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哪有两广舒服。
在两广有权不说,也能通过走私发财,还能靠杀良冒功积攒功绩。
而在南京,没有多少权力不说,想捞点钱都得堤防科道言官们的眼睛。
关键是杀良冒功也没有那么容易。
南京那地方,交通发达,别说屠村,就是杀个人,半个月都能通过运河传到京师去。
不像岭南山多林多,交通闭塞,屠几个村子,有时候,广东按察司知道这事都得要好几天。
朱汲这里在朱麒吩咐后,就跑了出去。
但没一会儿。
朱汲又跑了回来,一脸怒容地对朱麒喊道:
“爹!汪把朱瀛砍了,还剐了他安置在大鹏所的佛朗机人!”
第296章 大清洗,吾皇真硬气!
朱麒这里正喝着茶,等着朱瀛来向他报走私贸易的账。
而他在听见这话后,便立即端着茶站起身,愕然问道:“你说什么?”
朱汲只得复述了一遍。
朱麒顿时青筋暴起,把手里的茶盏,往厚实的地毯上,猛地一摔:“他汪欺人太甚!”
“老夫要上本参他这混账东西!”
朱麒接着就气急败坏地吼骂了起来。
朱汲忙道:“父亲息怒!现在问题是,他可能会先参我们。”
“怕他个鸟!”
“老夫刚剿贼上万,立下大功,陛下不至于因为我杀军户和纵容家人走私这件算不上什么大罪过的事,就要把老夫一堂堂公侯怎么样!”
朱麒不屑地回道。
在他的意识里,真没觉得杀个军户有什么大不了。
随后,朱麒就依旧怒气难消地双手叉腰,而在地毯上踱步言道:“反而是这汪!老夫就不明白,他一个文官,怎么就这么热衷立军功!”
“让军户只给我们种田服役,然后一起发财赚钱,不好吗?!”
“让朝廷水师强大起来,对他有什么好处?”
朱麒说着就烦躁地解开了衣衿,然后一撩外袍,就坐在了一张紫檀木椅上:
“让人写本参他,然后再派人进京打点,让言官们也参他,参他汪擅杀官校,污他人走私!”
“是!”
朱麒心里恨极了汪。
其实!
汪这里,也在心里恨极了朱麒。
因为朱麒在两广干的事太不得庶民之心,让汪在两广招安户显得特别不顺。
“我呸!”
“你们和皇上根本就是骗我们,没有要招安我们,承认我们是良户的意思!”
“不过是要把我们骗去杀掉而已!”
“南海卫那一幕,我们这些晚去一天的户都看见了,先去接受招安的乡邻们全被杀了,连小孩都没被放过!”
当汪问着,被海备营从附近岛屿抓来的户林纪,为何粤地户看见他们官军就跑,看见招安告示就撕的原因时,林纪就一脸怒容地向汪说明了原因。
汪最近也听闻了南海卫的事,且也上了本参劾抚宁侯朱麒和都御史许庭光。
而现在。
汪在听林纪这么说后,不由得再次皱眉,而吩咐道:“放他走!不必处置他了,撕告示的罪不能怪他!”
于是,汪的人便放了林纪。
林纪对此颇为惊讶,随即就朝汪抱拳:“您是个好官,但是,朝廷不是所有官都像您这么好!”
林纪说后就离开了汪这里。
啪!
而在林纪离开后,汪就把书案重重一拍:
“这些混账,对陛下建立强大水师的伟业影响不浅,也极大损坏了天子威信!”
于是。
汪再次上疏参劾抚宁侯朱麒和都御史许庭光。
朱麒这里也因为汪一直盘踞两广沿海不走,还打击走私豪右,也和广东其他官员们一起上疏弹劾汪,说他养寇屠民,纵兵为匪。
而就在两边互相弹劾时。
嘉靖四年十月。
正登高望远归来的朱麒就得到了来自京里的密信。
密信告诉他,天子遇刺。
而密信里又告诉他说,经审讯,刺客是他和许庭光所派,故已下旨抄他的家,且在查获罪证后,已下旨逮拿他和许庭光。
朱麒看完信后,大惊失色,这才觉得不安。
“这事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你不是说那个姓闫的商人已经被杀了吗?”
朱麒忙问起了朱汲。
朱汲哭着脸道:“儿子也不知道,如今想来,只恐是有别的差错。”
“不必再想了!”
“天子要收拾我,有的是理由,只可恨,他还是选择为了那些贱民,不惜要严厉处置我们这样的功勋人家!真是不明白,他一个聪睿天子,怎么就对那些小民那么上心!”
“他这样做,就不怕让天下勋贵寒心吗?!”
朱麒说着就一掌拍在了一旁的石壁上。
接着。
他就看向了远方茫茫无垠的大海,嘴唇抽动着:
“这个好大喜功、刻薄至极的暴君!”
“父亲,要不我们反了吧!”
“反正我们在两广也安置了不少亲信,大不了招兵买马后,就挥师北上,去常德,拥立荣王为主,清君侧!”
朱汲言道。
朱麒则有些犹豫。
他在儿子面前骂一下天子出出气还行,但真要反,他还是有些不敢下决心。
“父亲!”
“我们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朱汲不由得言道。
朱麒颔首:“我知道!”
“但是,两广的文武官员和缙绅不一定愿意跟着我们造反。”
“让他们与我们一起发财,坐视我们让两广生乱,他们愿意。”
“但让他们跟着我们一起造反,他们就难舍弃九族和万世骂名,来陪我们做这样的事!”
朱麒一脸痛心地说道。
“那就逼他们,他们要是不愿意,就先杀了他们,成全他们的忠烈之名。”
“总有怕死的,愿意跟着我们干!”
朱汲说道。
朱麒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
“先招兵买马,扩充我们的家丁。”
“不然,没法逼这些两广文武听我们的话。”
“你先去我们在两广的各铺子查查账,然后亲自去一趟广西,花钱招揽各土司的狼兵土兵,然后带他们来广州!”
朱麒吩咐道。
朱汲拱手称是。
朱麒接下来也回了自己的总兵衙门。
而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
朱麒一直坐卧不安。
待到嘉靖四年十月初七这一天。
朱汲刚从佛山查账回广州总兵衙门,朱麒就一脸沮丧地对他说:“你不必去广西了。”
朱汲忙一脸惊愕问道:“不去了,这是为什么,父亲?”
“天子亲军宣武卫已经到慕德。”
“先锋骑兵已经入城,向我送来了陛下密旨。”
“陛下的意思,如果我还冥顽不灵,就会彻底失去开恩于我抚宁侯一门的机会!”
朱麒神色颓然地回道。
朱汲听后也退后了几步:“难道我们就坐着等死?”
“是的。”
朱麒回了一句后,就也瘫坐在了椅子上,且苦笑说:
“不但要坐着等死,还得老老实实交待罪行,将跟我们有勾结的官员都交待出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既然成了鱼肉,就得有鱼肉的觉悟!”
“如此说来,许家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朱汲说后,就也咧嘴一笑。
事实上。
早在一个月前。
许庭光刚到南京,锦衣卫朱七等就拦住了他,然后向他宣读了要拿他去两广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