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问道。
赵璜太过著急,也就脱口而出道:“臣其实管不了。”
朱厚不禁回头看著他。
赵璜忙改口道:“臣的意思,工部不是臣的工部,是陛下的工部,工部的其他官员会为此谏阻陛下的。”
“怎么,工部的官员就是想让朕将来中毒?”
朱厚问道。
赵璜忙否定道:“陛下,这自然不是,臣只是觉得皇家就应该有皇家的尊贵与庄严!尽管臣很支持陛下节约财用,为陛下节约财用之举而肃然起敬,但臣认为彰显皇家尊严还是更重要的!”
“这么说,是公想让朕中毒?”
朱厚问道。
“陛下!”
“臣死罪!”
赵璜立即跪了下来,然后身体哆嗦道:
“臣刚才失言!”
“但臣本意不是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朱红乃尊贵之色,乃皇家独有,不以朱红配乾清宫,则有违天道人情啊!如若皇家朱红都不用,则小民只怕连青白杂色也不敢用啊!”
“那你说,是该让朕中毒,还是该让朕节约财用?”
朱厚问著赵璜。
赵璜想了想咬牙道:“陛下,既如此,臣认为可用做胭脂使用的红蓝花代替。”
朱厚是知道红蓝花的。
这是一种汉代时张骞从西域带回来的一种天热制造红色料的原料。
安全不说,还有药用价值,按照《金匮要略》和《产乳集验方》记载,此话在治疗妇科方面有奇效,可刺激乳汁分泌。
而《本草再新》还说他可以安生胎,堕死胎。
这与藏红花完全不同,因为红蓝花属于菊科,后世还用作食用油,可见是绝对安全的。
如果后宫真的广用这种花为原料做的涂料,对子嗣方面自然是更有好处的。
但是之所以不用,是因为他成本昂贵,目前主要产在甘肃与后世青海、新疆一带。
当然,朱砂的成本也昂贵,毕竟在后世天热朱砂都价值每克数百元,何况只能开采天热朱砂的大明。
只是朱砂主要产自南方。
而红蓝花主要在西北。
所以,如果用红蓝花,这意味著这个主要用于皇家使用的庞大奢侈品市场的利益就要归到北方大族手里,南方大族将失去这一利益。
虽然赵璜也是南人,但现在也没有办法了,相比于舍弃用朱红大色装饰宫墙,他只能做此妥协。
而朱厚其实要的赵璜从口中提出这个办法,逼他这个保守派主动提出改革方案。
因为用红蓝花的话,可以避免他与后宫诸人因为朱砂慢性中毒和促进子嗣不说,还能开发西北的价值,没准将来还可以以此为契机收复西域,重现当年汉唐在西边的疆域之盛,乃至还能进一步发扬。
当然,光是红蓝花还不够,将来还可以借此发展棉花种植业,转移江南的种棉产业,让内地更多土地用来种粮。
所以,而红蓝花只是一个契机。
但朱厚知道,身居上位,有时候得欲擒故纵,以达到让赵璜进一步入自己套中的目的。
所以,朱厚也就先否决道:“不妥!用红蓝花太奢侈了,也太费人力,毕竟要派人去西北采买!还是不用朱红,以省民力!”
“公为何就不准朕爱惜民力,不准做朕做一个节俭之君呢?”
“陛下!这不奢侈!”
第168章 皇权加强带来的好处,天下筹美!
赵璜急得不行,忙脱口说了这么一句。
“起居注记一下,大司空言,用西北红蓝花为涂料不奢侈!”
朱厚忙对起居注官方献夫吩咐道。
赵璜这里则正抬手拭额头上的汗。
在听朱厚对方献夫如此吩咐后,他一时不由得瞪大了眼,心道:
“没必要什么都记下吧?”
虽然,文臣都喜欢劝天子节俭财用。
但让天子节俭,对他们而言,还得看实际情况合不合适。
至少,对赵璜这个工部尚书而言。
他可以接受缩减光禄寺的开支与收入,可以接受户部的缩减,也可以礼部的缩减。
但他是不能让工部的开支与岁入被缩减的,至少不能在他当工部尚书的时候被缩减!
因为那样,他就相当于背叛了工部。
毕竟,真让天家不用朱砂,那折成上交工部朱砂之银的杂税,就意味著要被取消了!
工部就会少很大一部分收入!
“陛下!”
“西北地广人稀,而内地人多地少,只要鼓励关内人去西北商屯种红蓝花,朝廷可以免征其役,则小民必然欣然前往。”
“如此,红蓝花的价格必然降低如棉花,至少会比朱砂低很多。”
“另外,还可以用所取之赋为运费之需,则边军也必愿为朝廷运红花之料,同时还能起到实边的作用。”
赵璜既然说不奢侈,自然也得对天子陈诉不奢侈的理由。
而他作为能混到工部尚书的官员,只要愿意想到解决红蓝花成本高的问题,还是能想到的。
所以,他立即提出了一个初步改革的方案。
朱厚听后这才颔首。
“很好!”
“到底是股肱元老,真是很难想到办法。”
“就这么办吧,尽快拟个本上来。”
朱厚称赞起赵璜来。
赵璜拱手:“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方献夫看著赵璜离开的样子,没有多言,只在起居注如实记录了刚才的一幕,且颇为感动地在心里叹道:
“陛下是真的节俭而不好奢靡,只怕说朱砂有毒,也不过是个为节财用的借口,若非赵公有良策,以红蓝花荐以替之,只怕真会宁不用朱红正色也不肯累民伤财。”
赵璜倒是没那么感动,而是灰头土脸地回了工部,向工部官员传达了宫殿涂料不用朱砂改用红蓝花的改革结果。
工部诸官皆惊骇不已。
左侍郎童瑞更是直接诘问赵璜:“因何如此?”
赵璜说了缘由。
童瑞听后大为埋怨道:“公怎么就不知道说朱砂没有毒呢?!”
“哪怕说愿当面喝一杯朱砂水试呢?只要公这样做,陛下必会去疑!”
“我当然可以说朱砂没有毒,但万一有毒呢?”
“事关圣体,谁敢冒险?”
赵璜其实是自己对朱砂有没有毒也心里没底,所以,他也不好真的敢当天子面说可以亲自试喝朱砂水。
童瑞作为工部左侍郎,又是湖广人,所以工部的朱砂采购基本上都是采自他湖广亲友中的朱砂供应商。
现在突然这么改,童瑞自然也就失望不已,还在赵璜这么说后,呵呵一笑:“天下女子多以朱砂涂唇,也没见谁中毒。”
“寻常妇人能与圣体比?”
“公真坚持认为朱砂无毒,可以上疏陈词,没必要与我争辩!”
赵璜甩袖说后就转过了身去。
童瑞自然不敢。
这个时代的女子的确多以朱砂涂唇。
连后宫女子都会用朱砂涂唇,乃至朱批用的朱墨本来也是有朱砂的。
当然。
朱厚早已让人换成了红蓝花为原料制作的朱墨与胭脂,不让后宫使用。
朱厚也不希望将来成婚后,亲吻时,亲一嘴朱砂到嘴里。
说起成婚。
永福公主的驸马已定为沈学礼。
这是永福公主自己定的。
自然也算是合她的意。
而不像历史上,她半点做不得主,不仅仅是她半点做不得主,连她的生母蒋太后也半点做不得主。
历史上,这一时期,以杨廷和为首的护礼派,权力可比这一世大。
因为历史上的嘉靖没有发动底层民众、联合底层民众的缘故,也就算是真的势单力薄地对抗杨廷和和他背后庞大的护礼派官僚势力。
所以,历史上的嘉靖一开始掌权没这么快。
历史上的嘉靖,只靠同样势单力薄的议礼派,慢慢撬动以杨廷和为首的护礼派,也就直到嘉靖三年才最终成功压制护礼派。
这一世,自然不一样。
因为朱厚发动无产百姓一起进京,议礼派也就要比历史上的嘉靖朝提前压倒护礼派。
他也比历史上的嘉靖要更提前掌权。
所以,这就使得,跟他有密切关系的永福公主,能够在最终选择驸马时,有最终决定权。
已失去文官支持的张太后难以对此造成影响。
而他的生母蒋氏也自会乐得成全自己女儿。
当然。
朱厚知道,这不是说,他真比历史上的嘉靖在权力斗争上更厉害聪明。
而是因为他在信息的掌握上更有优势而已。
打个比方。
历史上的嘉靖相当于是没开地图并不了解未来历史主要剧情,十五岁的他,一个人在摸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