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郝昭难忘旧仇,张虞笑了几下,说道:“温劭非能人,今李峻用他守阳邑,无非欲借他与我过往之仇,以阻我军兵马北上。”
孟宁之拱手说道:“君侯,温劭修缮阳邑,闭险不出;李峻屯兵榆次,以观形势。仆观李峻布置,窃以为无意与我军交战,而是欲凭险以据我军。我军粮草不多,若久攻难下,必会因粮乏而退。”
见此番言语出自孟宁之之口,张虞赞赏说道:“伯安见识精进不少,今已能识李峻用兵目的。”
孟宁之嘿嘿而笑,说道:“随君侯征伐多年,若还不知李峻用意,岂不辜负君侯教诲!”
战争,可以算是天下最锻炼人的活动之一。
带兵训练,上阵厮杀不谈,其关键在于作战之前的一系列行为,如了解战场形势,探查山水地理,以及揣摩敌将的心思。
尤其是单独领兵作战,因缺少了别人的指挥,更需要自己拥有自我的认知,在必要时敢下决断,承担下决断的压力。
今下不管是张辽,亦或是孟宁之、郝昭,比独自出兵前的他们,三人思考方式上不可谓不大。
“君侯,今敌遏阳邑而守,我军今下当如何是好?”郝昭问道。
张虞顺势看向众人,问道:“诸子可有高见?”
“为速下太原,是否让于夫罗从平阳出兵,两道并进,乱李峻布置?”许褚问道。
“怕是不可!”
郭图沉吟少许,说道:“牛辅屯兵河东,若我军让于夫罗北上,岂不让牛辅无人钳制。若李峻向京师上表,恐董卓会派兵插手君侯用兵。”
之前出兵时,张虞有考虑过联合于夫罗,但考虑到屯兵河东的牛辅兵马,以及匈奴兵的军纪,张虞已是无意让于夫罗北上。
毕竟屯兵于平阳的匈奴兵,其实是在变相牵制牛辅。若匈奴兵动了,牛辅失去了束缚,董卓出于平衡并州力量的考虑,说不准会出兵助李,以防张虞在并州的坐大。
“董卓是否会插手,确实为今下紧要之事。”
张辽点头说道:“并州之于河东,有高屋建瓴之势。若君侯占据上党、太原,并有匈奴为羽翼,河东岌岌可危。董卓今迁都至关中,必会警戒并州变化。”
“欲下太原,非快、准、狠不可!”
吕范精准评价形势,说道:“若让董卓察觉到并州生变,必会想办法遣使阻止君侯用兵。”
见众人言语商讨出用兵关键,张虞不由欣慰颔首,说道:“诸子商讨之言,深得我用兵之意。明日率兵出征,文远所部为先锋,攻打阳邑,务要在董卓有所反应之前,攻下太原。”
“诺!”
九月十四日,张虞率兵出征,沿着棋盘山大道北上。
阳邑距涅县约有两百五十里的路程,步骑行军七十里,在九月十八日当天,张虞便至阳邑二十里外下寨。
与此同时,在得知张虞率兵向阳邑而来,李峻率兵马支援阳邑,与温劭所率千人汇合,合计六千步骑。其兵马虽略多于张虞所部,但李峻却畏张虞威名,不敢出城交手,而是分兵固守险要。
“君侯,李峻不愿出城应战,并责备君侯无朝廷诏令,却跨郡讨贼,是为忤逆之举,让君侯速速撤军。”
丘坡上,徐庶向张虞汇报李峻的反馈。
张虞冷笑了下,说道:“我为度辽将军,自有征讨边贼之责。李峻固守太原,封闭要道,拒不输粮,不让我军入境,其心不轨,李峻安有颜面责备我乎?”
李峻与张虞的态度其实类似,既不拥护董卓,也不反对董卓。只不过二人在作风上不同,李峻偏好自守太原,而张虞有割据一方的野心。
此番战事由张虞挑起,张虞以过境讨贼为由,非要进入太原郡内。而李峻以张虞无朝廷诏书为由,拒绝了张虞的入境。
指着阳邑城,张虞问道:“李峻不愿出城作战,今下诸子可有见解?”
张辽神情微正,拱手说道:“李峻之所以不敢出城,一畏君侯威名,二忧帐下多新卒。阳邑城池低矮,外无护城水,不如登城攻之,以探阳邑深浅。”
“围攻城池,或能摸摸李峻底细!”
张虞望城而思,说道:“若破不了城,需花点时间,另寻别计了!”
“修缮器械,由伯宁、仲康率兵攻城,并令斥候散出探查周围形势。”
“诺!”
用兵征战,张虞最头疼的便是攻城。
守城一方具有优势,但凡守将脑子不抽,懂得些守城技巧,有坚守的雄心,即便是几倍于己的敌人,都能将其挡住。眼下李峻守城不战,这将非常考验张虞的用兵技巧了!
针对用兵有了方针,张虞寻机与张辽闲聊起来。
张虞夸奖道:“王当固守山寨,文远能登山破寨,击溃王当及其左右贼寇,俘虏生口众多,打得很是不错。”
张辽脸色微红,谦逊说道:“非辽一人之功,伯道、伯安二人身先士卒,亲率锐士破诸围,辽方能斩杀王当。”
说着,张辽向张虞举荐,说道:“禀君侯,是役用兵,辽倒是发觉一名勇士,登营破寨,锐不可当,有先登之功。”
“何人?其姓名如何?”张虞问道。
“刘异,冀州中山人,有几分勇力,粗知军略之事。君侯若是欣赏,倒可提拔为军吏,或是留为亲兵。”张辽说道。
很快,体格魁梧之士趋步上前,拱手说道:“仆刘异,字子奇,拜见君侯。”
张虞打量刘异,问道:“张校尉向我举荐,不知你有何才干,生平又是如何?”
刘异不卑不亢,抬头直面张虞的审视,说道:“异为中山靖王之后,然因家境没落,少年时为游侠。数年前因为友人报仇,遂西投上党避难。至上党时,异得郡内军吏收留,习得些兵法。”
“至于才干,异勇力尚可。上党贼盛时,有七贼前来盗马。异独战七人,虽创满身,但却手刃贼寇,无一幸免。投军之后,追随张校尉,身先士卒,先登破寨,斩贼首五颗。”
“真乃壮士也!”
张虞点头赞赏,问道:“为何投军?”
刘异倒不避讳,说道:“军吏虽收留了我,但其儿子却恶我粗鄙。异为求生计,便来投效度辽军。”
张虞拍了拍刘异的肩膀,笑道:“家境贫寒并非耻辱,某少小以牧羊放马为生,得赖军功征伐,方有今日成就。既是张校尉举荐,我今便越级拔你为屯长,选入讲武堂听学,莫要让我失望!”
“多谢君侯赏识,仆愿为君侯赴死!”刘异单膝而跪,激动说道。
张虞扶起刘异,勉励道:“今下正值大丈夫用武之际,望早日能于军报上得见子奇姓名。”
“诺!”
因所将兵马愈多之故,张虞为了能控制下层,常常鼓励校尉们向上举荐有才之人,如能入张虞之眼,常会越级委任,或授予入讲武堂进修的资格。
讲武堂的诞生,早期源自张虞向诸将复盘战事,而后为了适应军队的扩张,培养足够多的军官,张虞干脆设立讲武堂制度,由曲一级及其以上的军吏参加。今准许刘异入学,算是变相的赏识,容不得刘异不欢喜。
第180章 谋太原(二)
十月二日,度辽军经近半月的修缮器械,许褚、孟宁之二将率兵强攻阳邑。
云梯附城,兵卒登梯,箭矢破空,杀声震天。
“啊!”
度辽军兵卒奋勇攀登,随着城上倾泻而下的滚烫金汁,惨叫了一声,捂着脸凌空倒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不知死活。
“砸!”
温劭持剑在城楼上行走,面目狰狞,指挥帐下士卒将擂石、滚木往城下扔去。而攀援登城的度辽兵卒不是被擂石、滚木砸落,便是被空中密集的箭矢所中,根本无法发起进攻。
丘坡上,张虞与诸将正观望攻城战的形势。
见己方士卒死伤多增,张辽眉目微皱,说道:“君侯,阳邑守备森严,恐云梯不足以破城,需修缮临冲车。凭临冲车阻弓箭和擂石、滚木,以掩护军士登高破城。”
“制作冲车的工期太长了!”
高顺担忧说道:“依照攻城之法,至少要花费两、三月,或能将攻城系列器械修缮完成,而彼时恐董卓已会有所行动,或遣使勒令君侯停战息兵,或令牛辅出兵威慑,届时我军将前功尽弃尔!”
“君侯?”
张辽看向张虞,欲言又止。
张虞没有理会张辽,眯眼看了半响,吩咐说道:“停止攻城,各部兵马安顿好之后,诸子至大帐中议事。”
“诺!”
说罢,张虞便披甲按剑而走,留下张辽、高顺等将领率军归营。
大帐内,张虞在油灯的照亮下,紧盯着太原郡的地形舆图。
“敌军屯重兵于城中,我军难以骤然破之。今下欲破阳邑,非将敌军兵马调出来不可。”徐庶指着舆图上的阳邑,说道:“之后列阵厮杀,大败其军兵马,方能速下太原。”
满宠脸色很平淡,说道:“在这商讨方略容易,但如何调出来,方是关键之事。”
徐庶说道:“逼敌出战之策,无非是攻其不得不救之所,或是逼其不得不战。今下形势至此,欲破李峻,不能令军士攻城,还需另寻他策商议。”
徐庶经长时间的兵法学习,已能参与军事谋划,然因为缺乏练手,今下更多是纸上谈兵,为张虞提供不同的思考维度。
满宠看向沉默思考的张虞,问道:“君侯,阳邑是为棋盘山谷道险要,今阳邑不可骤拔,不知能否寻觅小道,从小道入太原郡中,以逼李峻率兵交战。”
张虞微微点头,说道:“伯宁所言,正合我意。棋盘山非太行山,遏险可阻万兵。今阳邑不可图,如能寻别道,率兵入其郡内,则阳邑不能阻我!”
在言语中,郝昭、徐晃二人率先入帐。
得见郝、徐二人,张虞招手示意二人上前,问道:“李峻重兵屯于阳邑,今欲破其军,非抄行小道不可。伯道受命探寻小道已久,不知可有所获?”
围攻阳邑仅是手段之一,为了防止破不了城,张虞另命曾经奔波贩马的郝昭受命探查周遭小道,看能否寻别道抄行至阳邑城后。
郝昭走至舆图上指点,说道:“自阳邑向西行二十余里,有上党至太原小道,道上有一城为箕城,据昭命人探查,仅有老弱数百人。”
说着,郝昭领悟张虞意图,拱手说道:“君侯率兵至阳邑,敌为御君侯,以盛兵屯于阳邑,故箕城兵马必少。今授昭精兵突袭箕城,为君侯所部先驱,疏通别道,引大军入境,则太原可下也!”
“善!”
张虞面浮笑容,吩咐说道:“伯道与公明率步骑千人,今夜率兵潜行山道,尽快攻破箕城,为大军打通出入太原要道。”
“诺!”
山与水虽同为险阻,但由山势所构造的防御体系,其实比水更容易被攻破。
为何比水更容易被突破?
其原因不难理解,山脉绵延起伏,因河水冲刷之故,会形成天然的孔道。即便水冲刷不出孔道,砍伐树木会硬生生劈砍出一条小道,绕行到关隘后方。
如魏灭蜀汉时,姜维重兵守剑阁,突破外围山势防线的魏军,不单单邓艾所率领偷渡阴平的魏军,还有被钟会派出绕行剑阁的田章兵马。邓艾与田章在江油汇合,二人长驱直入,直取蜀地。
张虞可非只会打呆仗之人,自然晓得如何突破险阻。之前张虞派兵进攻阳邑,纯粹是试探性进攻,探明李峻的兵马布置,以及其帐下兵马的战斗力。
今下有了底,张虞果断采取变招,派遣骁将,偷渡小道,以打通出入太原的道路,逼李峻放弃阳邑与他交战。
是夜,徐晃、郝昭率步骑千人,连夜行军,于十月三日上午至箕城。
为防止箕城察觉二人动向,召集兵马增援城池。二人挑选精锐,于下午强攻箕城。
李峻在箕城的驻兵虽有五百人,但面临徐、郝二人的突袭,坚持了不到半个时辰,矮小的箕城便被二人所破。
打下箕城之后,二人命斥候通报张虞,以告知箕城被他们所破的消息。之后郝昭留守箕城,徐晃率兵向前,占据小道险要,以防李峻派兵抢占。
四日,张虞率军开拔,在五日行至箕城,并与郝昭汇合。留郝昭守城,张虞率大军赶忙行军,深怕兵马稀少的徐晃,挡不住李峻的反扑。
然情况出乎张虞意料,李峻没有派兵马反扑抢占险要的意识。而是在得知张虞攻克箕城,将取小道入太原,其先是慌张了下,便很快撤离阳邑,召集各营屯兵马南下,欲阻击张虞入境。
六日,张虞率四千余众,通过急行军,出了棋盘山小谷道,行至马陵邑,将深入太原腹地时,与李峻所率兵马遭遇上了。
两军既是在马陵邑遭遇,张虞果断下令派张辽、柯比二人率骑卒三百,袭扰太原兵马,并让步卒抓紧时间列阵,准备与李峻打场遭遇战。
李峻本无打遭遇战的念头,但见张辽、柯比不断袭扰兵马,深知难以全身而退,遂下令列阵。
千余骑从大军两侧散出,打算先驱赶袭扰步卒列阵的度辽军。然柯比所带兵马虽少,但却格外善骑射,趁千余骑列阵之时。柯比率善射者数十人奔射,抬弓便发,当头便射杀十余骑。
“弓箭呢?莫非女人玩多了,开不了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