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为了公正,尚书公卿,说杀就杀。”
“也任由吏部天官被一个迂阔苛刻之人掌著,使得许多有才之士不敢出仕,不愿出仕。”
“还让行事酷辣之辈专掌大权,在地方上弄得是天怒人怨!”
“现在又要凌迟圣人后裔。”
“我承认,这些人是罪有应得,但这样揭本国贵胄公卿之丑,外邦怎么看,后人怎么看,百姓怎么想?”
“元辅是老成谋国之臣,难道就没想过吗?”
朱希周这么问后,礼部尚书毛澄也跟著附和说:“治大国如烹小鲜,陛下励精图治,锐意中兴,诚是美事,然也要度量均衡!”
“有些事,不拿出来称量,也就那么回事,影响不了陛下圣德,但要是非得拿出来,用尺量,用秤称,就足以影响社稷安稳了。”
梁储是知道朱希周和毛澄言外之意的,但他更清楚皇帝是什么心思。
所以,梁储只反问道:“你们既然这么为社稷忧心,早干嘛去了?”
众臣大为诧异。
毛澄不禁问道:“元辅此言何意?”
“孔家胡作非为时,你们怎么没有去劝?”
“如果满朝文武都劝了,他孔家敢这样吗?!”
“宪庙时,天下文臣尚且敢揭发孔氏之罪,怎么,现在一个个都只敢逼著天子纵容罪犯了?!”
“我看,孔家这样不敬天子,有一半就是你们纵然的!”
“什么仁君当慎刑,宋仁宗还首复凌迟之刑呢!”
梁储这么说后,就又道:“不过,老夫既为执政,在天威降后,扫尾善后自当是有的,故已有旨意派集训后通晓税务又明章法的税务营去了山东,税赋是不用担心受影响的,至于保境安民也不用担心,已有旨意让兵备道扩招民壮,另外,已筹备增加预算,增加地方官,增建学校,不用担心君主持正会坏大局!”
“相反天下大弊不革,倒了一个逆臣贼子,还会再有一个逆臣贼子!”
“到时候就真的奸臣年年杀,年年杀不尽!”
“税务营?”
“增加官僚?”
朱希周和毛澄等皆不禁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后。
朱希周叹息说:“既然已有新制,增设了税务营,税赋不用再担心征收不上来,又要增加预算,增加官员,地方不用失去掌控,是不用担心地方会出乱子了!”
“元辅的确是老成谋国。”
“至于元辅批评之事,我们接受,但很多时候,我们也不知道孔氏会做这么过分的事,他对我们士大夫一向是很有礼的。”
朱希周接著就拱手对梁储作了一揖。
梁储也回了一礼。
毛澄也神色复杂地道:“为使政清人和,革新除弊是有必要的,只希望能尽快实现众正盈朝,如贞观、嘉佑之世,以及本朝仁宣、弘治之世,君臣和睦,官民同乐,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进而狱中常空。”
侍郎何孟春听毛澄这么说,就不由得两眼红了起来。
因为他想到了明孝宗,想到了大礼,还想到了天子没有认孝宗为皇考。
而也因此。
何孟春心中有了别的主意,进而看了张瓒一眼,并与之一起先离开了内阁。
紧接著。
别的大臣也都离开了内阁。
而梁储则来到清宁宫,向朱厚面呈了此事。
朱厚听后淡然地点了点头:“他们的心思,朕明白,但朕懒得理会他们。”
“但是元辅,朕得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朱厚说到这里就看向了梁储。
梁储不禁有些动容。
朱厚则在这时开口说:
“朕知道,朕身为天子要为江山社稷的长治久安著想,不能因私怨而废公。”
“可朕收拾孔家,也不是因私怨,而是要,肃纲常!”
“天下纲常若再不振,照这样下去,真不知会几人眼里还有朝廷。”
“哪怕因此引来外患,引来内乱,也在所不惜。”
“而不流血,也整肃不了纲常!
“当然,朕也不是说,就真的什么都不做,只等著杀人砍人就是,杀人砍人是手段,不是目的。”
“朕要做的是建设,是立规矩。”
“所以,朕一直在尽量避免矛盾激化,也在保证自己有即便激化了也要收场的能力。”
梁储则说道:
“陛下圣聪英断,臣等敬服!”
“臣愚以为,虽说恩威自出上意,无人可以置喙,但教化于民,乃是行仁政的必然之举,否则陛下仁德,岂不就让那些小人抹黑去了?”
“元辅所言极是。”
“要让《育民报》好好揭发孔氏罪恶,让天下人知道,朕没有惹他们,是他们在惹朕!”
“再有,朕在京畿道的亲军卫们和锦衣卫们,也要让他们明白,朕不是为了自个儿,也是为了他们,朕的子民们过上好日子,让大明长治久安,才要杀人砍人!”
“何为最仁之君,举刀敢杀该杀之人,敢除该除之弊,敢护该护之民,才是最大之仁君!”
朱厚笑著回道。
而接著。
梁储又言道:“陛下虽除弊革新,以振朝纲,然朝中大臣多是不损己利之时,敢大言维新,一旦涉及到自己之利,便易忘却大义,因循守旧起来,只言祖宗成法如何如何好,所以,陛下这次为顺利处置孔氏,设税务营,必使其不肯坐视陛下行如此政策。”
“所以,恐他们还会以请陛下对孔家开恩之主张,阻止陛下改革税政的目的。”
“那朕就恩典分化在前,棍棒打压在后!”
“山东孔家的店铺产业,著有司竞买,让他们自己争去吧,为了这个打出狗脑子来,朕也不会下场拉偏架。”
“另外,你们内阁同吏部商议一下,编订明年预算时,拿出一笔不菲的款子,作为奖掖天下廉吏干臣和优秀学子之用,朕给他们增加俸禄廪食!”
“如果因此还不闭嘴识趣,非要朕撤了税务营,要朕把孔家带给朕的委屈忍下去,那朕就让他们先学会忍君父之怒!”
朱厚说到这里,就想到了孔闻韶,吩咐说:“让三法司赶紧将孔闻韶一干人结案,然后押赴刑场行刑!”
梁储拱手称是。
这时。
谷大用走了进来,拿著一份塘报说:“皇爷,大同塘报,小王子率万余骑兵犯沙河堡,还说要派人给皇爷带话,要皇爷善待圣人后裔,说皇爷若不尊孔孟,他当为圣人讨之!”
朱厚听后神色凝重不已。
“鞑子果然也来凑热闹!”
朱厚咬紧了牙。
“这是欺朕现在没有先帝时胆魄吗?!”
“还是欺皇明才裁撤了大量亲军?!”
突然。
朱厚厉声喝道。
“可恶!”
“可恶至极!”
朱厚连说了两句后,就吩咐道:“召王宪来御书房速议此事!”
谷大用拱手称是。
朝臣们不久后也知道了小王子犯边威胁天子的事。
自然有愤然不已的,言小王子没资格干涉大明国政。
但也有不少因此兴奋不已。
“此乃铲除奸佞、拯救衍圣公的良机也!”
张瓒就大为兴奋起来。
何孟春更是因此说道:“当借此外力,把昔日定错的大礼也纠正过来!当让陛下承认,朝中已不再有奸佞,已是众正盈朝,所以不需要再改制,陛下垂拱而治便能中兴!”
第112章 亲军卫出动,打翰林官
兵部尚书王宪已经先知道了来自大同的塘报内容。
因为所谓塘报就是各驿站塘兵所送的军事急报,且会先到兵部。
所以,王宪也就先知道了这事。
而王宪任过正德朝的大同巡抚,对大同边务自然是熟悉的。
何况。
正德在位时,对九边也很重视,所以王宪能在正德朝成为大同巡抚自然也有其长处。
朱厚记得历史上,王宪也的确在边务上很有才能。
所以,朱厚才立即召见了王宪。
王宪在面圣后,朱厚就问著他:“对这事,卿怎么看?”
“回陛下。”
“臣认为小王子当只是威严恐吓。”
“因为眼下小王子部分裂的很,还未一统,近虽有吉囊、俺答两兄弟表现突出,征战东西诸部,大有统合诸部的趋势,但两人到底年纪尚小,成长未足,一二十年内,当无大规模寇我京畿能力!”
“故陛下可以不予理会。”
“只令边臣加强防御即可。”
王宪回道。
朱厚则走到一幅挂在墙上的舆图面前,看了看,问道:“既然如此,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在故意借虏生事。”
王宪不由得心里一颤。
“回话!”
朱厚突然森严地回了一句。
王宪忙跪了下来:“陛下容禀,证据未明的事,臣不敢擅言,毕竟事涉边务!也请陛下不要随意猜疑边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