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图倒是识货,笑道:“伯道你可知手上那件锦帘,其价格多少?”
“多少?”
“至少值三金!”
“三万钱?”
徐庶惊叹了下,说道:“够寻常百姓一家花销十几年了!”
郭图指着主位后绣有鸟兽的屏风,说道:“此屏需费万人之力,以市价料断,至少需十金。”
郝昭摇头而叹,说道:“早些年贩马,一岁收入尚不足一金,区区屏风、锦帘便要花上数金,乃至十金,昭实不敢想象。”
“太奢华了!”
徐庶念及上党受灾的百姓,忍不住叹气道。
见郝、徐二人见识短浅,郭图捋须而笑,说道:“并州贫瘠,如此布置谈不上奢华。你二人若见邺城中的冀州牧府,用宫宇形容,毫不为过。”
张虞站在阶上,将堂内陈设收入眼中,说道:“让人将这些布置去掉。”
“君侯,不可去啊!”
郭图赶忙阻止,说道:“州府陈设富丽,是为鼓壮气势。君侯今下令人去除,何以壮声势?”
张虞倒不在意,手指向徐庶,问道:“元直,你为何随我奔走?”
徐庶拱手说道:“君侯施手救仆,并赏识于庶。庶深感君侯之恩,遂愿为君侯奔走。”
“伯道呢?”
郝昭咧着嘴,说道:“君侯待昭,有再造之恩,故昭愿为君侯奔走。”
张虞手扶腰带,望着富丽的陈设,沉声说道:“壮声威者,非奢靡之饰,而是愿为虞奔走之士。”
郭图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劝张虞。
在此之际,钟繇笑容满面,从堂外入内,向张虞拱手,说道:“恭贺君侯,并州及太原郡户籍、舆图悉数保全,另有各郡县官吏名册。”
“有劳元常从壶关奔波而来,为我整理州郡政务!”
张虞走下台阶,握住钟繇的手,笑道:“得有太原,今大事之基有矣!”
说着,张虞指着周围陈设,说道:“元常,州府布置奢华,我欲令人撤除,何如?”
“君侯何出此言?”钟繇问道。
张虞沉吟少许,向左右亲信透露心声,说道:“州府陈设富丽虽能壮声势,但今时形势非往昔之形势。今需以马上征战厮杀为先,天下未安而享奢靡,弱了志气,软了骨头,何谈匡扶社稷?”
张虞读了不少史,深知许多诸侯在创业时,意气风发,不享奢华。但拥有了基业,被富贵软了骨头,后续的下场无不是成为别人的菜,其典型代表便是张士诚、陈友亮二人。
故今在大业未成之前,张虞必须懂得自我约束,不能被物质腐蚀了心智。而将州府这些富贵的陈设撤去,其钱财用于花到军队上,岂不更好?
闻言,钟繇、郭图、徐庶等人神情凛然,对张虞所为甚是钦佩。
钟繇说道:“君侯今欲撤下富丽陈设并非不可,但为美观、实用而考虑,可用平常物件代替。”
“好!”
张虞说道:“此事便交由元直操办,一切以节俭、实用考量。”
“诺!”
待徐庶退下,张虞念及眼下关键之事,问道:“元常,我军已据太原,不知如何上报朝廷?”
钟繇微微蹙眉,问道:“君侯可是指如何处理与董卓关系?”
“差不多!”
张虞顺势坐在案几上,说道:“我军以讨贼为由,率兵马入太原。今李峻被擒,我军需向朝廷求官,方能控制太原。且我妻族在长安,若得罪董卓,恐妻族~”
张虞担心会因他拿下太原所产生的蝴蝶效应,从而让王允诛董的计划流产,故张虞需要与董卓尽量维持友善的关系。
钟繇思虑少许,说道:“君侯,关东诸侯起兵讨董,董卓深陷其害。今君侯如能遣使入朝,向朝廷献马上表,示以谦逊姿态。董卓出于安边之念,当会安抚君侯。至于控制太原,君侯不如表亲信之人,出任太原郡守。”
“元常所言不无道理!”
张虞微微颔首,说道:“今让邵然携李峻出使长安,向董卓陈述征讨太原缘由,并献上骏马毛皮,以示顺服之姿态。”
“君侯以征讨定襄贼张安为由过境,今向长安上疏还需表明招降张安之功,不可落人口舌。”钟繇提醒道。
“善!”
张虞点了点头,吩咐说道:“伯道,你率骑卒五百北上,迎郦嵩于武州。届时我便向朝廷上书,言张安闻我率兵征讨,率兵归降我部。”
“诺!”
与妻妾分别这么久,今打下晋阳,是时候将妻妾接到身边。
“向外界士民言,张安归降君侯之举甚好!”
郭图笑道:“君侯先是擒获李峻,下太原;今遣人招降张安,便复定襄郡。月余之内,君侯便据两郡,如此事迹传播于天下,岂不令士人敬畏?”
说着,郭图向张虞拱手,说道:“君侯之名威震河朔,料想士人无不敬服。图已向乡族贤士去信,让诸子勿要疑君侯,速来投奔归降。”
“繇与公则意同,今已去信于族人,言君侯威慑河朔之名。”钟繇说道。
前些年,张虞名声微弱,寻觅贤才需要靠自己游说;而今,随着张虞地盘的扩大,人才不用张虞去找,通过周围人的引荐,或是受名声吸引,人才都会主动前来投奔张虞。
张虞笑眯眯问道:“不知二位请邀何人入晋?”
郭图沉吟少许,说道:“图族弟郭嘉,友人辛评、辛毗兄弟。另族弟郭援为钟君外甥,今在韩冀州帐下,已由钟君去信相邀。”
或许帐下贤才不少,张虞对郭嘉、辛毗等人没有太多感觉,反而对郭图与钟繇二人存在姻亲关系而惊讶。
“公则与元常有姻亲关系?”
“然也!”
钟繇倒不避讳,说道:“繇有一妹嫁于郭氏,其家与公则有远亲关系,郭援为繇外甥,其虽有才干,但年少成名,刚愎好胜。他性情若是不变,君侯可以用之,但不能大用。”
“那郭嘉呢?”张虞问道。
郭图沉吟道:“郭嘉志向远大,自弱冠起便隐姓埋名,结交世间俊杰,不与俗人结交,其智谋惊奇,可谓少年英杰。今初从韩馥帐下离开,受辛评相邀,至袁绍帐下暂居。”
张虞有所意动,笑道:“望郭援、郭嘉等贤士能受二位相邀,入晋阳一游,以容我尽地主之谊。”
话虽这么说,但张虞心中已有想法,以上这些人不敢说能否全来,单说来一半,他帐下的颍川士人数量就不少,往后需多提拔并州内部士人,以免让颍川籍贯士人独大。
“君侯,今太原已下,定襄、上党二郡在手,不知如何处理西河、雁门二郡?”郭图问道。
张虞思考半响,说道:“西河郡仅存平周一县,其郡守崔钧,我与之有几面之缘,其才能出众,为博陵崔氏子弟。今可以恢复西河郡事宜,邀他至晋阳商议。”
“而雁门太守郭,我与他关系深厚,其族为太原望门,宜当讲礼,明以恩威,而不可动武。”
在并州诸郡里,最不好对付之人,或许便是雁门郭。李峻、刘博二人都是外来人,用计谋、用刀兵,便能将其吞并下来。而郭与张虞关系深厚,张虞实在不好强行吞并雁门,仅能暂时安抚郭,让他站在自己这边。
至于西河太守崔钧,张虞暂时不打算动他。毕竟西河郡人少,仅平周一县,其郡守与县长已无区别。后续恢复西河郡县,还需崔钧为他治理西河郡。
见张虞自有安排,郭图拱手说道:“君侯为度辽将军,今暂无官职,兼治并州诸郡。今下看能否向董卓求官,以度辽将军职都督并州诸郡。”
张虞笑了笑,说道:“恐董卓忌惮我军,不愿封授都督并州诸郡之权于我。然董卓若是不封,我书信于刘幽州,让他表授并州诸郡之权于我。”
天下虽说乱了,但该要有的程序还是要有。在河北地区,汉室宗亲的刘虞,其名声比韩馥来得高;在边疆地区不用多说,刘虞的名头不亚拥有朝廷的董卓。
“今太原初安,军政之事有劳二位操劳了。”张虞拱手说道。
“不敢!”
“愿为君侯效力!”
既有了布置,众人便抓紧时间,争取在入冬前,初安太原、定襄二郡。
十月二十日,郝昭率五百骑卒至武州,勒令定襄贼‘张安’投降,否则张虞将亲率兵马讨之。得闻张虞威名,张安纳郦嵩之言,遂举郡归降。
如郭图所言,张虞仅凭月余时间,便擒获李峻,降服张安,连下太原、定襄二郡,并州士民无不敬服,其名远播天下!
在中平元年的冬天,张虞之名威震河朔!
第183章 朔方猛虎,虞为天子
“乖乖!”
读着从长安转送而来的奏疏,董卓大手从脑门顺摸后脑勺,神情流露出震惊之色。
“张济安怎生猛成这般?”
董卓指着奏疏,惊叹说道:“孙坚率军北伐,孤尚能御之。然张虞一月之内,破李峻,降张安,连下太原、定襄二郡,朔方猛虎之勇,更胜江东猛虎一筹!”
当初董卓了解到张虞出兵太原,其实打算委任并州刺史,以助李峻抵御张虞。然不等他派出并州刺史,张虞便吃下太原。而今又降服张安,让董卓不得不佩服。
说着,董卓谓身侧的吕布,说道:“奉先,张虞勇略远胜你点评之语。若你有张虞七分勇略,关东群雄皆不足为虑!”
吕布虽恼怒董卓小瞧自己,但碍于其权势,仅能拱手称诺。
吕布不满董卓,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他杀丁原而降董卓,董卓虽然待他为亲信,然董卓很少让他带兵,即便带兵都仅能从属于他人。
如上月,孙坚得到袁术的支持,率兵卷土重来,而吕布仅被授予骑督,听候胡轸的差遣。而胡轸态度之恶劣,让吕布与诸将不满,故意卖了个破绽,让胡轸惨败于孙坚。
当然,这种事自然不能让董卓知道,董卓仅以为胡轸太菜了,被孙坚所败。
正因如此,今董卓言语虽有勉励意味,但吕布却深感大材小用,恼怒董卓不识他才华,却借张虞来责备他。
果然只有乡人才靠谱~
吕布握紧了腰间的剑柄,神情微沉了下来。
吕布感慨自己无用武之地的心思,董卓自然不知。在董卓看来,他待吕布视为子侄,出入随身而行,器重远胜追随他多年的李、郭汜诸人,仅次于牛辅、董之类的宗亲。
眼睛盯着着公文,念及今下形势,董卓揉着太阳穴,多有头疼。
见状,李儒小心翼翼问道:“相国,可是为张虞、孙坚而忧?”
董卓从软榻而上起,说道:“关东兵马屡败于我,王匡、刘岱、张邈等人皆畏惧于我。唯孙坚不畏我军,敢率兵马北伐,挫败我军锋芒,今更是率兵至阳人聚。”
“而张虞今岁初败白波军,收降其部众。今秋冬出兵,不消一月,便擒降二贼,连下二郡,其之用兵可畏尔!”
李儒沉吟少许,说道:“孙坚用兵虽有奇计,但儒以为不如李、郭汜。初在美阳亭北,将千人步骑,与二将会战,兵马大败而走,险些身亡于我军,何谓强乎?”
“张虞胜白波,所赖于夫罗策反。今下太原、定襄二郡,以儒之见,或许更多依靠其熟知地理优势。”
“文优识谋而不知兵啊!”
闻言,董卓负手走至窗边,望着窗外雪景,感慨说道:“我与孙坚识于关中,彼时孙坚为佐军司马,而我为大将。”
“昔日我与周慎同讨边章、韩遂,孙坚自请万人为前驱,以断贼军粮草,而周慎不纳孙坚之言,遂有兵败之举。若周慎纳孙坚之言,陇右之乱今已平。惜周慎不纳孙坚之言,而张温不纳我之旧言,遂令陇右遗祸至今。”
“彼时孙坚便有与我相同之见,可见其谋略之深远尔。至于美阳之败,孙坚彼时所将兵马多为乌合之众,兵甲不如我军之利,部众无我军之多,如何为我军对手?”
说着,董卓望雪而吟,说道:“我虽不与张虞为同事,但见其用兵谋略,足以见其非凡。昔并州军败,张虞受任败军之际,临危而退敌,并斩匈奴单于,是役我无能为也!”
“破白波,张虞用奇谋,有何耻辱?兵败于敌,方为耻辱之事。”
董卓能以豪强子弟之身,一路厮杀成为东汉大将,论军事才能,可视为天下翘楚,故他也以此为豪。
而今能让他说出以上言语,可见对张虞、孙坚二人的忌惮。尤其是张虞,其兵马屯兵并州,与关中仅离河东,让董卓最为忌惮。
李儒劝慰说道:“相国掌朝堂禁兵,关东诸雄驱民为兵,其锋不如相国,其甲兵不如相国兵马之利,安能为相国之敌!”
“至于张虞,并州贫瘠,上党、雁门、太原三郡之合尚不及河东一郡之富庶,其若与相国为敌,张虞必亡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