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潭也上本请求拨粮赈灾,而没再建言减漕粮。
朱厚自然也在内阁票拟后批红同意。
且说。
杨廷和在得知陈金被赐自缢的次日,知道了户部借贷兴明银行白银五百万两的事。
“借贷内帑?”
“亏他梁顺德也愿意!”
“陛下既然是圣君仁主,他梁顺德怎么就不敢跟内廷争上一争,他就这么怕得罪内廷,就这么懦弱吗,就这么喜欢当好人吗?!”
“居然用借贷的方式要内帑。”
“谁来还,怎么还?!”
这一下子。
杨廷和也是真的稳不住心态了。
彻底破防!
因为这意味著,他要是真回内阁,就要承担五百万两外加年利三分的贷款偿还任务。
除非他让皇帝放弃这笔债务,相当于赖掉。
但现在皇帝已经批红了户部的奏请,意味著外朝与内廷一起达成了一致。
他要是让皇帝放弃,那就意味著他要让皇帝真的把前面下达的圣谕吞回去,还要否定达成这事的所有阁臣公卿。
皇帝自然不会践踏自己的皇权,达成此事的阁臣公卿自然也不会否定自己。
所以,杨廷和知道他真要重回内阁,就只能咬著牙承担下这份任务。
其实完成这份任务也不难,只是要做这事,就意味著要改制,意味著要做真正的改革。
而杨廷和是宁愿首辅不做,做改制之事的。
如同,历史上他是宁肯致仕,也不愿在自己认定的礼制上妥协一样。
所以,杨廷和知道,这道户部借贷兴明银行的圣谕一出,他就一时又不能回内阁了。
他自然也就因此蚌埠住。
急火攻心之下。
杨廷和两眼一花,差点倒地。
“爹!”
杨慎见此忙扶住了他,且立即让人传郎中来,并吩咐人来收拾。
待杨廷和缓和一些后,杨慎才说:“爹,这事不排除是梁顺德想继续做首辅,所以才出了这么一条毒计,或者说天子真的喜欢他了。”
“儿子认为,我们还是应该找人上本参他!”
“父亲还是应该先回内阁再说。”
“不就是五百万两的借贷,随便抄几个家,也能还的起。”
杨慎这时说道。
杨廷和苦笑:“要是抄家就行,上次廷议,不就不用清田了吗?”
杨慎:“……”
“人心真的变了。”
“我士大夫没有以前那么齐心了。”
“有的开始质疑朱子这样的圣贤了,还有的也开始恨不得把祖宗的规矩都改了!”
杨廷和长叹了一口气,感慨了起来。
接著。
杨廷和摆手说:“现在为父不能回去,回去后就是在天子、大户、百姓三个鸡蛋上跳舞,到时候,踩破哪一个都不妥!”
随后,杨廷和就往榻上垫子后面一躺无可奈何地说:“本来想著陛下愿意做仁君,就只让陛下受些委屈,复现弘治之政即可。”
“可现在陛下不会愿意啦!”
杨廷和说到这里就苦笑道:“因为有大臣愿意用借贷的方式用内帑。”
“谢表就别上了,就对外说,我旧疾又突然加重了。”
杨廷和接著对杨慎嘱咐道。
杨慎称是,且问道:“那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在局势不明之前,不要骄躁妄动,让你四叔下个帖子,去求见他梁顺德,代老夫跟他好好谈谈。”
杨廷和说著就神色沮丧地说:“明明幸逢愿行勤俭宽仁之事的良主,却无奈奸臣太多,使陛下成尧舜之君的路更难矣!”
第62章 这太监是找死!
正德十六年五月二十五日。
礼部上大行皇帝尊谥曰毅皇帝,庙号武宗。
朱厚予以同意。
毕竟正德崇武,得武宗庙号,也算是合其意。
于是,朱厚特遣武定侯郭勋祭告天地,惠安伯张伟告宗庙,驸马都尉崔元告社稷。
朱厚自己则亲告大行皇帝几筵,恭上尊谥册文。
至此,意味著正德皇帝的谥号与庙号皆已确定。
而天下人也将不再称正德为大行皇帝,而是改称先帝。
同日,内阁奉旨发上谕,升左副都御史王景为左都御史。
兵部右侍郎杨廷仪升兵部左侍郎。
伍文定以功升兵部右侍郎。
宁夏参将周尚文改任为京营东官厅听征参将官。
以上官员任命皆由荐举任命,非由廷推和特简。
大明选官素来有三个途径。
分别是特简、荐举、廷推。
这三个皆是合规的定制。
其中,廷推是由荐举演进而来,是皇帝让一群人荐举某一官位的人选后所形成的制度。
只是特简会让一些朝臣难以接受。
但荐举倒是不会。
毕竟否定荐举就是否定廷推。
甚至其实连特简也不能说其不合国朝制度。
朱厚现在既然表示信任内阁,自然是从内阁之荐举。
不过,因为内阁以梁储为首,已经被朱厚说服,愿意配合他,所以,所谓荐举实际上也是他这个皇帝在特简。
他可以告诉梁储他想用谁,然后梁储事后补一下荐举程序就是。
而这些人事任命里,伍文定和周尚文就是朱厚让梁储立即升任进京的官员。
原因无他。
朱厚要恢复和壮大自己的帝王兵权掌控力。
无论是定大礼,还是将来能够铁腕惩办那些只知道勒索朝廷钱财要挟朝廷让利的巨贪大恶,自己这个天子不兵强马壮是不行的。
文官伍文定是王阳明在南边平叛的得力助手,文武双全。
武将周尚文则是这个时代的名将,对抗北方鞑靼入侵,无一败绩,且善种田练兵,历史上于边镇开垦屯田四万余顷,增练守兵一万三千多人,也很忠心,为此被嘉靖加为三公,史载:“终明之世,总兵官加三公者,尚文一人而已。”
朱厚现在调这两人来京,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从天子六卫中选精壮者,重新编练为天子亲军精锐。
不过,朱厚还不能做的太明显,也就只是先让伍文定以升兵部堂官的名义进京,周尚文升京营武将的名义进京。
所以,外朝对此并不惊讶,只当是内阁首辅梁储在进行正常的升调,让天子用美官笼络文臣武将中的忠勇之人。
虽说朱厚名义上是说用京畿道二十余万军民所耕种之田的租税收入与借贷给户部那笔银子三年后的利息收入来供养一支天子亲军精锐,但朱厚可没有真的要老老实实地等到这笔银子出现后再去组织这么一支精锐出现。
正德留给他的内帑不少。
再加上抄没钱宁、江彬等所得,以及魏彬所献两百万,即便给户部借贷出去五百万,也还剩不少。
所以,朱厚已开始著手复建亲军精锐的事,以及构建基本盘的事。
正如,朱厚对梁储所说,天下大政,他暂以经验不足为由,委托内阁,而京畿道的事,由他自己直管。
故而在发上谕召伍文定和周尚文来京任职的同时,朱厚也在西苑勤政殿见了夏言、樊继祖、戴仪三人。
朱厚将西苑勤政殿作为了他临时处理京畿道政务的地方。
之所以选在西苑,是因为这样的话,夏言等就可以直接绕开外朝,在御前听命。
“现在京畿道有多少户百姓已分田?”
朱厚在召见夏言、樊继祖、戴仪来勤政殿后,就直接先问起夏言分田的情况来。
夏言立即回答说:“已分田五万一千八百六十三户。”
朱厚听后点首:“看来已分的差不多了。”
“是的,还剩两万余户。”
夏言回道。
他现在对京畿道新编的民户数量与分田情况非常熟悉。
因为他不敢怠慢。
毕竟直接过问京畿道的是天子。
他可不想在天子心里落下一个办事不勤不谨不忠不廉不能的印象。
朱厚接著又问:“百姓们现在居住是什么情况?”
“皆住简易棚屋,按陛下所吩咐的,编入六卫,分里甲聚居。”
夏言回道。
朱厚又问:“防疫怎么做的。”
“皆挖有排污沟与粪坑,且远离水井,各里交通之道,皆夹种桑柳,既阻风沙蓄水,也便养蚕编筐。”
夏言回道。
朱厚点首:“棚屋还是太简陋了,眼下未到冬季,倒是不怕严寒,但将来住房这块得改善,不过现在说这个还早,学校才是最要紧的,教化为重,既然皆已为京畿亲军卫军户,就应该语言统一,风俗统一,认知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