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郭语气不见变化,说道:“你既为当事之人,可在此细明经过。”
“诺!”
张虞神情淡然,不卑不亢说道:“府君,叱干部伏杀仆与商队实因内有隐情。我随长文公游学时,祁县温劭与我交恶,我无意与之结怨,故处处退让。”
“然温劭不念同学之情,知我将归乡,特命人买通叱干部,令其半道伏击。若非仆舍商队财货,搅乱胡人阵形,恐已难见府君尊颜。”
“以张氏与叱干之仇怨,加之温劭所许之钱粮,今张氏不灭叱干,二族将永无宁消之日。故非我张氏有心坏互市之事,实因叱干屡犯边境,我张氏为自保,不得不除!”
听着张虞有理有据的言语,郭神情微微放松,说道:“叱干部屡犯边境,我素有耳闻,仅是未料张氏与叱干部之间,竟有这般隐情。”
郭坐回榻上,问道:“济安言温劭出资诱叱干伏杀,不知可有证据?”
“有!”
张虞斩钉截铁道:“温劭身侧士人李普,其曾随温劭游学于大麓山。那日射杀叱干普达时,仆将其擒获。”
“此乃李普证词,请府君查验!”
说着,张虞从怀里掏出巾帛,趋步而进,双手奉于郭。
郭神情微变,伸手取下巾帛,浏览上下内容,遂陷入了沉默当中。
“这件事可有其他人知道?”郭问道。
“此事牵连不小,仆不敢随意上报!”张虞说道。
郭巾帛搁在案几上,问道:“欲如何了结此事?”
张虞脸色恭敬之色不变,说道:“仆受府君引荐之恩,今不敢乱作决断,愿听府君吩咐。”
“好!”
闻言,郭不禁打量张虞,笑道:“小子能识大局,真不愧为伯卓之子!”
“伯卓倒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多谢府君夸奖。”
张虞在处理温劭这件事上的行为,让郭对其非常满意。
张虞之所以将问题交于郭决定,而是这件事实在不好操作。温劭背后是祁县温氏,而温氏又与郭的阳曲郭氏的关系甚是亲密。
如果将罪证交于郭,执着于审判温劭,反而会让郭难办。不站张氏这边,伤了手下人的心,也违背了律法;站张氏这边,将会让郭与温氏产生矛盾。
问题交由郭解决,不仅让郭掌握了事态的主导权,还可以体现出张氏拥护郭的态度。郭按下这件事,则让温氏欠郭一个人情,而郭变向欠张氏人情。
张氏灭叱干部的问题,实际随着温劭被牵扯入局,已不是关键所在,张氏更不用为灭叱干部负责,而是要由温氏出面解决。
至于为何不用负责,其原因不难理解。
若州郡责问张氏出兵覆灭叱干部,那么温劭买凶杀人的事件将无法被遮掩,温劭的罪责将会暴露在汉胡之间,而张氏更是以受害者形象出面。
若温氏包庇温劭的罪责,那么叱干部产生的外交问题需要由他们解决,否则张氏就会把温劭的罪责抖搂出来。为了避免温劭被问责,温氏大概率会出面为帮张氏摆平外交问题。
张虞的神情在火光的照耀下阴晴不明,透露着与年纪并不相符的狡黠与心机。
斟酌半响,郭问道:“不知济安可有他求?”
“温劭心胸狭隘,仆恐受其害。恳请府君,看能否让其离乡,以免再生纠纷之事。”张虞说道。
“可行!”
郭颔首而笑,说道:“伯卓可与济安先行归坞,静候本君消息。”
“诺!”
第31章 求亲
当郭将消息透露于温劭之父温孚,而温孚得知儿子因买胡杀人会被牵扯入外交事件,气着温孚连夜从太原回家。
当夜,温劭被温孚从睡梦中抓起,鞭挞了十几下,打得温劭嚎啕大哭,将前后经过之事,全盘告诉温孚。
温孚被刺史张懿所征辟,今任州府主簿,深受张懿信任。得知张虞无意追究,为了帮自家儿子擦屁股,温孚遂为叱干部一事而斡旋。
张懿得知此事,则将此事交于温孚处理,由温孚出面与胡人使者沟通。而单于魁头得知叱干部因是参与汉人内斗而被灭部,自知理亏的他,选择与并州协商。
在协议中,并州象征性出牛马钱粮,以向胡人赔偿,而这笔钱由温氏代为支出。而鲜卑单于魁头承诺,他将会约束属下,尽量不让属下劫掠边境。
向汉朝讨得说法后,魁头为了打击骞曼的威信,当即责备骞曼管教不严,放任叱干部劫掠商贾,破坏汉胡间的协议,并让骞曼分百落与叱干户,以帮叱干部重建。
骞曼恼怒魁头所为,但为了团结属下,依旧忍痛分出百落,以帮叱干户重建部人。
自此之后,骞曼与魁头之间的矛盾愈发难以调和。
不谈鲜卑内部问题,在温孚解决了鲜卑问题,便着手安抚张氏。
温孚同意张虞的条件,通过人脉关系,将温邵送到雒阳游学,以免留在太原继续惹事。
温邵心中挂念王霁,舍不得离开祁县,但却被温孚揍服,不得已前往雒阳游学。
不仅于此,温孚除了欠郭一个大人情外,还答应郭帮张冀父子请功。
有了温孚不得已的帮助,郭率张冀斩胡百首的军功,经过层层上报,列入今岁的年终报告,并由尚书台审计。
在尚书台的批复下,郭被记功一次,而张冀升迁为定襄郡北部都尉,另赏钱粮以为鉴赏。
除以上之外,郭见张虞能力出众,有意加以提拔,故欲征辟张虞为上计吏。但张虞有另外的打算,在深思熟虑之后,则以跟随王宏进学为名,委婉拒绝了郭的好意。
见张虞拒绝自己,郭不怒反喜。因为寻常人很难拒绝上计吏这一官职,而张虞深思拒绝,说明其目标远大,不愿局限于边塞。
为了拉拢张氏,郭向刺史张懿征得批准,允许在参合口另设边市,由张杨出任边市长,一并与张冀的部都尉任命送到参合坞。
当消息送至参合坞,上下为之欢喜。
堂内,张杨拱手庆贺,笑道:“恭喜兄长,荣升部都尉。”
张冀捋须而笑,说道:“部都尉算不得什么,反是在参合坞开市方是值得欢喜之事。”
张冀看得挺透,定襄郡北部都尉名头看似高大,负责定襄郡边境事务,然因边防体系的瓦解,故他根本管不了什么。相反,因太守郭拥有定襄郡的最高权利,边事一直都要由他负责。
唯一的好处,大概张冀及参合坞民今后算是汉军的正规军,而张冀能得到朝廷所赐予的官服,以及每年所发的俸禄。
而在参合坞开市,除了能吸引汉胡到此贸易,带动参合坞的经济,也有助于张氏经商。若运营的好,张氏能借参合坞开市更上一层楼。
张冀沉吟些许,说道:“坞中开市,今后汉胡混杂,稚叔需多多注意。”
“兄长放心!”
张杨拍着胸脯,说道:“我已于坞南空地搭设市津,以便今明岁商贾至此经商。”
说着,张杨看向张虞,问道:“府君欲征辟济安为上计吏,济安怎不接受?”
张冀捋须而笑,说道:“济安若为上计吏,则将长久受困于此,非明智之举。”
上计吏一职,常由太守的心腹出任,需要经常往返州治、雒阳,代太守向上级汇报本郡情况。
如年终时,上计吏会上呈本郡的年终汇报,交由尚书台审核批阅。故因常年接触高官,若有突出表现,很容易被提拔。因而不少汉代名臣皆在出任上计吏时,被贵人赏识提拔高升。
当下张虞若接受上计吏,在边境太平的情况下,未来数年,甚至长达十年,张虞恐怕都难以升迁。在考虑未来可能出现的兵乱,张虞才拒绝了郭的征辟。
张杨摇晃脑袋,说道:“想来济安已有规划,如能得长文公赏识,亦可算为好去处。”
张虞笑而不语,他若能娶得王霁,不比出任上计吏更有前途!
张冀自有话与张虞说,挥手让张杨先退下,说道:“稚叔挑选两名胡仆,改日为郭府君送去。”
“诺!”
待张杨趋步退下,张虞微整衣冠,拱手说道:“父亲,儿至大麓游学时,与一女子相识,恳请父亲明岁为儿下聘。”
闻言,张冀喜笑颜开,捧着漆杯喝水,问道:“何家女郎啊?”
“祁县王氏女,长文公之长女!”张虞说道。
“噗!”
或许是消息太过劲爆,张冀喝了一半,竟被水呛住了。
“你说什么?”
张冀咳嗽几下,震惊说道:“你欲娶长文公之女?”
“正是!”
见张冀满脸的震惊,张虞心中竟有种莫名的爽感。
“咳咳!”
张冀稍微缓了下情绪,含蓄说道:“济安,王氏世仕高官,我张氏虽有些许资产,但比王氏实有不足。今往王氏求亲,恐会惹人不悦。”
张虞沉吟几许,说道:“不瞒父亲,我与王氏女互述姓名,今我求亲之事,非我单相思所为,而是与其有所言语。”
闻言,张冀不禁联想到什么,神情再露震惊,说道:“济安不是去进学吗?怎还与其~”
“咳!”
张虞咳嗽一声,说道:“我在大麓山进学时,偶然与王千金相会。时至今日,我与王千金言行皆合乎礼法。”
“哦~”
张冀反应平淡,似乎对儿子与王千金点为止的关系有些失望。
“既然如此,那便前去求亲!”
张冀拍了下大腿,爽快说道:“为我儿终身大事,纵被王氏所拒,倾尽家资,又有何可怕?”
“济安打算何时去求亲?”
纵有一层的希望,需倾尽家资,张冀也会去帮张虞求亲。不仅张虞是张冀之子,还有因为王霁的身份。他的儿子一旦能娶下王霁,成为王氏的女婿,张虞的未来将不可估量。
张冀虽非势利之徒,但能与王氏结亲,他不可不动心。
张虞沉吟少许,问道:“明岁二月初如何?”
张冀眉目微皱,说道:“若是二月前往,今下需筹备的东西怕是不少。”
顿了顿,补充问道:“此番前去求亲,济安有何计划?”
张虞说道:“父亲,王氏为并州大族,钱财之物怕是难以看上,虞以为还需为我扬名,让雁门、太原一代百姓尽知我名。如我张氏与叱干部纠葛,可选其中些许故事散布。”
“可!”
张冀微微点头,说道:“王氏寻婿,当先观门楣,再闻其名,后观其人。我张氏门楣次之,济安唯有壮名,以悦王氏之心。”
“至于我儿相貌、才能,自是不用多说!”张冀笑道:“单骑夺马,反杀叱干普达,突袭叱干部三事,无不彰显我儿勇略。王氏若知我儿才干,断无回绝之意。”
思索几许,张冀说道:“今可让人至阴馆、马邑、祁县、晋阳四地,散钱粮于百姓,令人尽量散播消息。”
“多谢父亲!”
第32章 第一次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汉从光和六年来到了光和七年,也来到了传说中的甲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