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国中尉朱旭没想到他来领禄米时,还能得到一份发揭帖讲揭帖的差事,虽然每月只有一石粮的薪酬,但也足以让他日子可以过优渥不少。
所以,他接受了这份差事,和另外几个同样接受这差事的宗室子弟,也就天天上街张发揭帖。
“与民争利是大谬,佛寺僧尼与大肆捐田建家庙的士绅才是与国争利,与民争地……”
向文鼎看着贴在武昌城门处的揭帖,随后他就听见朱旭还在这里大声念着揭帖内容,也就面色阴沉下来,问着朱旭:
“谁让你们这样做的,也是严佥宪的意思吗?!”
朱旭没有理会他,只继续念着。
恰巧,这时巡按御史柴文也出现在了这里:
“回向公的话!不回答,本按就把你给拘拿起来!”
“我有没有罪,你都没资格拿我,因为我是宗室奉国中尉!”
“老百姓怕你们,老子可不怕!”
朱旭拿出自己已在宗室玉牒的凭票出来,柴文和向文鼎看后,只得灰溜溜的离开。
“风宪,您说,他严惟中到底想干什么?!”
“他要干什么?!”
向文鼎只在离开后,低声切齿地对柴文说了起来。
柴文跟着叹道:“是啊,他到底想干嘛!如此做,怕是要辱绅灭佛!”
……
“鄙人没有想干什么,只是奉旨引导舆论而言,向公是这里的贤达,有名的才子,所以,我严嵩既然负责观风整俗,也就不得不来拜访。”
而向文鼎在回家后,严嵩却突然来了他家里,说是要亲自拜访他,且与他如此说了起来。
向文鼎不得不强笑着问:“鄙人致仕薄宦一名,有何可访,但公既然来,少不得以粗茶淡饭招待一下,只是若有不敬,还请公见谅。”
“无妨,直接带我去公的书房吧,我得看看公这样的大才子,写了什么收藏了什么书籍文章。”
严嵩回道。
向文鼎不禁愕然,笑道:“这有何看的,鄙人所藏的不过是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阿物而已。”
“必须得看!”
“我奉旨来湖广观风整俗,不看本地乡绅贤达的文章诗词,不查他们私藏的什么书籍,怎么了解这里的士风,怎么整顿这里的风俗?”
严嵩突然很严厉地回道。
第214章 文化上严打,士大夫们又怕又慌!
“袁宗皋献妓媚君,导以房中术。”
严嵩看着从向文鼎书房里抄出来的一未完结,且是其私人所纂写的野史笔记,念了一句。
随后,他就沉声向文鼎:“你就是这么污蔑君上的?”
“拿了!”
“佥宪开恩!”
向文鼎立即跪了下来。
接着。
向文鼎就道:“老朽只是略微记下一些风闻之事而已,并非有意污蔑君上!”
“你都写成文字,留下你自己的真名了。”
“还说不是污蔑?”
“你告诉我,什么才叫做污蔑?!”
严嵩笑问起向文鼎来,然后将手一挥,成为他观风整俗使执事游击的戚景通带着兵,忙把向文鼎抓了起来。
而严嵩又下令把向文鼎所有书籍文册与笔记都抄走,说是要一一甄别。
向文鼎见此更是痛心,因为这些书籍文册有不少都是他高价收来的孤本,不少还是贿赂翰林在内廷文楼偷的宫藏秘典。
但严嵩不得不承认,湖广的确文教发达,很多文人士大夫都有藏书,书铺也有不少。
严嵩灵机一动,干脆把湖广许多识字的宗室王亲子弟雇佣为幕僚,让他们替自己去查抄,且表示查抄到就有厚奖。
反正,他现在带有十万银元。
可谓财大气粗!
贫困的宗室子弟们很乐意为他做事。
为此,严嵩还特地表示,这是响应圣意,在文化上展开严打。
许多宗室子弟因而闯入了许多缙绅文士家,把什么眷念前元、批判朱明、抨击朝政的笔记和编的野史都找了出来。
“你们这是胡闹!”
“擅闯我私人宅邸!”
致仕御史谢良臣就在看见许多宗室子弟拿着观风整俗使的牌票,闯入自己藏书楼后,气得拿拐杖疯狂敲地,且急得对大吼道:
“来人,把他们打出去!”
谢良臣家奴段安忙跪下劝道:“老爷使不得,他们都是宗室王亲子弟,只是拿钱给观风整俗使干活而已!打了性质就变了呀!”
“那把藏书楼烧了!”
“什么孤本雕板,老夫也不要了!”
谢良臣咬牙说道,还对段安吼道:“快去!要是真让他们查出我那篇文章来,你老爷我就完了!”
段安忙又磕头劝道:“老爷烧不得呀!那个严嵩提前传了令给小的们,说荆州谢氏的藏书楼不仅仅是谢氏的藏书楼,也是朝廷的藏书楼,是皇明的文化之财,若烧了,就是坏国家之本,严打期间,同谋逆处置,谢氏上下皆斩!”
谢良臣听后一怔,随后不由得骂道:“好你个严嵩,你果然比你那学生阴狠!竟如此为难士绅!”
谢良臣随即就晕厥了过去,倒地不起,明显是被严嵩给气晕了。
“令人发指!”
“令人发指啊!”
“上本,得立即上本!”
“湖广文人风气可谓大坏,尤其是缙绅们,污蔑袁公,污蔑陛下,还污蔑先帝!”
“甚至说孝庙子嗣单薄是太后善妒!”
“他们连尊者三讳都不明白?简直大逆不道!”
“太后善妒,虽然是事实,但这是能写的吗?”
严嵩看着一干由宗室子弟们交来的可治罪的当地文人所编野史、所写文章,而不由得连声感慨起来。
……
……
“诸公赶紧想想办法吧!”
“宗室王亲子弟不是这么个用法呀!”
凤栖书院。
正德年间,士大夫于襄阳府庞统故宅所建。
此时。
襄阳一众士绅就因听闻荆州、武昌方向已经轰轰烈烈地展开了观风整俗使掀起的查书查文章活动,而聚集在了这里,一起商讨办法。
致仕按察使邓墨就在书院大堂,一脸焦急地向一众士绅说了起来。
士绅黄文升便在这时说道:“我们本来还想策动宗室子弟去催要禄米,耗尽舒晟和桂萼这些奸臣的库银库粮,让他们没法严打,没法维系新政力量,但他桂萼主动发了所欠禄米和廪食,逼得我们不得不放弃,现在,反而让这严嵩利用这些宗室子弟来观风整俗起了!”
啪!
“怎么这些奸臣一个个都这么奸猾狡黠!”
黄文升接着就非常不忿地把桌子一拍。
“不奸猾狡黠能叫奸臣?”
士绅丁标冷笑着反问了一句,随后就叹息说道:“这是我湖广士林的一劫呀!我们纵容僧尼胡闹,朝廷就严打!我们说袁宗皋与民争利,朝廷就来观风整俗!”
“可以说,当今奸臣真是把天子挑唆得越来越利害!”
“我们还是看看福建那边吧,只要福建那边让东莱的金矿不再产金,而补财用,像湖广这种大把撒钱以策动宗室似的新政就维系不下去!”
……
……
“啊!”
“啊!”
幽暗黢黑的诏狱里。
伤痕累累的张纶正在受酷刑。
虽然他是东莱州知州,但因为他欺瞒天子,图谋吞下国帑,还交通外夷,欲卖子民,又在给夏言的字据明确提出闽地大族参与此事,所以,天子下旨,锦衣卫可用刑审其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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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红的烙铁在张纶的身上不停地戳着,审他的锦衣卫陆炳甚至还直接在他裆部踢了一脚,而咬牙道:“你说还是不说!”
张纶鼓着脸,额头青筋直冒,接着又哭丧起来,瘪嘴道:“你们到底,到底,要我说……说什么啊!”
“你的同谋!”
“是哪些闽地大族在参与这件事!”
陆炳把烙铁拿了起来,且沉声问道。
张纶道:“没……没有什么闽地大族!”
“啊!”
陆炳又把烙铁摁了下去:“说还是不说!”
“朱太保,您可知毛骧、纪纲、马顺这些人的下场!”
“我的今天就会是你的将来!”
张纶反而威胁起陆炳来。
“你这威胁没有用!”
“朱三是我的学生,他非常清楚,你说的那些人只是为人主的私欲而得罪士大夫,但他,是为国家的公利而得罪士大夫,如此,他就得罪不了天下君子!只会得罪伪君子!”
“伪君子可怕吗?”
“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