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许守愚,则希望可以通过他兄长的关系,让徐阶对他网开一面,别把他交待给锦衣卫。
所以,许守愚也选择了跪下求徐阶。
“你们是谁要谋害国舅爷、谋害徐佥宪,为何不直接招了,干嘛还要连累我们这些人!”
与此同时,许守愚还贼喊捉贼起来,对身后士人大声诘问着,以此证明自己真的很无辜。
徐阶眯着眼看着戏有点多的许守愚,说道:
“有没有,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得锦衣卫说了才算。”
说毕。
徐阶就转身离开了。
许守愚不由得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他是真的很失望。
既失望于张鹤龄没有死。
也失望于徐阶没有那么好忽悠。
被万箭穿心的锦衣卫在由张鹤龄身边的人抬到朱五面前后,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嘴张得很大。
负责浙江锦衣卫事务的朱五见此神色阴沉的可怕,同时眸露悲戚之色。
毕竟,能执行这种秘密任务的锦衣卫皆是他的核心骨干,更是天子最忠心的王府旧人。
因为,这些人都是从昔日朱厚收养的孤儿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朱五在浙江,早就密切监视徐阶和张鹤龄的动静,且也通过徐阶知道了他要在杭州和张鹤龄见面。
而知道天下缙绅都盯着张鹤龄的朱五,也就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防备有缙绅借此对张鹤龄动手。
所以,他就提前联络上了张鹤龄,让张鹤龄同意锦衣卫的人假扮他来杭州见徐阶。
但朱五没想到,这些人果然行动了,而且还行动的很快。
“向陛下奏禀此事!”
朱五为此吩咐了这么一句,然后伸手阖上了已经断气的锦衣卫的眼。
“是!”
不甘利益受损的南方缙绅大户想通过谋害张鹤龄和张延龄,进而牵连徐阶,达到阻止天子夺南方缙绅之利的阴谋虽说破产,但这是因为锦衣卫一直在南方死死地盯着。
可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道理,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缙绅们贼心一日不死,锦衣卫就得仔细防备一日。
但天长日久,总有疏懈的时候,即便没有疏懈,也会为了仔细防备而承受一些代价。
这些代价可能是人也可能是物。
朱厚的旧人数量也有限,一直损失自然也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朱厚能否在旧人损失殆尽之前,控制力大减之前,继续扩大基本盘,到让缙绅们贼心彻底消失,还是一个未知数。
但眼下,朱厚正在努力扩大的基本盘。
比如,他和他的执政大臣们正在推行的改革宗室这事。
在嘉靖六年二月初一日。
在内阁与礼部、户部已议定,支持进行宗室改革后。
户科都给事中李侍就奉圣意正式上疏言:“天下财赋,每年供给京师米四百万石,而各藩王俸禄每年至八百万石。山西、河南存留米二百万石,而宗室禄米五百万石。即无灾伤蠲免,每年输亦不足供禄米之半。年复一年,愈加蕃衍,势穷弊极,将何以支!故请改宗藩之政,以解宗室与地方财政之困。”
内阁因而票拟着礼部覆议此事。
朱厚自然准予内阁此票拟。
礼部覆议曰:“请事下诸王议。”
朱厚便准着内阁降敕诸王呈奏议宗室事。
于是。
没多久,周府南陵王朱睦就被自己兄长周王朱睦叫到了面前,询问道:“朝廷突然下旨要改革宗室,还让我们诸王上本进言,你觉得这是朝廷真的要解决我们宗室的困难,还是做做样子,而没有打算真的让仁政的春风吹到我们宗室这里?”
周王不得不谨慎一些。
因为皇帝素来对宗藩都是猜忌大于信任的。
这主要是因为老朱家真发生过好几次藩王作乱。
但因为当今天子也确实表现的励精图治,所以,周王也就还是特地问起了他这位素来颇有智慧的弟弟。
南陵王想了想后,便道:“这个也说不准是真的,毕竟当今天子是真的锐意革新。”
“可革新也没必要先照顾我们宗室吧,别是借机整我们?”
周王问道。
南陵王又想了想后,也点了点头:“有可能!眼下朝廷虽然岁入大增,但会不会真的先照顾我们宗室,也是难说的,没准陛下真的只是说说而已,不是真的要把仁政先降临到我们宗室头上。”
接着。
南陵王又说道:“不如这样,弟先上一本试试,把宗室的几个问题真的提出来!看看陛下的态度。”
周王点头:“甚好。”
南陵王朱睦便真的上了本,且将宗室的问题列成了七议。
“请立宗学以崇德教;”
“设科选以励人才;”
“严保勘以杜冒滥;”
“革冗职以除素餐;”
“戒奔竞以息饕贪;”
“制拜扫以广孝思;”
“立忧制以省禄费。”
朱厚看到朱睦上的奏本后,就不由自主地念了起来,然后就杨一清等吩咐说:
“很好,将此本下廷议覆奏,另赐南陵王银元五千,以嘉其首奏宗藩革新事,而勉励后面诸王!”
朱厚的确是高兴的,因为他发现,宗藩里的确是有人才的,比如这南陵王居然真的想出很有条理也很符合他心中所想的宗室改革方案来。
第378章 宗藩积极反映文官阴暗,官僚们惊慌!
“不是,陛下是要真推行仁政于宗室,要革除宗藩弊病吗?”
河南左布政使夏从寿,在收到朝廷要厚赏南陵王,还鼓励其他藩王踊跃进言的谕旨后,就一脸惊诧地说了这么一句。
“难道还能只是意思一下?”
右布政使董铳在一旁苦笑着反问了一句。
夏从寿这里将谕旨放在书案上后,就起身去外面看了看,见外面没人,才转身回来说:
“可陛下应该明白,他要推行仁政于宗室的钱是从天下富户手里夺来的!夺富户之利以兴国,非长久之计啊!”
“公说的没错!”
“但是,陛下无论明白不明白,他真的要做励精图治的明君圣主,推行仁政,革新除弊,你我难道还能说陛下不能这样做吗?”
“不能!”
董铳说到这里就自己厉声回答起来。
“除非真的不尊圣人之教,只以法家治国!”
“可谁敢做这样的事?”
董铳说到这里就又道:“所以,只要陛下真的按照我们士大夫讲的那些圣人之道来做一个励精图治的明君圣主,推行仁政,我们只能讴歌!”
夏从寿点头:“我明白!无论如何,按圣人之教,克己复礼当为仁嘛。”
夏从寿虽然明白,但他心里一想到陛下这样做的底气是夺了缙绅之利,是让天下富户受损,还是感到难受。
董铳也同样难受。
这就跟叶公好龙的故事一样。
别看官僚们平时都在张口闭口说,希望天子革宿弊、行仁政,但天子真这样做了,就又难受的不行,甚至还有直接喊疼攻讦以表达不满的。
历史上也都出现过这些情况,天子不励精图治要挨骂,给你上本酒色财气疏;天子励精图治也要挨骂,说委屈了大户,是在与民争利。
当然!
夏从寿和董铳难受归难受,也的确不敢明着对抗圣意。
所以,他们还是照圣意,把五千银元发到了南陵王手里,也向河南诸王府的长史宣达了天子要诸位上本议宗藩改革事。
“陛下是真的要推行仁政于我们宗室头上啊!”
“厚赏你不说,还要我们继续上本讨论宗藩改革事。”
周王在看见南陵王的赏银,又得知天子下旨要诸位积极上本后,就真的相信了天子嘉靖的决心,而兴高采烈地对南陵王说了起来。
南陵王也笑道:“是啊,当今天子是真有图治中兴的大志向的!之前许多例子都已经说明,这次就更加印证了这一点!”
“没错,以前朝廷下的那些所谓要励精图治的旨,到后面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登基诏书写的是天花乱坠,让人无限神往,结果到后面基本上都没兑现,甚至还会反着来!”
“说是澄清吏治,结果吏治更加腐败!”
“说是改善民生,结果民生更加糟糕,流民反而比前朝还多!”
周王一时忍不住言说道。
南陵王不由得讪笑了笑:“王兄还是慎言为好,毕竟事涉先帝圣德!”
周王尴尬一笑:“王弟说的是,孤情不自禁之下,就忘了分寸!”
而周王接下来也亲自上了本,且对宗室在报生、请婚、禁令、宗禄这四个方面进行了阐述。
所谓报生,就是各地宗藩有新生儿出现,要给朝廷汇报,然后由朝廷有司记录入玉牒。
按照周王反映的报生相关问题就是,很多报生的奏本都没得到有司承认,新生宗室子弟只有给钱才承认宗室身份。
这也就使得,许多宗室现在都还没名字,也没有归档,属于黑户,甚至因为吏治腐败,有不是宗室的人,靠行贿报生成功,而获得了宗室身份乃至爵位,是宗室的,反而不能获得身份。
至于请婚也是一样,也因为官僚系统要给钱才肯承认其请婚是事实,不是漫报,使得很多贫困宗室到现在都还没成婚,很多宗室男子三四十岁都还是鳏夫,宗室女子即那些郡主县主之类,有的二三十岁也还未没有配仪宾。
除此之外。
由于朝廷对宗室王亲的禁令太多,使得很多百姓不愿意嫁宗室子或娶宗室女,乃至宁行贿有司躲避选婚,也不愿意与宗室成婚。
因为与宗室有亲者,子弟不能进京为官,也就导致许多宗室婚姻问题很严重。
至于禁令,除刚才那一条已影响宗室成婚率外,别的禁令也对宗室影响严重。
如宗室不能出府,导致被有司抑勒欺负后,不能上报。
毕竟,宗藩上呈奏疏也是通过长史、布政司这个官僚系统转呈,也就造成,很多状告本地官府的奏本被截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