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道:“只要阁老愿意迎合天子,没事上本庆贺问安,陛下自然会对您老印象加深,然后生出起复之意的。”
“这恐怕不够!”
“我思忖着天子眼下大婚后,宫中美色已增添不少,再加上又会得大量白银进京,说不定就会有享受太平、期盼祥瑞之心!我们当适当为陛下献祥瑞,以满足陛下期望天下大治的愿景,阁老也当借此多贺天子有德,治国有方才是。”
秦金言道。
嘭!
王鏊把桌案一拍,愤然起身道:“你们竟然打算让我谄媚天子?!”
“阁老,这哪里是谄媚天子,只是为君父尽忠,代乡梓以睦君父而已!不如此,何以使君父心悦,何以使乡民安宁?”
“这就如同二十四孝里斑衣戏彩一样,身为臣子,必要的时候是需要在天子面前作丑弄怪的,为的是让君父舒心高兴,这样天下人才有福!”
顾清劝了起来。
秦金也跟着道:“是啊,尽孝需和悦父母,尽忠自然也需要和悦君父的!”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天下也无不是的君父!”
“南直眼下吃这么大的亏,就是之前把圣人之意理解错了,把对君父的敬爱之心削减了不少,才犯了天理,以致于有今日这般后果。”
“哎!”
王鏊叹了一口气,道:“也许是吧。”
接着。
王鏊又道:“可这献祥瑞还是要慎重,天子未必真喜欢此事。”
“我们是这样想的,先让我们南直在地方为官的人试一试,看看天子反应,反正贬黜一个地方文官对我们南直影响不大。”
顾清回道。
王鏊颔首。
然后,他就挥手让顾清和秦金退了下去。
因为他现在想一个人静静。
主要是他也没想到的,他们这些自诩清流的人,也有一天为了乡梓,要想着谄媚天子,还要给天子准备祥瑞,而大有希望天子堕落且自满自得的心思。
这也就让他内心五味陈杂。
在王鏊看来,还是以前好,天子好逸恶劳或者叛逆好乐,这样,他们士大夫就能继续一边伟光正的做官做人,一边只把天下衰败怪罪于天子身上,哪用得着像现在这样矛盾又虚伪。
且说。
涉嫌谋逆的江南士族及其亲眷在惴惴不安中,也正在想办法找门路,他们家族中不少为官的人甚至也主动上疏请罪开恩。
但这些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先收到的是一道天子严令他们不得毁坏自家财物、否则就九族皆灭、挫骨扬灰的旨意。
原太仆寺少卿欧阳衮,欧阳宇之父,在通过《邸报》看见这道旨意后,就因此不禁双手颤抖。
第187章 大肆株连江南士族,天子大婚!
“可恶!”
“这岂是待士之道?!”
嘭!
欧阳衮一掌把《邸报》拍在了案上,而脸色阴沉。
他知道,天子这是盯准了他们这些南直士族的家业。
“王震泽、顾士廉都不救我们的吗?!”
“朝中那些君子也都要坐视天子从此获得大量白银,而掌控天下钱权,使我士人地位从此一落千丈吗?!”
欧阳衮在园子里踱步着步,吹胡子瞪眼地诘问着,一时不由得又一巴掌拍在了一立在面前的长条太湖石上。
看着自己积攒下的偌大家业,自己这秀雅奢华的园子。
他一想到这些要收没入官,就心疼不已。
他现在很希望王鏊、顾清这些同乡的士大夫,乃至朝中的文官能够帮他们。
因为夙来狂悖傲慢以至于当年做太仆寺少卿时,就敢向为朝廷养马的百姓收取正常马价银十倍火耗以肥己的他,在这一刻也是真的怕了。
“杨新都真是选了一位好天子啊!发动贱役之人对付我们!”
而恐惧之余,欧阳衮也怒火更盛。
尤其是想到天子还下旨威胁他不要企图毁坏家财,他就更气!
“陛下这是盯准了我的家业啊!”
“这一下子,害得老夫毕生积宦乃至祖辈数代经营之产,将要落入内廷啊,这叫我如何去九泉之下见列祖列宗啊!”
“呜呜!”
欧阳衮气急败坏之余,也突然崩溃地蹲地大哭。
欧阳衮正哭着,其次子欧阳禄走了来,冷着脸,还举着火把道:
“爹不必哭泣,刁民结社,大兴奴变,士风堕落,奸臣敛财,才会这样的!”
“总之,南直完了,天下也完了!”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自己先烧了这些家财,让那些奸臣刁民一分也得不到!”
“儿子已经让他们准备好火油火把!准备彻底烧光所有珍宝!”
“烧不了的,就全部砸碎或沉入河里!让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欧阳禄说着就冷声笑了起来。
啪!
欧阳衮则直接给了欧阳禄一巴掌,怒目看向欧阳禄。
“不准烧!必须保证家里的一针一线都不能毁掉!所有地契房契账簿必须保存好!”
欧阳衮接着就怒吼道。
欧阳禄一脸不解地泪水盈眶起来,也大声问道:“为何不能烧?!难道真要那些奸臣白白得去吗?!”
“烧了,我们就都死无葬身之地啊!”
欧阳衮痛声说了起来,然后把《邸报》递给了自己次子:“你自己看!”
欧阳禄接过《邸报》看了起来。
“暴君!”
欧阳禄看后实在忍不住骂了这么一句。
啪!
欧阳衮又给了他一巴掌:“放肆!你要是再这么口无遮拦,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死你!”
欧阳禄闭了嘴,只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说:“可是,他真的很刻薄!”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欧阳衮愤然道。
欧阳禄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
他才问道:“父亲,我们真的要家破人亡了吗?”
欧阳衮苦笑了一下,以沉默回答了他次子的问话。
接下来。
欧阳氏是真的没敢毁坏半点财货。
而待燕山卫的人来后,就把所有的账簿和契票交给了燕山卫的人。
朱厚后面又补了旨意,燕山卫负责审讯抄没,勇卫营则负责戒备与维持秩序,东南总督的人负责监督,锦衣卫的人负责暗查东南总督的人有没有认真监督,以确保这些士族的家财真的都被全部抄没。
燕山卫的人以及东南总督署以及勇卫营的人到后,基本上就会开始对这些士族进行一番严刑拷打,以问明所有情况。
不过,由于这些士族子弟多数都是不怎么具体管家务的,争气点的,只读书举业,不争气点的,皆只会斗鸡走马、嫖妓宿娼。
所以,多数时候都是为他们具体管事经商的家奴在接受严刑拷打。
“啊!”
“我说,我说,账簿上那一百万石白米不是粮食,其实是白银!是我们当家大爷为瞒着老爷故意假称为白米的!”
常熟。
秦侍郎家的管事家奴就在燕山卫的人审讯下,不得不交待出了记于账簿上但没有查抄到的一百万石白米。
但审讯这士族家奴的燕山卫官兵自然懒得多问这些士族家狗屁倒灶的内部之事,只在这家奴如此回答后,就问这家奴把银子具体藏在了哪里。
这受审的家奴回答后,官兵们倒真的按其所指抄出了一百万两白银,各个都是铸造大冬瓜的白银。
而这些士族子弟很少直接受审,但他们还是都被拷押起来,押去了福建,准备到时候被全部运去东莱挖矿垦荒。
他们的家奴自然也一样都要把押去挖矿垦荒。
一时间,南下的人流不绝,而运抄没款北上的船只也络绎不绝。
这些抄没款皆将成为朱厚接下来扩大银元发行量的资本,以解决一直以来大明朝存在的民间“钱荒”问题。
同时,这也让朱厚眼下不必再担心没钱的问题,而只需要操心如何把钱花得更好。
自然,朱厚的大婚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在经过一番繁琐的礼仪后,朱厚也终于在清宁宫见到了自己的皇后姚淑君。
红烛摇曳的暖阁内,朱厚看着被掀开盖头后的那张精致白皙的脸,倒也不禁有些心醉,而微微一笑起来。
而姚皇后也不禁抿嘴莞尔,满脸羞红,但眉间又有些窃喜之色。
对她而言,所嫁天子倒也正是年华正好的翩翩少年郎,自然也会欣悦于心。
朱厚也没矫情多言,在与姚皇后喝了合卺酒后,就挥手让王春景取下了姚皇后头上那看上去沉沉的凤冠,然后屏退了王春景等侍女:“剩下的,朕与皇后自己来,不劳夫人费心。”
夫人是明室宫廷里对身份较高宫女的一种称呼,上至太后天子下至太监宫女皆这样称呼。
王春景倒是颇为意外,因为她今晚本有引导天子和皇后交合之责。
为此,尚衣监特地给她临时培训了一下,让她看了不少天下有名春宫图画大师唐寅的作品。
这使得她最近一直心火炙热,尤其是今夜,更是口干舌燥,心乱如麻,但她没想到天子不让她教导。
她也只得带着侍女退了下去。
而她只在退下去时,看见天子自去了自己玉带后,又去卸了皇后绣带。
翌日。
晴空朗照。
朱厚强行拉着皇后起了床,然后,就扶着走步困难的皇后一起见了两宫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