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清田刚开始的时候,就因为清田的第一片区域就是襄城伯李全礼家的隐田,而使得李全礼不得不来找郭勋说:“老郭!给个面子,让他们不要清理这块!我自会重谢!”
“给不了的!”
“天下人都看著呢。”
“而且,我说老李,你也别这样太想著自己,有时候还是要想著朝廷几分,朝廷要是不清丈清楚田亩,将来怎么收税维持国运?”
“如果大明因为税赋不正,将来亡了国,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我们应该比那些士大夫更在乎国朝才是,不能反而比他们还要贪婪自私。”
郭勋笑著劝起襄城伯李全礼来,接著就让威武营的人继续清丈这些田。
第166章 铁腕改革,权贵补缴大量赋税!
襄城伯李全礼似乎因为被郭勋拆穿了内心的愚昧与贪婪,而觉得自己遭受到了挖苦与讥讽,也就顿时心里火冒三丈。
“你的意思,是说我对陛下不忠?”
襄城伯甚至还冷声问了一句。
郭勋只是呵呵一笑:“随你怎么看,我的话只能尽于此。”
襄城伯则捏紧了拳头。
“不准清!”
“娘的,谁再清,就先打死老子!”
襄城伯李全礼这时见威武营的执事人员已经在开始取布尺准备下田测量,就立即拦住了这些人,没有再跟郭勋多言。
而且。
李全礼还耍起了无赖。
因为……
他此刻真的坐在了地上,拦住了去他家水田的路口。
与此同时。
李全礼还对自己家奴刘宏喊道:“刘宏,准备状子,去都察院告状,威武营强清勋贵御赐庄田,打死靖难功臣!”
威武营的执事人员不由得看向了郭勋。
郭勋咬了咬牙,朝襄城伯李全礼这里走了过来。
他知道襄城伯李全礼的秉性,知道此人素来跋扈不讲理,要不然也不会被言官弹劾其勒索所管卫所军官钱财与强占卫所军户良田多次,甚至还因为逼死指挥革辅被罢去操江提督的差事。
对于现在襄城伯李全礼的行为,他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朱厚在他离京前,对他嘱咐过,他能给他兵权,也能夺了他兵权,且明确表示,嘉靖朝也要有功勋卓著而与国同休的国公。
所以,郭勋知道自己能不能保住富贵,乃至更进一步,成为国公,就在于愿不愿意为了皇帝,不但跟文官决裂,还要敢跟腐败堕落的旧勋贵划清界限。
郭勋也就在朝襄城伯李全礼走来时,突然拔出身边护卫的腰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捅进了李全礼的胸膛。
“你!”
李全礼愕然低头看著没入自己胸口的刀。
满脸不可思议。
“老李!你到九泉之下别怪我,我这也是为了祖宗的江山社稷!”
“毕竟你我祖宗跟著太祖太宗打下这江山不容易。”
郭勋则在这时说了起来。
李全礼直接栽倒在地,没再说任何话。
他的家奴刘宏等也一脸惊呆地看著这一幕。
郭勋则在这时,对清田的执事人员大声骂道:
“愣著干什么,赶紧清田!一个目无朝廷的勋贵就吓得你们不敢做事,真是白受了陛下给你们的隆恩!”
“是!”
于是。
清田工作继续开始。
襄城伯的家奴和庄丁皆不敢多言,只将自己主子的尸体抬了回去,任由这些清丈人员在这里清丈。
这里的佃户不少都喜极而泣。
因为他们本来不是佃户,而是这一带卫所屯田的田主的。
只是李全礼强夺了他们的田,使得他们变成了佃户。
所以,他们是因为李全礼这个仗著权势大而害人的勋贵总算也有被处死的一天而高兴。
革辅的妻子武氏也因恰好在这时看见这一幕而泪流满面。
因为是被销毁了黄册的隐田,朱希周还将这些清丈出来的田还给了这些成为佃户的军户,给他们重新造了册。
这让武氏等佃户更加高兴。
武氏更是带著自己的儿子革连来到了自己丈夫革辅的坟前,而哭著说道:
“孩子他爹,您在天有灵可以瞑目了!朝廷还了我们的田,恶贯满盈的襄城伯因为阻扰朝廷国策被杀了,呜呜!”
参与此事的徐绅和黄琮也都不由得相视一笑。
他们不得不承认,郭勋和朱希周这两大员是真的认真执行朝廷的清丈政策。
而随著清丈的开始,也不只是武氏这些军户的家人高兴。
许多民户百姓也大为高兴。
因为压著他们身上税收也大幅度削减。
“徐爷,您明鉴,这清丈出来的三百亩田,不是我的,是侯家诡寄在我家的,这里的佃户都是直接给侯家交租,只是一应赋役都要我来承担。”
“我是敢怒不敢言啊!”
“现在官府既然清丈出来,就请登回在侯家名下吧。”
一名唤冯廷策的富农就跪在徐绅面前,请徐绅重新登记,而徐绅特地带著冯廷策来向原国子监司业侯绍之次子侯文征询问道:
“侯二爷,他说的可是真的?”
侯氏作为书香门第人家,也不好明说自己家是勾结胥吏篡改了黄册,诡寄了三百亩在冯氏名下。
所以,侯文只笑著道:“这都是管粮家奴不法,勾结不法胥吏,把我家的田诡寄在了乡民下面,若非朝廷清丈,我也不知道这事。”
徐绅听后就道:“既如此,就改在贵府门下了。”
侯文点头,且向冯廷策拱手作揖致歉道:“实在得罪,若非徐大使来说明,鄙人实在不知竟有如此冒犯乡人之处,这实在是令我侯氏一族惭愧啊!”
“皆怪不法家奴与贪吏!竟败坏我侯氏门风!”
侯文道歉后还咬牙切齿说了一句,然后还对冯廷策道:“你们冯家这些年替我侯氏多交的赋役,我侯氏会加倍补上的,以表谦意。”
冯廷策则连称不敢,但心里也著实松了一口气。
对于他这样的中产之家而言,凭空多出来的三百亩赋役支出并不小,如今全部没了,让他感觉轻松不少。
而他也因此对大明天子也多了几分敬仰,回家后就摸著自己儿子的头,对自己妻子雷氏说:
“当今皇上好啊,我们碰到了好时候,以后可以省出更多的钱送两个孩子读书了,到时候总会出一个有功名的,这样就能少受好多欺负。”
雷氏微微一笑:“我也听邻里都在传,这次是真的清丈,皇上派了自己禁军来看著,还派了个大清官朱大老爷来清田重造黄册,这朱大老爷也是南直的。”
“是啊,那些相公老爷都说朱大老爷是奸臣,我觉得不是,他们明明是因为自己的隐田被清理出来,要交不少税,才这样胡说。”
“而且,他们更可恶的是,连对皇上都没几句好话,非说现在的皇上乱了礼,我当时听到这礼的事,就没觉得皇上不对,又不是真提前过继过去的,怎么能改认亲爹呢?”
“现在看到皇上清田重造黄册,我是更加确信了,我们这位皇上是真的太祖爷转世,来给我们这些庶民百姓活路来了。”
冯廷策说著就对自己次子狗娃说:“如今有这么一位好皇上,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所以老二,你要是进了学堂,也要好生读书!”
狗娃乖巧地点了点头:“好的,爹!”
冯廷策与妻子雷氏不禁相视一笑。
而冯廷策更是忍不住凑近到雷氏身边来,不老实地把手伸到雷氏腰上:“现在日子越来越好,我们再生一个!”
雷氏红了脸。
朱希周也在应天府的清丈进行时,主持了一场乡饮酒礼。
所谓,乡饮酒礼,就是以宴会的名义,宣达政策,统一意志。
明太祖朱元璋在《御制大诰》中说的更加详细。
【所以乡饮酒礼,叙长幼,论贤良,别奸顽,异罪人。其坐席间,高年有德者居于上,高年淳笃者并之,以次序齿而列……由各都大户率士民于申明亭上读律戒谕,然后依旧致礼……以使乡里安,邻里和,长幼序,无穷之乐,又何言哉。吾今特申明之,从者昌,否者亡。】
也就是说,乡饮酒礼在这个时代是属于地方基层一种沟通方式。
而在后世农村,也有过这种情况,即村委会因为要宣传什么事,而不便挨家挨户的去说,便把大家召集起来一起吃筵席,一边吃饭一边谈事。
现在朱希周也将应天府目前查出大量隐田的大户请到了一起,说道:“这次清丈,诸位想必也知道缘由,皆是因为赋役没有了征收凭据!”
“应天府没有征收凭据,就是因为架阁库被火烧了,底下各县存的赋役白册也消失或被破坏,虽然该治罪的官吏已经治罪,但是,赋役不能不征收,改制不能不进行,所以就不得不直接清丈。”
“而这次清丈,倒也清丈出了不少隐田和诡寄、飞洒之田,使得诸公名下都增加了不少税田。”
“魏国公家已查增税田二十万多亩。”
“临淮侯家已查增税田十七万多亩。”
“少宗伯方公家已查增税田十五万多亩。”
“少司马侯公家已查增税田二十万多亩。”
“原文选司部郎汪家已查增税田十二万多亩。”
“诸位不是勋贵就是乡宦,自然都是有德之家,所以,既然清丈出来这么多田亩是属于你们的,还请接下来主动缴纳所欠赋役,且按新定折银比例和火耗标准交。”
“不要真的等官吏上门,乃至迫使陛下也派国税总司的税务兵来,那大家的脸上就不好看了。”
朱希周这时说后,年轻的魏国公徐鹏举也就起身道:
“这是自然!我徐家世受国恩,既然这次查出了底下庄头在外打著我徐家的名义经营出这么多隐田,自会如实补缴欠税。”
在正德朝任过礼部右侍郎,但因丁忧罢职而一直未被起复的缙绅方宁,也不得不笑著颔首说:
“正如魏国公所言,我等要么钟鸣鼎食之族、要么是诗书礼乐之家,世受国恩,岂能同无知小民一样,在赋役上也逋逃?”
“也不需要让官差上门,自然是会主动完缴,而不累官府也!”
“如此甚好!”
朱希周笑著回了一句。
朱希周在主持了这场乡饮酒礼后,这些应天府的勋贵、缙绅在被查出大量隐田,的确老老实实地完缴了所积欠的赋役之钱。
而朱厚也应天府清丈完成后,得知应天府新增税田一百余万亩,补缴历年所欠赋税之银和火耗银合计六百余万两。
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