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开始哭着求皇帝开恩饶命。
可以说。
他们之前在背地里有多猖狂,现在在御前就有多狼狈。
但朱厚不会因为他们在这时掉眼泪,就要心慈手软。
既然这些人早就有意让他在改革路上颜面尽失,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太客气,而对他们再留体面。
朱厚不但要当着朝臣的面奚落他们,还在这时吩咐说:“令工部刻罪碑于各衙门,记录这些人所犯之事!”
“古人曾言: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朕今日把这句话送给你们所有人,望你们谨记。”
“另外,对于你们这些已不把社稷苍生放在心上,做出如此大奸大恶之事的官,朕也会在你们行刑前,让你们先饿两天,也尝尝百姓饿肚子的滋味!”
朱厚这时已看向了杨潭这些人:“饿两天后,把感受呈奏给朕,若反省的不错,斩立决可变绞立决,流放可改远贬。”
朱厚说到这里又看向了其他朝臣:“你们如果也不知道百姓饿饭是什么滋味,也可以回去饿一下自己,知道知道,也可以写写感受,呈奏于朕。”
“退朝吧。”
“恭送陛下!”
朝臣们在参加完这次朝会后,心情都很沉重。
对于首辅梁储而言,他是没想到天子会来这么一出,竟如此动情地要告诫百官。
他对此深感欣慰。
因为他知道这说明天子还没有完全放弃信任他们文官,虽然提出了质疑,但没有像先帝正德一样,对他们彻底不信任,要不然,也不会让他们反思。
这让梁储意识到他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天子的确英明非凡,胸藏大志,自己但凡因为自己是内阁首辅、元老重臣,起一点轻视之心和不敬之心,下场只会很惨,身死倒在其次,只恐颜面皆无,落得个被万世讥笑的下场。
没错。
在梁储看来,当今天子是真记仇!
惹了他的人,他是真的在变着法的收拾。
历经四朝的梁储,不得不承认,在整人这方面,当今天子是最狠最刻薄的,虽说嘴上常表示有意网开一面有意留颜面,但做出来的事却是比前几位皇帝狠多了,关键是狠的你没法诋毁。
比如前任皇帝正德,在梁储看来,虽然正德不信任文官,还会打人板子,但不会让文官下不来台,不会让文官颜面无存。
但当今天子不一样,每次杀人都要诛心,诛心不说,还要让人反省,让天下人反省。
好在,当今天子虽然刻薄但不寡恩,让他梁储现在乘肩舆,支伯爵俸。
虽然这些算不上大恩惠,但难得的是这背后那份愿意考虑自己这些大臣处境的那份心思。
所以,梁储仍觉得当今天子堪为英主!
吏部尚书石也心思沉重的原因,则是他是真被朱厚问文官们是否还值得被他这个天子信任的话给伤到了!
他是真有些觉得自己这些文臣士大夫的确愧对陛下,在明知新天子励精图治,而且表现出很信任自己这些文臣的姿态,为此撤回大量外派太监的情况下,竟然会做出这样欺君害民的事。
当然。
石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也不是第一次知道朝中文臣们是什么样子。
他自然也清楚,正因为天子表现出爱民勤政一面,才反而让许多文臣们真以为当今天子和好欺负,也就变本加厉地行起对不起社稷苍生的事来。
而石越是清楚,也就越是觉得自己这些大臣的确对不起陛下,而一想到这里,就有些两眼酸涩起来。
但对于礼部尚书毛澄和兵部尚书王宪这些人而言,他们则在心情沉重之余,也有些疑惧。
毕竟朱厚这次一下子收拾这么多九卿重臣,已经算是一场相当大的官场地震。
毕竟从永乐之后,除了夺门之变这种政变性质的事件,已经没有这么大规模的九卿重臣倒台,乃至被定斩刑。
烈度不可谓不大。
所以这让许多重臣感到恐慌。
新朝到底是不是要开启仁政?
新的天子到底是不是要以宽仁治国?
如果是。
那为何最近总是有九卿重臣被杀,总是有大案被揭露?
再一想到,大礼变成了没有让天子认孝宗为皇考。
许多官员皆因此倍感不安,开始思索着要不要辞官,要不要向皇帝进谏直言,眼下朝臣们很惶恐,需要安抚。
礼部尚书毛澄、兵部尚书王宪为此还主动来找到梁储。
“元辅,这次逮拿一应罪臣,皆非中旨,而是都出自于公之手。”
“所以,下僚倒是想问问,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元辅是真心愿意看见的吗?”
毛澄先问起梁储来。
梁储笑了笑说:“我哪里愿意看见这种情况发生,就是陛下也不愿意看见。”
“虽说这次的事,皆是一应罪臣咎由自取,但如此烈度的整治,实在是难免让百官惊惶。”
“朝廷的俸禄本就不足,而公门的人手也不足,开销也不能再像国初时那样少,谁都会担心这样严格的话,会不会早晚自己也落得个不体面的下场。”
“所以,元辅能否还是请陛下网开一面,不对九卿用极刑,乃至最好如宋例,不杀文官,即便是贬黜也当慎用,不然,我等只能辞官避祸啊!”
兵部尚书王宪跟着说道。
毛澄跟着附和说:“是啊,我们不敢强逼天子,为我等士大夫,大改祖制,也就只能辞官,以免将来君臣有隙。”
“如果诸公真要辞官。”
“那就只能起复不怕事的王琼。”
“谁辞官,就让他顶替谁的位置。”
梁储回道。
毛澄和王宪当即失色。
他们自然知道王琼是什么人。
那可是让杨廷和都头疼的人物。
一旦真让王琼回朝,他们就算辞官,在乡里也安生不了的。
何况。
如今朝廷已经开始重用王阳明。
如果再起复王琼。
朝中有了这两个王。
谁也不知道天下会变得多么可怕。
所以,毛澄这时忙说道:“也不是说真要辞官,陛下初登大位,但凡有一颗忠君报国之心,谁会在这个时候弃君父而去,只是白问问,想向元辅请教请教,如何稳住百官。”
“是啊。”
“我们不过是问问,说出我们自己的担忧而已。”
“也没说真的就要在这个时候辞官,在这个时候舍君而去。”
王宪跟着说道。
第98章 祸水东引,清流暗惧!
梁储见二人态度转变如此快,不禁微微一笑。
随后。
他就乘肩舆去了清宁宫。
因为天子在朝会结束后,就派人来说,要宣见他。
且说。
毛澄和王宪在这之后皆不由得喟然一叹。
“不能让王琼重新起复为官啊!”
毛澄还说了这么一句。
王宪点了点头:“是啊,宁肯我来得罪因这事而大闹的人,也不能让他王琼来!”
毛澄道:“我们别做欺君的事,别收银子,让家人和底下的人日子过苦一点就是,倒也不至于跟着人头落地。”
王宪颔首。
这次的事,结局的确很出许多大臣的意外。
尤其是属于守旧一党的护礼派大臣。
他们是真没想到结果会发展成北京、南京诸多大员锒铛下狱,论死的论死,流放的流放,户部这个衙门几乎是被一锅端。
两淮的官吏也几乎是一网打尽。
而这个结果。
竟然不是,三百万两银子被大家成功瓜分,饥民直接饿死,或者被当做流贼杀死,然后大家还会在剿灭流贼的军事行动中再捞一笔。
接着。
他们再以风闻言事的名义弹劾张璁贪污,但不提供实证,但也足以让皇帝对张璁失望,进而放弃依靠张璁进行盐政改革。
所以,因为家人被锦衣卫刻意奉旨放过而逃过一劫的许成名、舒芬等,也就和柯维熊、张镗再次秘密聚集到一起,复盘起这次的事来。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王阳明怎么就突然到了两淮,总督剿贼事宜还兼理盐政?”
“还有,我们过账的事,怎么就被锦衣卫提前发现了?”
“就算这次的主要原因是张璁这个卑鄙小人耍了两淮的人,但是,也不应该让锦衣卫这么轻松地就知道了我们过账的地方吧?”
“是不是除了张璁外,还有人在出卖大伙儿?!”
嘭!
柯维熊说着就将桌子一拍,站起身来。
义愤填膺的很。
而且。
柯维熊还特地看向了张镗。
张镗倒是捏了捏茶杯,主动开口说:“王阳明的事,我确实没见他面圣过,我只听守东安门的骆指挥使说过,他上个月去过内阁。”
“内阁?”
许成名愕然不已地问了一句。
张镗又道:“至于这次发现过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