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承明 第173节

  而在后世农村,也有过这种情况,即村委会因为要宣传什么事,而不便挨家挨户的去说,便把大家召集起来一起吃筵席,一边吃饭一边谈事。

  现在朱希周也将应天府目前查出大量隐田的大户请到了一起,说道:“这次清丈,诸位想必也知道缘由,皆是因为赋役没有了征收凭据!”

  “应天府没有征收凭据,就是因为架阁库被火烧了,底下各县存的赋役白册也消失或被破坏,虽然该治罪的官吏已经治罪,但是,赋役不能不征收,改制不能不进行,所以就不得不直接清丈。”

  “而这次清丈,倒也清丈出了不少隐田和诡寄、飞洒之田,使得诸公名下都增加了不少税田。”

  “魏国公家已查增税田二十万多亩。”

  “临淮侯家已查增税田十七万多亩。”

  “少宗伯方公家已查增税田十五万多亩。”

  “少司马侯公家已查增税田二十万多亩。”

  “原文选司部郎汪家已查增税田十二万多亩。”

  “诸位不是勋贵就是乡宦,自然都是有德之家,所以,既然清丈出来这么多田亩是属于你们的,还请接下来主动缴纳所欠赋役,且按新定折银比例和火耗标准交。”

  “不要真的等官吏上门,乃至迫使陛下也派国税总司的税务兵来,那大家的脸上就不好看了。”

  朱希周这时说后,年轻的魏国公徐鹏举也就起身道:

  “这是自然!我徐家世受国恩,既然这次查出了底下庄头在外打着我徐家的名义经营出这么多隐田,自会如实补缴欠税。”

  在正德朝任过礼部右侍郎,但因丁忧罢职而一直未被起复的缙绅方宁,也不得不笑着颔首说:

  “正如魏国公所言,我等要么钟鸣鼎食之族、要么是诗书礼乐之家,世受国恩,岂能同无知小民一样,在赋役上也逋逃?”

  “也不需要让官差上门,自然是会主动完缴,而不累官府也!”

  “如此甚好!”

  朱希周笑着回了一句。

  朱希周在主持了这场乡饮酒礼后,这些应天府的勋贵、缙绅在被查出大量隐田,的确老老实实地完缴了所积欠的赋役之钱。

  而朱厚也应天府清丈完成后,得知应天府新增税田一百余万亩,补缴历年所欠赋税之银和火耗银合计六百余万两。

  另外。

  朱厚还下旨对因对抗清丈、且被查出大量夺占军田而对襄城伯李氏革除爵位,抄家籍产,而只留太宗赐田,以及对南京翰林院掌院周松家族抄家。

  这意味着,朱厚还会获得两笔丰厚的抄家之财。

  总之。

  这让朱厚一下子又增长了不少财货收入,而足以抵消派军队去南直剿海寇以及清丈的成本,还能剩不少,用来铸造新钱。

  尤其是火耗归公,让内阁国库增加了一大笔存银。

  只是这笔存银是要用于拨给地方开支的,因为本来,火耗银是留在地方,作为各地方财政主要收入的。

  如果,朝廷不拨下去,地方要维持正常开支,只能在火耗之外再巧立名目,进行加征。

第167章 火耗归公要正确使用,让保守派被迫改革!

  时间回到嘉靖元年十月初的时候。

  在朱厚派郭勋等南下清丈时,六部等中央衙门就盯上了火耗归公后的这笔收入。

  “户部题请暂截火耗银,以补赈辽东造成的亏空,待地方需要钱时再拨便是。”

  “工部题请暂截火耗银,以补重修乾清宫造成的亏空。”

  这天,内阁首辅梁储就在御前提到了这事。

  “不允!”

  “不给地方给足钱,他们会大着胆子继续去贪!”

  “中央各衙门的亏空,自己想办法去解决!别指望着拿这笔钱去擦屁股!”

  朱厚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这些朝廷各部衙的请求。

  他很清楚地方衙门要是没钱,会对底层百姓搜刮的多厉害。

  反正就是层层压榨。

  他要是敢让地方衙门没钱,地方衙门就敢让百姓更惨。

  不过……

  朱厚也因此不由得下定决心,将来要好好整顿一下户部、工部、礼部、太仆寺、光禄寺这些中央衙门。

  因为按理这些衙门的收入都不少,结果一个个都亏空严重。

  不必说户部的田赋与盐课。

  更不必说工部的竹木抽分与渔税。

  哪怕……

  只是管宫廷伙食的光禄寺,每年额定收银就高达二十四万两!

  差点就抵上两淮盐利的一半了!

  可报上来的支出却高达四十万两白银!

  朱厚也没想到自己和后宫诸人光是在吃饭这一块就会用掉这么多银子。

  但朱厚现在还没法整顿。

  因为改革得一步步来,南直那边的税改都还没完成呢,地方都还没收拾服帖,哪能急着动自己身边的财政问题,把自己中央衙门整瘫痪?

  正所谓远交近攻。

  改制也是这样。

  六部、太仆寺、光禄寺这些中央衙门的问题,还得等将来再解决。

  朱厚现在既不学万历摆烂,各衙门缺堂官都不补,也暂时不学雍正,拉着宗室亲王管部事,然后依靠宗室力量强行整顿,而彻底解决中央各部衙收支不抵导致的亏空问题,只让他们的堂官先自己想办法用裱糊的方式维持运转。

  维持不了就换人!

  话转回来。

  朱厚这里如此说后,梁储只颔首称是。

  作为内阁首辅的他,知道当今天子好操权,也就主动还威权于上。

  每每涉及重要章奏,比如刚刚提到的火耗财政问题,他就会主动先请求觐见,然后在天子面前详述各本建议后,再请圣意,然后根据圣意票拟。

  这就意味着……

  本来外朝指望他这个首辅可以通过掌握票拟权,票拟出符合外朝官僚集团们意志的决定,然后逼着皇帝因为要作出信赖首辅的样子而不得不同意,以达到限制皇权的目的;

  结果……

  他这个首辅反而变成了皇帝的手,只票拟出符合皇帝意志的决定,使得皇帝可以不用中旨的方式,而是以内阁谕旨的方式操权。

  如果皇帝直接通过太监下手谕操权,会被外朝官僚以此谕出自太监之手,即“中旨”,而不具备权威性的理由为由拒绝。

  毕竟通过内阁降谕旨,有一种皇帝下决定前,参考了内阁执政大臣意见的意思,所以具备权威性,或者说是公信力。

  但现在……

  梁储让皇帝可以通过他而实现操控内阁,把实际上是中旨的决定,变成了明面上是内阁所降谕旨的决定,这也就让外朝都没法再以权威性不足的理由来拒绝执行。

  当然。

  这也造成了朱厚更加集权的事实。

  而朱厚现在也很享受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

  对他而言,如沐春风,如饮甘露。

  此刻。

  他在推翻了各部衙堂官都请求截留地方火耗银的建议后,就是这种感觉。

  但六部的尚书和都察院的总宪,以及太仆寺、光禄寺等中央衙门的实权主官们,在得知天子不允他们的这个提议后自然是非常失望的。

  “不允!”

  工部尚书赵璜就在看见自己工部题本票拟上,鸭蛋一样大的两个字后,顿时睁大了眼。

  “梁顺德!你就是一个三旨相公!”

  赵璜心里还不由得骂了梁顺德一句。

  三旨相公的典故出自于北宋宰相王。

  因其只做取圣旨、领圣旨、传圣旨三件事,使得便于爱微操的宋神宗成功微操各种大政,而被当时的士大夫讥讽成三旨相公。

  这时,内廷有人来传旨对赵璜说:“陛下宣大司空觐见!”

  赵璜听后只得忙放下那刺眼的票拟题本,疾步去了内廷。

  朱厚召见赵璜也是为乾清宫重修的事。

  乾清宫自被大火烧后,光采运木料石材都用了好几年,再加上中间遇到皇帝驾崩和新天子即位,也就到现在才完成主体建筑的构建,只剩下内饰和外层涂料。

  但这恰巧是朱厚最在乎的。

  所以,他需要召见赵璜嘱咐一番,同时问问赵璜关于打造战船的看法。

  西方殖民者即当下世人所提的佛朗机人,已经出现在南海,与大明在广东的官兵已经干了两仗。

  这些佛朗机人一开始是想强占屯门,被广东副使汪武力击退,然后,佛朗机人不甘心又在嘉靖元年春季率五艘战舰、千余人入寇西草湾。

  毕竟,一路向西的佛朗机人,还没有遇到过入侵他国遭受挫折的时候,也就很想再找回面子。

  何况,大明本就是他们垂涎已久的财富掠夺地,也是他们不顾海上风险探索东方的最大动力,动力大到皇室都参与了进来。

  而朱厚可没打算让大明在陆地上只被动反击,也就打算要加强战船的建造。

  如果说这个时代,陆战的决定因素在于战马数量的话,那水战的决定因素就在于战船的数量。

  所以,他需要就打造战船这事未雨绸缪。

  “陛下!工部自刘瑾等权宦挑唆先帝造豹房与各地广造行宫后就亏空巨大,如今造乾清宫更是加重了亏空。”

  “故臣认为,新朝还是节约财用未妥,营造诸事能减就减。”

  赵璜这时言道。

  朱厚听后也没有生气,只搓手道:“这么说,大司空是不支持加强海备了?”

  “陛下,臣没有不支持!”

  “臣祖籍台州,比谁都清楚加强海备的重要性,如果是往年工部财力充足的时候,臣在听闻西夷频寇海疆后,肯定第一个上本请造战船!”

  “只是现在工部的确财力不足,所以臣认为可以先让广东把旧船先修补用着,待今年清丈完毕,竹木抽分多缴后,再造新战船!”

  赵璜回道。

  “果然老成谋国!”

  “朕欲纳之,起居注记下来!”

  朱厚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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