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王霁脸上的神情缓和下来,说道:“让他在外面拼搏也好,如能打下一份基业,往后你我也能早与他相聚。”
“这是自然!”
红娘笑吟吟,说道:“待小公子长大,如能像郎君那般英武,便能继承郎君基业。”
王霁芊手搭在红娘的手上,笑道:“待与夫君相聚,你多和他处处,看能否也生上一子,恰好能和木末作伴。”
“多谢夫人!”红娘红着脸,应道。
“对了!”
王霁似乎想起什么,问道:“郦长史到哪了?”
“初到坞中!”
“为我选件得体的衣裳,稍后要至大堂议事!”
王霁从榻上撑起身子,说道:“木末若是醒了,你便喂他些鱼汤,注意下鱼刺。”
“诺!”
在红娘的服侍下,王霁先是换了件得体的衣裳,微画了下简妆,待张冀遣人前来呼唤后,便趋步前往大堂。
今下大堂内,张冀双鬓发白,拄着拐杖,坐在榻上,郦嵩、什翼坐在右侧。待王霁前脚到大堂,郦素衣也后脚便至。
“父亲!”
“殊岚、素衣,坐!”
张冀用拐杖指着左侧的座位,说道:“前些日子,济安托什翼寄来书信,让伯松想办法占据定襄,以呼应上党兵马,便于南北并进,图谋太原。此事既为公事,亦是我张氏家事,故让诸位前来议事。”
顿了顿,张冀看向王霁,说道:“殊岚见多识广,眼下若有主意,你倒可说说。”
自王霁至参合坞以来,她便提出许多问题,并一一着手纠正,让参合坞为之一新。张冀对这位出身名门的儿媳愈发的尊重,很多事都会征询王霁的意见。
王霁点了下头,遂将目光看向众人,问道:“今能调集多少兵马?”
“济安部曲及匈奴二部,并我部七百骑,约能调动三千步骑。”郦嵩说道。
“参合坞及什翼所领三部,合计可出千名步骑!”张冀说道:“以我之见,今定襄郡兵不及我军兵马,故不如袭杀郡守胡琦。”
郦嵩咳嗽了下,说道:“四千步骑虽比定襄郡多,但恐雁门太守郭会出兵相助胡琦。且若以参合坞之名袭杀郡守,恐会为济安招惹非议。”
王霁微思少许,说道:“伯松所言有理,济安欲取太原为基,以并州而成大事,眼下若借济安名号起兵,恐会让太原、雁门二郡戒备。”
“那以何人为名号?”张冀问道。
“这~”郦嵩犯起难。
见众人陷入沉默,郦素衣壮起胆子,说道:“兄长为长史,是为济安亲信,边境众人皆知兄长面容。而无人知我身份,我可假以别名,招募边塞离散汉胡,起兵攻杀胡琦。”
“如论武艺,素衣骑射出众,不逊男子。但以女流之身起兵,恐怕有所不便。”张冀说道。
“乔装打扮!”
王霁思索片刻,心有主意,说道:“素衣称别名,假称为主帅,行事之人可为什翼、伯松二人。如能率先伏杀胡琦,兼并定襄郡。纵郭领兵进讨,我军亦不足畏。”
“那如何伏杀胡琦?”郦嵩问道。
“素衣与什翼起兵,而伯松言有贼寇反叛,求胡琦率兵支援。待胡琦率兵至时,君可与什翼并击,击败胡琦,进驻诸县。”王霁出谋划策道。
郦嵩若有所思,说道:“待击败胡琦,我可归降素衣,彼时再南掠太原、雁门。而济安则能借讨贼安乡之名,率兵入太原郡……”
“差不多!”
王霁点了点头,说道:“济安行假道伐虢之策,便能顺势吞并太原。至于雁门郡,因郡守为郭,需由济安自理。”
郦嵩看向张冀,说道:“姑父,我以为殊岚之计可行,今下可先将胡琦诓骗出来,假以别名占据定襄。之后招揽汉胡丁壮,则能在北呼应济安。”
张冀犹豫少许,看向郦素衣,问道:“起兵之事,非同小可。若有不慎,恐会有刀剑之伤,素衣果真愿起兵?”
郦素衣俏丽的脸蛋上浮现坚定之色,说道:“济安欲成大事,我为妻妾不可不助。今有兄长、什翼奔走,另有姑父、殊岚言语指点,我自以为可行。”
说着,郦素衣看向众人,说道:“距参合坞百里,有南迁拓跋部,其部有千余落。其首领为拓跋诘汾,因初至南境之故,部民饥寒,以贩马为生。今下若能占据定襄,可遣人说服其南迁,以为前驱之用。”
“好!”
张冀郑重点头,说道:“我腿脚不便,而殊岚见识深远,需劳殊岚多多献策。素衣化名起兵,需多注意兵戈。”
“为济安而已,父亲这般言语,倒是客气了!”王霁笑道。
其实若非左右无人,张冀很难同意郦素衣化名起兵,毕竟虽有郦嵩、什翼辅佐,但却也危险。而为何不选其他人为首领,其根本在于起兵这种大事上,只有家里人信得过。
既有了起兵规划,什翼、郦嵩二人便谋划起兵事宜。
六月二十日,郦素衣化名为张安,招募流亡汉胡百余人,率参合坞民起兵,向北劫掠了兰氏部。
郦嵩率千骑南下,以贼寇张安借鲜卑胡骑作乱为由,请求胡琦率部支援。胡琦担忧张安击败郦嵩,会导致定襄郡混乱,遂率步骑七百人支援。
胡琦在前往支援途中,遭张安、什翼二人伏击,胡琦当场身亡,所部兵马尽降于张安。
见胡琦身亡,郦嵩顺势归降张安。张安得降众人,遂乘胜追击,率兵攻下定襄仅存的善无、武城、中陵三县,自号定襄太守。
一时间,定襄贼首张安举众攻杀郡守胡琦,降服度辽将军长史郦嵩,其名响彻北疆。
七月,雁门太守郭得知消息,欲率兵征讨贼首张安。
善无,张安军营。
大帐内,‘张安’坐在交椅上,并不魁梧的身形披着甲胄,往昔抹着女妆的俏脸,今时素脸见人,且故意深闷的嗓音,让人分别不出雌雄。
“拓跋匹孤拜见张将军!”
拓跋匹孤瞧着眉清目秀的张安,拱手说道。
经十来天的适应,张安已是有领导气质,神情淡然,闷声说道:“你父可是答应出兵?”
张安怪异的声音,并未引起拓跋匹孤的好奇,仅以为这是张安独特的嗓音。
拓跋匹孤说道:“禀将军,若将军能赐我部草场,我部愿为将军效力。若是远征,需将军付钱粮于我军,并赐些汉人货物。”
拓跋匹孤为拓跋诘汾之长子,其弟为拓跋力微。
今下的拓跋部可非百年之后称霸漠南的拓跋部,更非建立北魏政权的拓跋家,其仅是支中小型部落,有千余落出头。
因北疆闹灾,拓跋诘汾为了生活,在他人的指引下南迁至漠南。而至漠南时,阴山南北的草场几乎被鲜卑大部垄断,拓跋部不得不继续南下,至定襄郡外围的山岭间放牧。
而张安派什翼出使拓跋部,与拓跋诘汾达成协议,以赐肥沃草场为条件,让拓跋部出兵相助。
张安深思利弊,沉声说道:“之前所言条件不变,但望贵部记得一点。不得劫掠定襄郡内汉民,如若劫掠汉民,则杀、奸人者死,伤人及掠财罚之。”
见张安开出的条件丰厚,拓跋匹孤不假思索,说道:“且依张将军之令。”
“善!”
见状,张安神情舒缓下来,说道:“既然如此,我军今欲与雁门郡作战,不知贵部能出多少兵马助我?”
拓跋匹孤说道:“今可出五百精壮,若危急之时,我部可出千骑助将军。”
“好!”
张安又与拓跋匹孤聊了几句,便让什翼送拓跋匹孤出营。
路上,拓跋匹孤谓什翼,问道:“张将军身形虽不魁梧,但颇有气势。贵人之武略超群,今能为他奔走效力,不知张将军何如?”
什翼笑了笑,意味深长说道:“将军武略远胜于我,我仅是为他帐下一卒尔!”
“某拭目以待!”拓跋匹孤笑道。
什翼箭术本就杰出,追随张虞多年以来,什翼学习了很多汉家兵法。如今的什翼在军略上远胜草原上绝大部分的鲜卑人。拓跋匹狐作为部落首领之子,见什翼这般出众,却为汉人奔走,不得不感叹。
《唐书传一》:太祖武妃郦氏,名素衣……太祖于上党,时妃与后俱在参合坞。定襄贫瘠,太守胡琦欲谋坞堡,后谓妃曰:“天下多难,郡官不仁,夫君远在上党,今需举义旗自救尔!”
妃深以为然,遂招引参合部曲,……时雁门太守郭进讨,什翼、郦嵩屡挫其锋,善无、武城、中陵,皆下之,号定襄太守。
第175章 灾难临郡,求幽州援
七月,壶关。
往昔热闹的郡府陷入沉寂,众人神情低沉,大堂内的气氛凝重。
“啪!”
寂静的大堂响起声响,却见是张虞用竹简拍死一只浑身枯黄的蝗虫。而张虞脸色之阴沉,让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毕竟今下的张虞实在太难受了,今年为了发展上党,他与众人耗尽心思,光招揽流民,安置民众这两项支出,便将所积攒的钱粮用完。本想今年秋季丰收,兵马有了钱粮,以备图谋太原。
然现实却狠狠给了张虞一巴掌,先是六月发生旱灾,得益于流民修缮河渠,所造成的影响不算大,熬到七月便能丰收。
但没想到,随着张虞熬到了七月,临近丰收之季,突然爆发蝗灾,两波打击下来,张虞已是欲哭无泪。
今府库无钱粮,而百姓遭旱蝗之灾,张虞纵想救济难民都没办法。望着好不容易突破三万的户籍,今爆发了蝗灾,怕不是会出现‘人相食’的可怕场景。
见众人沉默不语,徐庶壮起胆子,问道:“君侯,今下怎么办?”
盯着内脏爆汁而亡的蝗虫,张虞吐了口浊气,说道:“遭逢旱、蝗二灾,今秋免收赋税。”
“不赈灾吗?”杜畿迟疑问道。
钟繇苦笑了下,说道:“伯侯有所不知,今岁安置民众,君侯以钱购粮,并以工代赈,府库里粮草仅剩一、两万石粮,赈济百姓,恐也是杯水车薪。”
闻言,杜畿微叹了声,已是无话可说。他从汉中郡逃出来,刚至上党没多久,眼下便遇见这种事,即便他治政能力再强,他也没办法,这是天灾,而非人力所能改。
望着因受自己影响,而士气低沉的众人,张虞调整了心情,说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之前散粮聚民,故民有三万多户。而今如能渡过蝗灾,民心将能为我所用。”
顿了顿,张虞鼓励众人,说道:“常言,尽人事,听天命。今人事未行,岂能听天由命。诸子皆为智谋之士,不知有何方法教我,能渡过此蝗灾之年。”
张虞征战沙场多年,许多人因他而死,其已非心慈手软之人。而今联想到‘人相食’的悲惨景象,张虞都有种被悲怆之感。眼下不论为了他的基业,还是为了百姓,张虞皆需尽一切办法,解决今下难题。
见张虞精神振奋,向众人问计,堂中凝重的气氛为之消除。
“君侯,仆记得蝗虫喜光,故前人点火以灭蝗,今可让各县邑推广此事。”徐庶说道。
“记下!”张虞示意道。
杜畿沉吟少许,献计说道:“蝗虫铺天盖地,今岁田亩必然减产。但考虑减少损失,今君侯可命人扑打蝗虫,言能蝗虫五斗者,可换一百钱。”
“记下!”
吕范向张虞拱手,沉声说道:“君侯,扑杀蝗虫仅是缓解之道。今岁内迁于郡中者,百姓不下七、八万人。眼下田亩减产,今岁怕是难以过冬。以范之见,眼下需多弄些粮草,以便冬、春赈济。否则百姓若无粮可食,恐会滋生民变。”
“粮草从何来?”张虞问道。
满宠说道:“君侯,郡中豪强、士族必有存粮,君侯可以暂借形式,向各县豪强、士族支取。且今岁赋税,百姓可免,豪强、大族不能免。”
“恐郡中豪强、大族不满啊!”徐庶说道。
满宠声音冰冷,说道:“郡中有兵马五、六千,若豪强、大族不满,拒坞闭门,可遣军士进讨,逼他们缴粮。”
幸亏张虞没让上党郡内的幕僚列席参议,今若听了满宠的话,怕不是会急眼。但不得不说向豪强、大族开刀,确实是渡过蝗灾的好办法。
钟繇看向张虞,说道:“伯宁之言不无道理,但行事不宜过激,以免让郡内大族、豪强不满!”
张虞沉吟少许,说道:“元常行事圆滑,今让元常负责向豪强、大族借粮,记得留下契据,言待今后宽裕,便会还粮。若豪强、大族拒不服者,让伯宁与公明带上一营兵马,行威慑之举。”
“告诉他们,今若不赈济百姓,百姓必然反叛。届时当会劫掠坞堡,而诸氏老小恐难存焉!”
“诺!”
解决百姓饥荒,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即张虞带兵出去劫掠,将粮草抢回来,学流民那般的操作。但对于张虞而言,他打算稳扎稳打,不能学曹操那种屠城劫掠的作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