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时中就来了副都御史闵楷这里。
这时,闵楷也从与他交好的都察院御史这里知道了这事。
而王时中来时,就见闵楷端茶的手都已经在发抖,抖得茶汤微微荡开波澜。
“陛下都以牙还牙了。”
“你们这下子该住手了吧?!”
王时中则在屏退闵楷身边的人,而说了一句后,就咬牙问了闵楷这么一句。
他来闵楷这里就是来问讯闵楷的。
因为他知道,梁世膘和陈桢素日和浙江仁和县的闵楷走得近,都是沿海大户在朝中的靠山,且最近也有一直在密谋些什么的可疑迹象。
所以,王时中很笃定刺杀张镗的事跟他们有关,也就质问起闵楷来。
闵楷则把茶盏放了回去。
因为他发现他现在口渴是口渴,但又没心思再喝,只在王时中这么说后:“别人不管怎样,我是真害怕了,也不敢继续挑战圣威了!”
王时中哼了一声道:“有所畏惧就好。”
而闵楷则在这时站起身来,对王时中摊手而问:
“可是,我怕我住手也没什么用!”
“我现在就怕,其他人住不了手啊!”
“公应该知道,人在官场,身不由己,这么多年形成的积弊,哪里是谁想停就能停,谁想认输就能认输的?”
闵楷说着就掸袖转身看向了外面。
王时中听后颔首,接着又道:“可我们昔日清流党魁太傅杨公都归乡放弃了,连其子都转变立场了,底下的人又何必再执迷不悟呢?”
“这件事其实就怨他杨新都!”
“天子一表现出图治揽权之心,他直接先降了,整的底下人一下子没了主心骨,激进者没谁能去约束,胆小者果断当起了缩头乌龟,还有无耻者直接反叛。”
“他还不如直接自己替陛下做中兴首辅,先清洗消灭其党,这样也比现在各自为战好!”
闽楷则埋怨起杨廷和来。
王时中这时倒笑了起来:“如此看来,我应该算是缩头乌龟了。”
“我没有骂你的意思!现在天子如此强势,越聪明的人就越知道要当缩头乌龟,我只恨自己没有像你一样早日当缩头乌龟!”
闵楷这时回道。
王时中则在这时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语重心长地说:“真不能这么这样下去了,君父不慈,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说的对。”
“父教子,小杖受,大杖走,没有因为君父拿大杖招呼,还要硬抗的道理。”
闵楷颔首。
原来,梁世膘和陈桢被人在闹市用火铳射杀,的确出自嘉靖的圣意。
朱厚说给王邦奇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就是这个机会。
他趁着眼下火铳还未找到,让王邦奇让他底下的人再去杀这两御史,而给外朝朝臣们一个教训,表示你们不守规矩,用火铳行暗杀手段,那朕也用这种方式对付你们。
正好丢失的火铳还未找到,那在丢失的火铳还未找到之前,都可能会发生大臣死于火铳之下的可能。
到时候,看谁先害怕。
而朱厚这么一做,朝臣们的确肝胆俱丧。
所以,王时中才来找闵楷说这些,而闵楷也才跟着表现得这么慌张恐惧。
朱厚这里很快就也知道了两御史遇刺的情况。
为此。
朱厚下旨勒令厂卫和兵马司严查,且让厂卫和兵马司严查火铳下落。
然后,郭勋就正式写本上奏,言丢失火铳的是王邦奇。
朱厚就下令缉拿王邦奇,而王邦奇已服毒自杀,只留下一封信,信中只说他的火铳杀的都是他的仇人,他给刺客们的一共是六把火铳,这些人将会继续为他杀仇人。
京师因而人人不安,都不知道王邦奇还有哪些仇人,更开始打听除锦衣卫在两御史遇刺当天发现了三把火铳外,还有三把在何处,在何人手里。
朱厚因而也言这与京军火铳丢失大为有关,才有盗贼如此猖狂,当街杀朝廷钦差不说,还杀御史,要求一定尽快追查到所有丢失火铳下落,以还京师安宁。
堪称奇迹的是,在两御史遇刺后不久,王邦奇所部丢失的三把火铳就在当天出现在了都察院门外,有义民主动献上了这三把火铳,说是在家里所在坊门处捡到。
朱厚对此大为欣喜,奖赏了这义民。
而朱厚也由此知道,这是背后的人认了怂。
且说。
在朱厚下旨派大臣巡视东洋,且应对反对此事者的暗中阻挠,与对付之前掀桌子的不臣之徒时,沿海大户也派人秘密来到了东洋,将大明天子派船队来巡视东洋告知给了倭国大名大友义鉴。
“不是说明国有祖训不征我日本吗?”
大友义鉴也就很惊愕地问道。
第338章 狡猾的明国天子,嘉靖逼退杨廷和原因!
海寇头目兼沿海大户派来的代表许栋,这时对大友义鉴回道:
“因为他们换了个名义,说是巡视,没有直接说是征讨,但根据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的情况来看,巡视不代表不会用武。”
啪!
跪坐着的大友义鉴听后把手往案上重重一拍:“好狡滑的明国天子!”
一想到自己日本现在局势复杂,正是各路大名争雄的纷乱之时。
若真要有明国的兵马来巡视,那肯定会让局势更加复杂,没准会让明国趁虚而入,让自己倭国成为明国蚕食之地。
所以,大友义鉴不由得眸露慌张之色。
“你们明国东南还没有大乱吗?”
“可有令弟许真和我家臣入田亲诚的消息?”
大友义鉴这时想起他派出入田亲诚等人,协助许真去搅乱大明东南、擒拿明国天子宠臣王阳明的事来。
许栋捏紧了放在腰间的拳头,神色黯然地说道:
“正要告诉守护,他们都中了明国天子亲军的埋伏,被活捉了,舍弟和入田亲诚自是已被押解进京,估计会被凌迟处死,至于您的其他国人众与足轻皆被斩杀,首级筑成了京观,尸体则焚毁后洒田肥苗。”
大友义鉴听到这里厚厚的嘴唇抽动了一下。
许栋则继续说了起来:“另外,东南闽浙也没有大乱!”
大友义鉴露出失望之色,忙问许栋:“为何,你们不是口口声声必能大乱东南吗?”
“因为明国天子组建了皇商!”
“这些皇商,正大量收购滞销货物,还大量招募失业海民,让沿海欲乱之巨户,失去了扰乱东南而趁机大掠的基础。”
“再加上,他还拨专款三百万银元,严令各布政司加强操练与戒备,各府州县巡检力量大增,乃至还派锦衣卫亲信来东南花重金遍布眼线,上到督抚要员下到更夫稳婆都有锦衣卫的眼线。”
“然后,海防司也日夜在海上巡抚。”
“所以,别说是让东南大乱,现在就连我们,东南立足都更加艰难,不得不纷纷迁去周围偏僻海岛。”
啪!
大友义鉴听后再次一掌拍在了案上。
“可恶!”
接着。
大友义鉴就咬牙说了这么一句。
大友义鉴随即就满眼喷火地看向许栋:“你们在你们的这位新天子面前,就这么没有招架之力吗?!”
大友义鉴的确不理解。
在他的认知里,他倭国从幕府家臣到各令制国的守护,再到底下的守护代和各郡的城主,那都是想以下克上就以下克上的。
所以,他也就没有觉得明国的皇帝有多大的统治力。
要知道,他日本的天皇现在已经被幕府足利氏彻底架空,连带着幕府都被家臣管领细川氏架空,而让细川氏成为京都地区的真正主宰。
因而,大友义鉴也就在这时如此诘问起许栋来。
许栋则苦笑道:“说实话,我们那边的地方豪绅确实很羡慕贵地各国各郡有极大实权,但我明国的确不一样,在地方握有兵权的封疆大吏都是外乡流官,乡中大户又不足够团结,即便是现在,同为两浙大户的余姚王氏、永嘉张氏,就还是当今天子最忠心的走犬,如今的皇商就有他们两家,你说,这能跟你们一样吗?”
大友义鉴听后恢复了些理智,不由得慨然一叹:
“难怪贵国能太平百多年还未大乱,也难怪贵国天子虽是外藩入继大统,但依旧小施良谋就能逼定国元老主动让权,更难怪,他发起狠来,你们连清君侧的旗帜都不敢举!”
“贵国制度的成熟,令人称羡,于薄产小民而言,可谓幸事,但只是对豪富巨户而言,乃是不幸。”
“您说的是。”
“但我明国的豪富巨户们也不是没努力过抗争过,从伏阙到杀钦差,再到清君侧威胁,乃至以皇嗣为威胁,可这位天子意志之坚决,手段之丰富,也着实让人佩服!”
“更关键的是,他愿意发动小民,军户被他重新扶持,贱民户被他恢复良民身而收纳为水兵,即便是他刚即位时,也是以圣贤爱民之名,联合流民,迫使首辅杨廷和称病让位。”
“按理,自古帝王少有愿发动小民的,而宁向贵族官僚妥协,也不愿使小民得益,毕竟谁都知道,爱护百姓也就只能嘴上说说,真要是让小民也过得舒坦殷实,那天下谁还愿意如牛马一样认真耕作而养天下贵人?”
“但是,他不一样!”
“他似乎非常愿意让小民得益,而这样一来,圣人之学反而就真成为了他的帮手。”
许栋这时点头回道。
大友义鉴听后神色越发凝重起来:“如此看来,他不让自己国中小民为牛马,便是有信心让明国以外的人为牛马!”
“当是此理!”
许栋回道。
大友义鉴则立即言道:“那就不能让他的船队可以来东洋!来我日本这里的,只能是走私船队,不能是他国君王之势力!”
“正如守护所言,我们也不想他巡视东洋成功,为此,已有我们的人在谋杀他派来巡视东洋的近臣,还威吓同要来的钦差,且还打算到时候集中我们在双屿岛上所有力量,和你们的力量,在他们的船队离开定海之后,里应外合的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灭了他们的船队!”
“到时候,贵国可以派使团回报大明天子,托说是妖风所致,如此,将来即便明国天子再欲派船队巡视东洋,那反对之人自然就会更多,毕竟这进一步证明海上凶险不说,而妖风也可以让他们更相信这是天意,如前元之败一样。”
许栋这时说道。
大友义鉴听后来了兴趣,忙好奇地问着许栋:“里应外合?”
“没错!”
“正是里应外合。”
“巡视东洋的船队正使钦差霍韬已经答应与我们合作,配合我们把我们的人派上去充作伙夫等人。”
许栋笑着说道。
大友义鉴颔首,若有所思地说道:“只要能让这明国天子放弃巡视东洋,这就值得一试。”
“你们要我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