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汉昭唐 第58节

  “尹守常洽为此多有上疏,请命良吏任县令,而朝廷多变故,无暇顾及。为此尹守常洽遣郡中功曹至郑县,暂理郑县政事。”

  “济安文武俱备,倒不如拜为郑县令,料理郑县政务,安抚境内人心。”

  郑县(今渭南市)位于渭水以南,处在崤函通道上,属于是关东出入关西的必经之地。

  冯芳犹豫几许,说道:“京兆为京畿之所在,郑县户籍多达万户。济安初为郎官,且年仅弱冠,便委如此要职,不知是否太过?”

  “仆射所言差矣,今非常之事,需用非常之人!”

  刘虞颇是欣赏张虞,说道:“今岁郎官中,唯济安见解非凡,才干卓越,非寻常郎官所能比。郑县久无良吏,首在通和文政,而非纠结人选。”

  “愿听令君之言!”冯芳说道。

  刘虞看向张虞笑道:“济安何如?”

  张虞内心欣喜不已,作揖而拜,说道:“学生学识浅薄,今多谢令君赏识!”

  正常的郎官外任地方,大多数仅能官拜郡丞或是郡长史。而张虞以弱冠之年,直接官拜郑县县令,如此的出仕起步已经非常高了。

  需知公孙瓒在被举为孝廉之后,在郡长史位置上过渡了下,因杀胡扬名,才得以官拜涿郡令。

  而张虞以弱官之龄拜县令,与袁绍早年出仕的情况相同,可以说是梦幻起步。

  刘虞趋步下榻,扶起张虞,笑道:“济安与我同名,所字又相宫似。望济安能勉励尽事,我于朝廷位候济安。”

  刘虞字伯安,其‘名字’与张虞相似,故在张虞上奏驳斥邹靖之后,见张虞相貌出众,志向远大,思维敏捷,不由心生几分欣赏之情。正是因这份欣赏,才会在今日出言勉励。

  “多谢令君勉励,谨记令君之语!”张虞说道。

  “善!”

  刘虞回坐榻上,说道:“前任县令不理政事多时,所积公文众多。济安上任之后,需尽快料理,以免百姓生怨。且三辅遭兵戈之乱,济安还需安抚境内人心。”

  “诺!”

  

  又聊了几句,张虞便趋步退下。

  少顷,便有宦官前来告知张虞,郑县令为八百石的官职,他需要缴纳四百万钱,方能至郑县上任。

  当然,或许知道张虞眼下没钱,宦官很人性化提供赊账服务,表示可以等张虞上任之后,再向西园缴满四百万钱。

  虽然没有直接告诉张虞贪污,但已经暗示张虞可以在上任之后贪污,从而填上四百万钱的窟窿。

  张虞不愿交钱,但为了自己前程,唯有答应会在半个月内凑满四百万。

  仅凭自己掏这笔钱,张虞是拿不出来,他之前平定汝南黄巾,仅获得战利品七十万钱,距离四百万钱差距依旧挺大。

  所幸近年来,因家里与鲜卑互市,张冀从中赚了不少钱,在张冀一番东拼西凑下,帮张虞拿出两百五十万,由叔父张杨带人亲自护送南下。

  而剩下的缺口八十万钱,王宏则表示王氏会帮忙出这部分的钱。

  先是征辟为州吏,而后受举孝廉,再到今时的八十万钱。王氏待张虞已是非常好了,张虞算是很难还清。仅说等张虞发达了,或是有了基业,再回报王氏。

  上任的钱有了,张虞则开始好奇钟繇、袁秘、董昭等人会被尚书台安排到何处上任。

  第一天结束,董昭、袁秘二人的去向出来了,董昭被授予钜鹿郡的瘿陶县长,袁秘官拜山阳郡的钜野令。

  董昭看似被授为县长,地位不如袁秘、张虞等人,然实则瘿陶县作为钜鹿郡治所,地位非寻常的县邑所能比,与县令虽有差距,但算不上大。

  而袁秘被拜为钜野令,基本是在所有人意料中。凭袁秘的家世,如果他愿意,甚至都能留在尚书台任官。

  次日,则是轮到钟繇授官。盖因钟繇表现出出众的政治能力,深受刘虞的欣赏,竟出乎所有人意料,被授予阳陵县令。

  阳陵县位于关中,由京兆尹所管辖,汉景帝刘启陵墓所在地,人口同样有万户以上。

  张虞因‘观政’表现出彩,才得以授拜郑县令。而钟繇仅与刘虞聊了大半天,便被刘虞欣赏,授予阳陵县令,足可见钟繇的政治能力出色。

  除钟繇被出乎意料提拔外,第二天的郎官大部分被委任为郡丞、长史、县长。

  其中最倒霉之人,莫过于在朝堂上胡乱开口的杨赞,本可以被授予县令或郡治县长,今被发配到雁门郡的卤城县当县长。

  显然刘虞对杨赞那日所为非常不满,今降级录用,算是对杨赞作出的惩罚。

  钟繇的强势逆袭与杨赞的自作自受,形成了前后的鲜明对比,足以让所有郎官铭记于心。

  对张虞而言,能与钟繇一起在京兆尹下出任县令,算是巧合中的巧合。毕竟二人能同在客曹任郎官已是巧合,没想到还将一同西行任职。

  《唐书列传四》:“……时太祖随王允于颍川,繇年虽长,而见高祖非常人,遂相亲附。并与太祖同任郎官,与西行京兆,任阳陵县令。”

第69章 宦游人

  中平二年,五月。

  张杨南下为张虞运钱的同时,见雒阳马价涨了一倍,还顺手卖马,赚了一笔钱。

  酒舍外,张虞算是见到了一年多没见的张杨。较前年相比,今时的张杨在衣着佩戴上都富贵了些,显然自开市贸易之后,张杨从中赚得不少。

  同行者还有郝昭、什翼,因二人离别仅隔半年,什翼变化谈算不上大,倒是郝昭身形比之前大了一圈。

  几人对案饮酒,聊着近来所发生之事。

  对于张虞官拜县令,张杨甚是开心,与张虞连续喝了好几杯。

  “自我张氏先祖坐法徙至云中以来,世代为郡吏,屈居于边塞。今传至兄长与济安之时,兄长为部都尉,济安拜为县令,我张氏或将兴矣!”张杨边喝酒,边笑道。

  张虞按下张杨倒酒的手,笑道:“叔父当少饮些,稍后还要至王府拜会。”

  “对!”

  张杨如梦初醒般,停下倒酒的动作,说道:“险些喝酒误事,若酒醉见亲家,当有失仪态!”

  “快将酒撤走,免得误饮!”

  对于亲家王氏,张氏上下甚是尊敬,生怕落了礼仪,让人背地里议论说王氏门楣卑微之语。

  “叔父,家里近来情况何如?”张虞问道。

  张杨沉吟少许,说道:“因开边互市之故,鲜卑胡民为得钱粮,常驱牛马至参合坞买卖。我张氏得胡人牛马,又转卖于河北、河东,今商路已有两条,每两月往返一次,所赚钱财日渐丰富。”

  “去年虽说中原大乱,但河东尚能买卖,且因马匹紧缺之故,每次走商买卖,尚赚取二、三十万。故从济安离乡至今,坞中情形越变越好,三部胡人日渐亲和,坞民有奴仆帮衬,家家户户渐富。”

  “兄长去年决意扩建参合坞,今时仍在修缮坞堡。若非济安需钱买……”

  张杨觉得话有所不妥,切换说道:“钱财之事,济安倒不用担心。今开边互市,取草原之牛马,以换取中原之钱货,我张氏足以渐富。”

  “倒是辛苦父亲与叔父二人了!”

  张虞关心问道:“不知父亲身体与葳妹如何?”

  “兄长依旧是腿脚不便,故其主持坞中事,而我在外奔走!”张杨笑了笑,说道:“至于葳儿,今岁初才会走路。”

  张杨与其妻子曾生过一个男孩,但因不幸夭折。而在去年的时候,张杨妻子刘氏生了个女儿,取名为张葳。

  张杨说道:“兄长担心济安上任县令,左右无人可用,特让伯道南下,以为帮衬济安。若有需要,我可留下十余骑与你。”

  张虞看了下郝昭,笑道:“有伯道留下相助便可,十余骑随叔父归乡便好!”

  “善!”

  几人聊了会天后,张杨在张虞的带领下,前往王府拜会亲家。因担心让王府麻烦,张杨婉拒了王晨留府的邀请,仅吃了顿饭便走。

  出府前,张杨面带坏笑,偷偷摸摸地将郦素衣的信塞到张虞怀里。

  夜深之时,张虞拆开郦素衣寄来的书信,郦素衣在书信里虽未谈及对他的思念之情,但字句中尽怀思念。比如其在书信里聊及往昔一同放羊牧马的欢乐,或是聊到二人所做的甜蜜之事。

  浏览下来,张虞同样是思念佳人,微叹一声,若不是为了今后乱世而做准备,其实在家乡任职,算是一件美事,希望能早日与佳人见面,也早能和王霁成婚。

  “济安,入睡否?”

  听得有人敲门,张虞赶忙收起郦素衣的书信,问道:“兄长,稍等片刻!”

  说罢,张虞起身打开屋门,迎王晨入内。

  “兄长深夜拜会,不知所为何事?”张虞问道。

  王晨从怀里取出信,笑道:“叔父知你受拜郑县令,不胜欢喜。今特来信一封,以为叮嘱济安之语!”

  “有劳叔父与兄长费心!”张虞拱手说道。

  王晨略有感慨,说道:“我当初受任郎官之时,因性情放肆,出了些差错,故不得尚书令赏识,被委派至少府任职。而济安虽说弱冠,但见识过人,胜我彼时多矣!”

  说着,王晨思索少许,提醒道:“济安以弱官之龄,出任县令,虽说非凡。但欲从县令往上升迁,以至入京师为官,除立功勋外,还需觅得贵人提拔。”

  张虞无意隐瞒,说道:“明日之时,我欲登门拜会河南尹袁公路,袁术名望或虽不及袁绍,但其官职高于袁绍。且袁术城府不及袁绍,与之交际易也!”

  “也罢!”

  见张虞为了政治利益与袁术交好,王晨无意阻止,说道:“济安既有盘算,兄不便多说。但以我观之,袁绍非凡人,济安不应得罪,有时还需与其往来!”

  “诺!”张虞应道。

  其实选择多与袁术交好,还是出于对中前期利益的考量。袁绍看似名望崇高,但袁绍周围已经聚集了太多人,形成了封闭的圈子,即便有好处,很多事也轮不到张虞。

  但袁术不一样,袁术名望弱于袁绍,但袁绍天然自带丰厚的政治资源,连大将军何进都要拉拢袁术。袁术周边虽然围绕了不少人,但彰显出足够的价值,袁术绝不吝啬自己的政治资源。

  例如孙坚攀附上袁术,从长沙太守到封乌程侯,以及后面被袁术表举为豫州刺史。

  与王晨聊了几句,王晨便打着哈欠回屋。

  待王晨走后,张虞先给郦素衣回了封信,先报了下自己受拜郑县令的喜讯。之后同样诉以衷情,让郦素衣再好生等等,自己有空就会归家。

  针对郦素衣询问郦嵩的消息,张虞简单说了下郦嵩的情况。自郦嵩率骑留在王允身边,因做事勤勉,为人谦逊,颇受王允的欣赏。

  今汝南重起叛乱,王允亲自带兵征讨,而郦嵩率骑卒从之。

  至于王允托人送来的书信,倒没什么新奇,仅是叮嘱张虞勿要因交钱上任,而心中产生不忿心态,为了赚回所付出的钱财,向县中百姓剥削,需好生治理百姓。

  张虞自是表立决心,向王允保证不会行违法乱纪之事。

  两封书信写完,张虞便吹灭灯火,上榻入睡。

  

  次日,张虞带着凑够了的四百万钱,向西园缴纳了费用。而西园的宦官回了一套官服,以及象征县令的印绶,性价比不是一般的高。

  四月二十六日,张杨在雒阳呆了两三天,便告别张虞,准备经河内归乡。而张虞登门拜会袁术,袁术因公务繁忙,仅抽空与张虞见了面。

  随着上任的日子的逼近,张虞与董昭、袁秘、钟繇、孙资四人多有相聚。

  临行之日,张虞向王盖、王晨二人告别,带上郝昭、孟宁之、张丰三人,与钟繇、袁秘、董昭相会洛水河畔。

  洛水汤汤而流,自西南向东北注入黄河,河畔上树木成荫。

  张、钟、袁、董四人各有行李,今将各自奔赴。

  袁秘颇有不舍,说道:“杨柳依依,将与诸君离别。不知此次分手,何时能与三君再会!”

  “会有机会!”

  张虞抿了抿嘴,说道:“虽不知何时可以再见,但今后总有再见之时。”

  董昭感触而叹,说道:“昭希望能在雒阳,与三君再见。届时共辅朝政,不亦乐乎!”

  钟繇笑道:“希望能如公仁所言,同在雒阳任职,休沐之际,能居市井饮酒作乐,此不失为件趣事。”

  话虽这么说,但几人不由同叹了口气,董昭这种想法仅能说愿望而已,若按正常来说,他们会在天南海北任职,即便在朝廷任职,也很难说会长久。

  农业社会不似工业社会,一切都过得很慢,众人想要聚在一起,除了机遇,很难说主动聚会。

  袁秘面露羡慕,说道:“济安与元常倒是离得近,闲暇之时尚能在长安同聚,不似我远在山阳郡,公仁在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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