿漉漉的,还有些非香非臭的奇怪味道扑鼻,登时心中一羞,满脸飞红,一面埋头按捏,一面轻声解释:

  “二爷说得该是上半个月的月亮,那时候日落之后便能见到,但下半个月月亮出来的就越来越晚了,从酉时到亥时,再到子时、丑时...”

  桌边晴雯也听得分明,不由用指尖戳了戳青岚,往榻上努嘴,曲睫微扇,眼波流转,似在笑问:

  “二爷这般能为,怎么不知这节?”

  青岚放下毛笔,瞥了一眼,抿唇偷笑,螓首轻摇,拉过晴雯咬起了耳朵:

  “我跟你说,二爷会好多旁人不会的,但好些旁人司空见惯的二爷反而不知了...嘻嘻,是不是很稀奇?”

  晴雯惊讶抬眸,瞧了瞧那端坐榻上,听得认真的自家二爷,不禁弯了弯嘴角,心下只觉更加亲切。

  青岚也顺着望去,看着红玉认真地做着自己往日的活计,还不时仰头笑问着重不重、烫不烫,心里怅然若失,但想起二奶奶教诲,便又鼓足干劲,记算账目去了。

  章听完红玉所说,又看了看窗外夜色,不禁怀疑起自己前世地理课上是不是睡着了才漏了这节。

  不然怎么只记得日出日落、太阳高度之类,却对月升月落毫无半点印象呢?

  又或者前世活得匆忙,外界诱惑太多,即有闲时也被手机网络占满了时间,竟似从未像这般静心过赏景,自然也就未能发现月相之奇。

  不过今儿也算日进一益了,虽说这知识可能日后也难派上用场...

  章心下一笑,垂落目光,就看见细巧玲珑的红玉跨坐在杌子上,圆润修长的双腿左右岔开,将桃木足桶揽在怀中,刻下湿发贴鬓,鼻息嘿咻,一双小手红彤彤的,也不知是烫的还是因为太过用力,却还在不轻不重地按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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