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京双目睁圆,且怒指圆音。
圆音狂笑起来。
秦文见此道:“咱家觉得今日就不要再审了,事涉锦衣卫与司礼监,当请天子亲审,不然,皆有诬陷天子亲军内臣,不敬天子之嫌。”
林俊颔首:“是不宜再审。”
王缵跟著说:“秦公公说的没错,这事当先立即上本,然后再审!”
蒋升也道:“我也上本。”
“慢著!”
刘洙见此大喊一声。
接著。
他就看向王京说:“大金吾,还是应该自请去都察院里将自己拘押,以证清白方可!”
啪!
王缵这时突然给了刘洙一巴掌:“你想干什么?!嫌眼下不够乱吗?!”
刘洙握著火辣辣的脸,不解地看著王缵,同时心里怒火填胸:“总宪这是为何?”
“你说我为什么?”
“大金吾到时候要是在牢里突然暴毙,到底是你担罪,还是我担罪!”
王缵说著就大声质问著刘洙。
刘洙沉默未言。
王京也明白了过来,神色冷冽地看向了刘洙。
没多久。
林俊、王缵、蒋升就联名上本,如实陈奏了今日的事。
与此同时。
圆音说烧粮是锦衣卫自己所为的消息,也在朝野间不胫而走,很多朝臣都因此议论纷纷起来。
朱希周等来自江南的官员也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意味著,他们可以继续以漕粮为威胁,让皇帝宽恕伏阙诸臣。
故而,朱希周等来自江南的文官,也主动选择相信了圆音的话,而认为这是锦衣卫所为,便上疏,让皇帝处置派人严查锦衣卫。
不少人甚至还相信了圆音所言,认为这是内廷想重新增派镇守太监和锦衣卫去地方敛财的信号,也就一个个如得了应激创伤怔一样,纷纷上疏批评司礼监和锦衣卫。
这些奏疏如雪花一样,一片一片地飘进了宫里。
“既然是锦衣卫监守自盗,还污蔑江南士人,请陛下将其绳之以法,以示公正!”
“陛下,欲要改革顺利推行,现在就不当护短,锦衣卫既已不忠,尤其是王京等,自当该杀就杀!”
“司礼监狼子野心,锦衣卫不忠跋扈,陛下宜修仁政,将他们皆裁撤掉!”
……
朱希周等江南文官也因此非常得意。
顾鼎臣更是在经筵这一天,眉飞色舞地对诸同乡讲官们说:
“当让天子明白,天下人已经认定这是锦衣卫所为,所以,天子要是不惩治锦衣卫,无疑会让人质疑皇帝是否持正,进而影响漕运!”
连毛澄也笑著说:“是啊,陛下这个时候不应该护短,不应该以此惹怒我们江南士民,不然漕运断了,坏的是国家大政!”
朱希周没有说话,但也难掩喜色,故在拆开一封刚到家信时:
“我早已让家人将江南的情况随时写信给我说说,诸公且听一听,想必犬子会在信里提到乡梓们交漕粮和金花银的情况的。”
“父亲大人谨启。”
“自贾学士到南直后,因要购棉布三百万匹,故各家争卖,毛氏仗著自家家主是尚书,更是嚣张,打死了我们家人三丁,族人们皆盼父亲能为我们做主,上本陈奏毛氏之罪!”
朱希周念著念著就觉得不对劲。
第126章 重贬杨慎,我们不熟!
毛澄也觉著不对劲,便看向自己同乡朱希周问:“也就是说,朝廷派人去江南买棉布了,然后我们乡人还真的卖了,为此还打起来了?”
朱希周颔首。
“大宗伯,贵府家人真够跋扈的!”
顿时。
毛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我会让家里赔钱!”
嘭!
“现在提这些做什么,难道不该气乡党短见吗?”
顾鼎臣这里气得拍桌而起。
毛澄这时则在想了一下后说道:“想必朝廷也去湖广买粮了。”
“没错!”
湖广籍官员翰林侍讲学士王俊民因为听见了毛澄的话,而走过来说了一句。
毛澄问道:“怎么讲?”
“据鄙人家人来信说,席遂宁去了湖广,要买五百万石粮,比徽商昔年所买漕粮还多一百万石!”
王俊民回道。
朱希周沉声问道:“所以,你们湖广卖了?”
王俊民点头。
“你们怎么能卖呢?!”
顾鼎臣忍不住厉声问道。
王俊民道:“这次朝廷是给钱买粮,不是加税征粮,而且给的价不低,比你们昔日所派徽商给的价高多了,而且五百万石啊,乡人们挡不住这诱惑,皆倡导拿出口粮表忠心!”
“为此,鄙人亲友组织起来的粮队,还差点被邻乡大户所勾结的土匪暗害,犬子更是因此受伤!”
王俊民说著就一脸愤恨不已。
众人不由得安慰起王俊民来。
好一会儿后。
朱希周仍不由得非常失落地说:“这怎么成得了事,皆见小利而忘大义。”
“这不是小利,只能说,当今圣上是真的聪慧绝顶。”
毛澄说了一句,就叹道:“这是阳谋啊,我们就算提前知道,也没法子应对。”
朱希周颔首。
而接下来。
当经筵开始后,这些大臣都没提当惩办锦衣卫的事。
朱厚也从他们的神色中看出,他们很多人现在心情都不怎么好。
朱厚自己倒是有话要说。
他直接站起身来,把三法司会审圆音和尚后所上呈的题本直接拍在了案上,面色很难看。
众朝臣皆知道天子为何而生气,也就都跪了下来。
“陛下息怒!”
虽然众朝臣只是客套一下,但朱厚还是因此冷声问道:“你们让朕怎么息怒?”
“这幕后的人准备的一手好伎俩,要把脏水往朕的锦衣卫身上泼,还牵涉到司礼监!”
“你们说,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干嘛不直接说是朕自己在造自己的反,朕自己在想从新派镇守太监到江南去,朕自己又在想派锦衣卫去搜刮民财?”
朱厚说著就伸手指向梁储:“元辅,你说!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梁储这时说道:“回陛下,这他们倒是不敢有这个胆子,自古都说君主是孤家寡人,君主多疑,他们应该是想陛下怀疑锦衣卫,然后还让掌控粮食布匹的南方士族出身的官员们,继续挑战陛下权威,这样他们就好渔翁得利。”
“他们已经敢啦!”
朱厚语气严厉。
“你还说他们不敢。”
接著。
朱厚又说了一句,并看向毛澄、朱希周等:
“还有你们,如元辅所言,他们就是要你们中计,让你们做不忠的事,你们竟然明知那是个坑,明知他们没有锦衣卫监守自盗的实证,还是主动跳了进去,一个个上本疯狂攻讦锦衣卫!”
“朕就问你们,锦衣卫是朕选的,锦衣卫要是不忠不德,是不是说明朕本身有问题?”
“质疑锦衣卫,就是在质疑朕,就是在欺天!”
“你们都是没脑子吗,还是故意要欺君?”
朱厚这么问后,毛澄忙先道:
“臣不敢!臣等只是一时糊涂,误以为真是锦衣卫所为,且臣等只是在奏本中说如果是锦衣卫所为应该严惩,也只是说希望陛下派别的钦差严查锦衣卫。”
“但陛下说的对,让臣等现在明白过来,知道自己的确差点中了幕后之人的奸计!幸而陛下英明,才让臣等避免被他人利用。”
“臣亦不敢!”
朱希周等也跟著回了起来。
朱厚接著又道:“你们的心思,朕知道,无非想让朕宽恕伏阙诸臣。”
“可你们让朕怎么宽恕?”
“虏寇大兵压境,他们却挟虏逼朕做不公不德之事。”
“朕恨不得给定他们个叛国通敌的罪!”
朱厚这时说道。
朱希周这时忙叩首哭道:“陛下明鉴,他们不敢叛国通敌,他们只是惧寇而有如此昏聩之举啊!”
“朕且信你的,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朕现在也干脆下达对他们处置,省得你们天天惦念这这事,乃至糊涂到差点被反贼利用上。”
“至于,你们的问题,朕先不追究,看在你们乡人还算配合的份上,给你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朱厚将手一挥,说著就道:“传旨!伏阙诸臣皆流放辽东,让他们在边墙内,垦荒种田,为国戍边!”
“他们既然哪怕惧虏寇,就让他们去边镇好好看看虏势,看看虏寇到底是不是都长得三头六臂,所以才让他们哪怕害怕,也练练他们的胆子,别将来,还有机会为一方守官时,因此见虏贼来攻就先弃民而逃。”
“另外,朕听说,太傅长子说了一句‘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