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日,张虞回到谯县大营,将满宠引荐于部将,并委以执掌军法。
次日,张虞收到袁术的书信,袁术在信中语气着急,除了提及刘宏病重外,便催促张虞尽快回雒阳。
得闻刘宏病重之事,张虞不敢在谯县停留太久,在与黄琬会面之后,于十七日回师。
谯县至雒阳,二者之间存在一千三百多里的距离。依照正常的行军速度,步卒日行约在3050里,而张虞为了尽快赶回雒阳,仅花了十八天,于三月初抵京。
沿途中,钟繇因家中有事回到长社,再次与张虞分离。而张虞在临别时,向钟繇承诺,表示他会为钟繇表功。
至于为何不征辟钟繇?
非是张虞不愿,而是钟繇与满宠身份不同。满宠以郡吏身份,暂守县令,其本质身份还是数百石小吏。
而钟繇受举过孝廉,曾经出任过县令,即便辞官归乡,他依旧是拥有孝廉身份,离出仕仅差朝廷任命。
在东汉的政治规则下,若想征辟钟繇,常是万石的三公,可非两千石的张虞所能征辟。
当然,张虞可以厚着脸皮征辟,但钟繇出于为自己仕途考虑,大概率会婉拒张虞的征辟。毕竟两人关系虽好,钟繇临时出谋划策,但不代表已是投靠张虞。
虽说如此,但张虞已是心满意足。此番东征讨贼,不仅大破葛陂贼,还征辟了徐庶、吕范、许褚、满宠四人为属吏,可谓收获颇丰。
将四人算入左校营中,再加上留守平城的兵吏,张虞麾下已是人才济济。
武有张杨、张辽、张丰、郝昭、高顺、什翼、柯比、许褚、孟宁之等十余名部将;而文则略少些,仅有郦嵩、庾嶷、吕范、满宠、徐庶等数人。
若算上与张虞有较深关系羁绊的人,如钟繇、孙资、程普、郭淮、王凌、郭图等人,其人数则是更多了。
故不难料想,若是天下大乱,张虞挥兵而起,短期内将不会为人才而忧。唯一限制张虞帐下人才,估摸仅差磨砺与经验了。
三月三日,张虞美滋滋向朝廷复命后不久,当日便收到袁术的召唤。
“济安!”
见到趋步入堂的张虞,袁术便露出欣喜之色,让张虞快些入座。
“袁君!”
张虞坐到席上,向袁术奉上巾帛,说道:“虞东讨葛陂贼时,幸得些豫州特产。”
袁术无心查看张虞所送之礼,顺手将巾帛搁在案几上,问道:“济安可知雒阳形势乎?”
张虞沉吟少许,说道:“虞仅知陛下身体日沉,愿听袁君细言!”
袁术整理了下思绪,说道:“陛下自冬季受风寒以来,至今已有两月,其御体日渐消沉,已被董后接至嘉福殿照料。而诸卿忧陛下病情,近月屡次上疏陛下,望请立史侯为太子,然陛下却按疏不发。”
张虞环顾周围,见堂内无别人,拱手问道:“试问袁君,陛下若有不幸,不知大将军有何想法?”
袁术捋须微沉,说道:“实不相瞒,大将军有谋诛宦官,扶史侯继位之念。”
“袁君,以何氏与宦官之紧密联络,指望大将军铲除宦官,恐是不易!”张虞说道。
袁术神色了然,说道:“何氏出身寒微,得益宦官庇护,方能于朝廷立足。今陛下若是驾崩,大将军扶史侯继位,但因何皇后与车骑将军之故,或如济安所言,未必会铲除宦官。”
张虞压低声音,怂恿说道:“既何氏未能铲除宦官,故欲除奸人当望袁氏,而非何氏。君族名望崇高,何不如效伊、霍之事,拥立幼主,上显忠义,下除凶害,以兴天下。”
“济安之言是为何意?”
袁术眼神闪烁了下,说道:“大将军为外戚,若陛下驾崩,何氏将掌大权,兴复天下当在何氏!”
见袁术揣着糊涂,张虞直言说道:“君族四世三公,德高望重,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而今朝堂失政,天下倒悬,能安天下定倾者,不在君氏,莫非在于屠夫之手乎?”
说着,张虞作揖而拜,说道:“君为虎贲中郎将,将有千余人,袁君本初执掌中军校尉,兵有千余人。仆不才,帐下有千人。三千禁军听候君族差遣,何愁不能成事!”
袁术深深看了眼张虞,说道:“大将军恩养兵吏多年,并州刺史丁原屯兵于河内,愿为其效死力者众多。且皇后为何氏,今欲代何氏而掌朝政,其中多有难矣。”
“此事不难!”
张虞说道:“若陛下不幸驾崩,我等怂恿大将军诛宦,而大将军因皇后与宦官羁绊之故,多半左右为难。时我等向大将军进言,招兵马入京师,以胁迫皇后允诺诛宦。”
“而关中董卓为君族故吏,手上兵马有数万之众,若能引董卓入京,则宦官难存。而君族有西兵相助,何愁朝廷之事。”
袁术眉目微皱,说道:“话虽如此,但引董卓入京,日后必与何氏争斗。”
张虞没有多说,仅叹息说道:“何进为一介屠夫,今凭后族之故,得以官拜大将军,若掌朝政,天下必生祸乱。而君族四世三公,为天下之望,欲兴天下,舍左将军其谁!”
“若君忧董卓难遏,而他今受并州牧,所将之兵不足五千,凭皇甫嵩足以制之。”
作为袁氏的门人,张虞自然要贴心为袁氏大计考虑。没有什么事比得上让袁氏独掌朝政来得重要,至于担忧何进手上的兵马,引入董卓不就能解决吗?
至于董卓入京到底是帮场子,还是砸场子,则不由张虞考虑了。
袁术沉默良久,说道:“济安欲兴平天下之心,我已自知。然此事重大,非我能以决断。”
显然袁术已是动心,毕竟袁术自有他的骄傲,在袁术眼里,屠夫出身的何进与宦官其实没区别,皆依仗皇帝恩宠而幸进。
今刘宏若真驾崩了,朝廷上下大概率会归由何进把持,而他袁氏岂不是要屈居何氏之下。
如果能把持朝政,对他袁氏来说将是一次大跃迁!
《唐书太祖本纪》:会灵帝崩,太子即位,太后临朝。大将军何进与袁绍谋诛宦官,太后不听,乃召董卓,欲以胁太后。太祖闻而叹之曰:“董卓,豺狼也,召之入京,必生大乱。庸者,不足以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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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刘宏驾崩
中平六年,夏四月。
天色渐晚,树影婆娑,鸟雀鸣唱。除了自然声声响外,嘉福殿内外一片肃穆、静谧,空气仿佛凝冻起来,给人以一种不祥的感觉。
“吱”一声门响,寝殿门开一线,宦侍朝外喊了一声。
“参汤!”
很快,偏殿昏暗的角落里,便有人趋步迎上,从手中的暖炉里取出一小罐参汤呈上。而宦侍接过参汤,掩上门入内。
“参汤到了!”
董太后伸手端过参汤,用勺子盛起温热的汤,关心说道:“陛下!”
刘宏脸色苍白,靠在软垫上,虚弱说道:“母亲,我怕是不成了!”
闻言,董太后眼睛泛红,垂泪说道:“宏儿怎能说这般不吉利之语呢?”
“今喝下参汤,病情必会好转!”
说着,董太后将汤勺递过去,而刘宏勉强抿了几口参汤。
约喝了罐里参汤的四分之一,刘宏摇了摇头,说道:“母亲,我实在喝不下了!”
董太后抹泪而叹,问道:“陛下可还有想吃之物否?”
“我已无杂念。”
刘宏看向坐在席上的刘协,深叹道:“我今唯忧协儿!”
闻言,董太后将年少的刘协拉到身侧,说道:“陛下妃嫔虽多,但能继大位者,仅皇子辩,与朕所抚养协儿。然皇子辩轻佻随性,无君者姿态,难御汉室臣民。而协儿年少聪颖,能书识经,有君者姿态。”
“恕朕老迈之言,今陛下迟迟不立太子,若有不幸之事,莫非欲让皇子辩继位,以坏汉家天下否?”
刘宏吐气而叹,说道:“今何氏势大难遏,纵我立协儿为太子,恐因何氏之故,反会让辩儿继位。”
董太后闻声而怒,说道:“陛下畏何氏,我岂会畏之?何进若敢乱来,我当敕骠骑斩其首,拥协儿继位。”
见母亲这般无知,刘宏苍白的脸上尽是无奈。
他之前本想调何进出京师,率兵征讨西北叛军,中途以治军有失问罪。然何进用缓兵之策,一直拖延出征时间,结果不得已让皇甫嵩上位。
今朝中何进、何苗二人皆具有开府,执掌兵马之权,岂是骠骑将军董重可以与之抗衡?
见祖母与父亲有争吵迹象,抹泪的刘协说道:“父亲今患重病,祖母莫要气着父亲。若是这般争吵,协不愿为太子。”
董太后将刘协搂到怀里,心疼说道:“协儿懂事,我不说了!”
见小儿子这般善解人意,刘宏内心已被触动。
“招蹇硕入殿!”
刘宏说道:“何氏手握重兵,今协儿能否继位,需看蹇硕手段了!”
“好!”
董太后神情欣喜,赶紧让人去传唤蹇硕入殿。
未过多久,殿门闭门之间,蹇硕披甲趋步入殿。见到患病卧榻的刘宏,蹇硕便垂泪泣声不止。
“莫哭!”
“上前来,朕有要事需嘱托。”
“诺!”
蹇硕用手擦去泪水,跪行至榻侧,说道:“请陛下吩咐!”
刘宏精神虽是虚弱,当今依旧勉强看向蹇硕,问道:“朕待卿如何?”
蹇硕说道:“陛下于臣恩重,臣万死不能报之!”
刘宏摆了摆手,缓缓说道:“朕不要你死,要你活着。”
蹇硕侧耳以候,静听刘宏言语。
“朕身体恐不能撑太久,若是驾崩离去,唯忧皇子协继位之事。今何氏昌盛,朕诏皇子协为太子,恐朕离世之后,太子之位不能保。”刘宏在蹇硕耳畔,缓慢讲述方略。
“故我授诏令于你,你命人急传何进入宫,言商讨太子之事。你命锐士伏于宫内,待何进入宫之际,率兵将其伏杀之。届时封锁禁省,诏诸卿入宫议我丧事,再出示诏书,以刘协继承大统。”
“切记刘协若继任大统,当册封后将军袁隗为太傅,与董重共录尚书事,以抚何氏旧部。”
刘宏语气微弱,问道:“懂否?”
“懂!”
蹇硕点了点头,眼神露出狠色,说道:“请陛下放心,硕誓死必扶皇子继位,以报陛下器重之恩!”
“善!”
交代完这一切,刘宏气息微弱。
见状,蹇硕便要向董太后行礼而告退。
董太后却暗中叫住蹇硕,说道:“今你一人力弱,禁省之事多由张让、段二人掌控。你欲成事,恐需诸常侍协力。”
“诺!”
蹇硕心中了然,徐徐退出嘉福殿,让人去找张让、段二人。
傍晚时分,嘉福侧殿偏屋,随着段合上门,三人分别落座。
“情况如何?”张让问道。
蹇硕摇了下头,说道:“陛下恐就一、两天,今招我入殿,乃传命于我,扶皇子协上位。且永乐太后有言,若诸君能扶皇子协上位,则让你我与董骠骑辅政。”
刘宏生母董氏,其实并不是太后,其在朝廷册封中为孝仁皇后,仅因众人看在刘宏的面子上,为了与何皇后有所区别,尊称董氏为太后。
段神情不太好看,说道:“今何氏势大,若扶皇子协上位,恐何皇后与大将军不会同意。”
蹇硕冷笑了下,说道:“何氏与我宦官亲近,但何进却与我为恶。何进门下多党人,若何进专朝,必会受党人蛊惑,扫灭你我。今若想不亡,唯有依赖硕所统兵马,并扶皇子协上位。”
张让微微颔首,说道:“你我扶起何氏,何氏方有今日之盛,今为大事计,仅能委屈何氏了。”
段皱眉说道:“那要谋划好,需先杀何进,再后诏诸卿入宫,封锁内外通道,以明君臣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