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有战争需求的倭国大名开出的价码太大了。
但基于,无论是这个时代倭人对大明造成的负面印象大于正面印象,还是后世倭人给整个中华带来的负面印象也大于正面印象的事实,朱厚本能地还是会对给他们输入先进火器这事感到警惕。
所以,朱厚不得不要让本国的火器更上一个台阶,才更有安全感。
故而,他在朝会结束后,就来了已专门负责新火器研制的兵仗局。
所谓自生火铳就是不用火绳的燧发枪。
自从朱厚让王府旧人赵俊带人研制出斑鸠铳,也就是一种重型火绳枪后,朱厚就让他带厉害的工匠开始着手研制自生火铳。
如今到了嘉靖七年,自生火铳也已经研制的非常成熟。
朱厚在扣动扳机后不久,就见前方特地放在七十步外的一块披甲猪肋骨猛烈颤动了一下。
这让朱厚不禁咧嘴而笑。
没有火绳的自生火铳,能够被研制出来,而发挥出比鸟铳更好的射击准度和射程,这让朱厚更加放心于给倭国大名出售鸟铳这事。
试射结束后,朱厚就对负责兵仗局的赵俊说道:“很好!按例厚赏在研制此铳上的有功人员,但是要不能只满足于此,在枪机击发上,枪管上,以及装弹上,再想想有没有新的改进办法。”
“是!”
赵俊回了一句。
且说,朱厚已接到工部的题奏,言第一批运去倭国售卖的鸟铳,已经经过质检,且在嘉靖七年的三月十七日启航运去了倭国。
朱厚知道这意味着大明将会在军火贸易上从倭国赚取大量钱财。
而大明的军工制造也将不完全不再只是自产自用。
官贸也会因此在规模和种类上进一步扩大。
他这个皇帝已经不仅仅是在改变大明,也真的开始在对这个世界产生更大的影响。
不过,朱厚身边的人倒是还没有感觉到这种变化。
他的家人眼下最关注的其实是他小妹永淳公主出嫁的事。
驸马是选自天子培养的忠烈遗孤,让章圣太后,也就是嘉靖生母,非常乐意。
因为在章圣太后看来,这样她就不用担心自己这位被宠坏的小女儿会处理不好与婆家的关系了。
永淳公主自己也对此也很乐意,因为驸马是她自己悄悄选的,而且也的确因为其从小是由皇家养大的缘故,让她也不用担心去面对公婆这些。
朱厚也已赐官新驸马陈钊为锦衣卫都指挥使(虚衔),只等其与公主完婚。
朱厚的家庭生活也依旧因此其乐融融。
不过,有乐意的人,自然也就有不乐意的人。
朱厚为公主选驸马这事,因为直接从嘉靖培养的遗孤中选,让缙绅大户们就非常不乐意。
所以,朱厚在试射火铳结束后,就收到了都察院紧急递上来的题本,言新选定的未来驸马涉嫌与风尘女子有染!
因为有风尘女子游氏在都察院告状说,陈钊昧其赎身银后,行贿于礼部尚书朱希周和太监黄锦,在被封锦衣卫都指挥使后,还企图对她灭口,幸好她有所察觉才没有被陈钊害成。
朱厚对此不禁拧眉:“居然有这样的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在朱厚知道这事的时候,京师的大街小巷已经开始传遍了这事,即言,当今选定的驸马,原来是个流落烟花柳巷的浪荡之徒,还是个心狠手辣的负心汉。
许多不希望天子成功只从遗孤中选驸马的朝臣,对此也非常高兴,乃至乐见到这种让天家难堪的局面。
“这一下子,陛下应该明白不遵大户重选驸马之请的后果了!丢脸尴尬不说,也让负责这事的亲信太监和心腹大臣惹一身骚。”
“皇家养遗孤又如何?不代表也就真是好货色,至少,天下缙绅大户不认他是好货色,他就成不了好货色!”
“哈哈,是这个道理,诸位上本参礼部诸官和司礼监黄锦吧!既是为正朝廷纲纪,也是为小民伸张,更是让权贵知道畏惧!”
于是,这些朝臣也就议论起来,更有朝臣直接呼吁上本参劾朱希周和黄锦等直接负责驸马候选之人。
朱厚也知道这些人倒不是冲着朱希周和黄锦来的,而是冲着他这个皇帝来的,冲着他不肯从民间选驸马这事来的。
朱厚自己也觉得挺委屈,因为这事一开始是缙绅大户们先为难他,不让俊才参选驸马,使得他干脆只从遗孤中选,现在又开始拿这事做文章,至少是很有可能在拿这事做文章。
朱厚这点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
但朱厚也不能完全排除不是朱希周、黄锦在背着自己乱来,乃至陈钊没有行为不检。
因为历史上真发生过太监在选驸马事上乱来的事不说,朱厚自己这一朝也出现过。
所以,朱厚不得不谨慎,便只得让镇抚司的石宝先去查,同时也传了黄锦来。
“你告诉朕,你到底有没有在选驸马这件事里面乱来?”
朱厚问起黄锦来。
第412章 嘉靖相信黄锦,突然翻脸整文官!
这时,黄锦一脸无辜地抬起头,看着嘉靖:
“回皇爷,奴婢没有!”
接着。
黄锦又认真解释说:“皇爷你知道,奴婢也是看着公主殿下长大的,也受过公主殿下不少厚恩!所以,奴婢就算不念太后和皇爷的厚恩,只看殿下的厚恩,也不敢乱来!”
“再说,皇爷赐给奴婢的金银之物也不少,奴婢也没那么容易被收买,也不敢在这件事上被收买。”
“而且,奴婢不但敢给自己打包票,也敢给礼部的大宗伯朱公打包票,他在东南做的那些事早就不容于乡邻,也没了什么要在乎士林虚名的负担,所以,他哪里还会在这个时候,为了些身外之物把宫里也得罪了。”
朱厚道:“朕相信你!”
黄锦猛然一怔,抬起了头。
“你先去书院,见见陈钊,免得他寻短见!”
“顺便告诉他,朕也相信他,让他别被流言飞语给吓住了,走进这名利场,终究是要担些风雨的。”
这里。
朱厚伸出右手刮着乌黑的浓眉,然后把手伸了出去,且搭在椅子扶手上,往殿外挥了挥。
“奴婢明白!”
黄锦抿嘴后就回了一句,且两眼红了起来。
他就知道嘉靖会相信他这个从小陪他长大的内宦的。
但他还是因此莫名地有些感动。
毕竟说相信他的这个人是大明的天子!
关键天子还不仅仅相信他,也相信他管着的那些少年。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皇爷是真的宅心仁厚,也意志坚强。
毕竟,他现在亲眼看见自己皇爷作为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面对这些让天家难堪的事,没有失态,也没有勃然,甚至还关心起跟这件事直接有关的少年陈钊来。
朱厚见黄锦一直傻跪在地上,就挥了挥手:“去吧!”
“是!”
黄锦这才应了一声,然后就屁股一颠一颠地快步往兴明书院走去。
虽说,这种风波在朝堂斗争上算不了什么大风波,甚至不足以载入正史,而值得被记录下来。
但当这种事,让一个还只有十六岁,且一直在兴明书院长大而单纯的少年成为受害者时,对于这个少年而言,要面对的压力还是很沉重的。
何况,这个少年不久前被人高高捧起,即将成为皇亲国戚。
陈钊此时就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些流言蜚语。
对他而言,仿佛天都塌了!
他总感觉,同书院的人看向他的目光里都带着不善与怀疑,都如同无数钢针在刺他一样。
他只默默地走到了书院后面的湖边。
因为他突然有种想以死自证清白的冲动。
毕竟,满城都已经开始传扬他这事,说他不检点,品性不良,欺上瞒下,拿着风尘女子的赎身银去行贿。
所以,少不更事的陈钊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陷害,也真怕高高在上的天子真的因此大怒要对他严刑拷打。
其实。
这也依旧算是朱厚改革上触犯缙绅大户利益所产生的代价。
这些代价对朱厚本人虽然影响不大,但对于直接受害的人而言,的确还是意味着很可能就要因此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譬如历史上唐伯虎就因为朝中高层内斗让他也成为了内斗的最大牺牲品,而落得个终身不得科举只能为吏的下场,使得唐伯虎从此心灰意冷。
话说,在嘉靖收养的孤幼眼中,黄锦一直是备受他们爱戴的人。
因为黄锦直接负责他们的生活,且对他们真的有着无微不至的关系。
尽管,黄锦每次都说是因为皇爷仁恩浩荡,他才不得不对他们倍加关心,但兴明书院的孤幼的确都很喜欢黄锦。
“黄公公!”
“黄公公好!”
当黄锦疾步来到兴明书院时,兴明书院的孤幼也就都很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甚至有较小的孤幼还伸开双手要他抱。
黄锦抱起了一小女孩,然后就问着走过来的另一孤幼:“看见陈钊了吗?”
“他自己去湖边了,也不说话。”
“我们都说不会相信外面的话,但他自己好像还是心里过不去。”
这时,有孤幼回答道。
黄锦听后忙把怀抱里的小女孩放在了地上,然后一边揩拭着额头的汗,一边走到湖边来。
陈钊这时见黄锦走了过来,也腼腆地笑着打了一声招呼:“黄公公!”
“皇爷让我来看你的。”
黄锦这时说了这么一句。
陈钊听后心里猛地一空,顿时泪水盈眶。
来自对天子的无尽恐惧顿时变成无尽的感激。
“真的吗?”
陈钊忍俊不禁地问了一句。
他没想到在许多官僚趾高气扬地说要将他怎么样时,天子还会让黄锦来看他,而有关心他的意思。
“陛下是何等英明之主,岂会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们?”
“你如今要成为贵人,自然也要开始面对这些风雨。”
“而且这还只是开始,你要习惯,还要记住,只要忠诚事君,陛下就能为你遮风挡雨,但若真的欺瞒君上,做了对不起皇爷与朝廷的事,那陛下也能呼风唤雨把你淹了。”
黄锦说到这里就走过来拉着陈钊往回走:“陛下相信我们,我们也要相信陛下,诬告这事,他们成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