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要完 第89节

  罗耀国缓缓地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曾国藩的三弟曾国华!曾国藩有四个兄弟,老二曾国潢一直在家当地主,没见过大世面,装不了曾国藩。老四、老五还年轻,才二十多岁,更装不了。”

  洪宣娇秀眉一蹙,还是有点疑惑:“八弟,您到底凭什么断定那人不是曾国藩而是曾国华的呢?”

  罗耀国笑道:“这不难断定,如果真是曾国藩,到如今这地步要么投降,要么自己体面。可这位既不降也不死,还想着被交换回去!”

  说着,他又拿起那封曾国藩以曾国华的名义写来的信,笑道:“信上还说什么曾国华要以曾国藩首席幕僚的名义去主持团练大臣衙门,以掌握湖南练军.呵呵,就算是真的曾国藩都压不住左季高,一个曾国华凭什么?曾国藩、曾国华能这么蒙人,一是因为实在没办法,二是因为月桂和贵姐夫对湖南官场不大了解,三是因为仓促之间难以分辨。”

  “原来曾国藩的三弟.怪不得看上去那么年轻!”许月桂拍了下大腿,“我太粗心了,竟放跑了真曾国藩.”

  她的眼眶中闪烁着泪花,也不知道是在自责还是在为洪大全伤心?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很相信本天使的!

  罗耀国对她的态度感到非常满意。她毫无疑问是个好下属,好帮手,执行力很强,而且从不怀疑上级的判断和决策。

  太平天国就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月桂,”罗耀国温言道,“能抓到曾麟书和曾国华已经够了。如果这两人在手,都没办法把洪大全换回来,那就算抓到曾国藩,恐怕也不一定能换回大全兄弟了。”

  其实抓到曾国藩根本换不回洪大全。

  因为曾国藩待满清如初恋,满清待他如舔狗。

  舔狗没了就再找一只,怎么可能为了营救曾舔狗把洪大全给放了?

  而舔狗之所以能当舔狗,是因为还有本钱可以舔啊!

  如果曾国藩真被俘了,他一败军之狗,丧德之犬,还怎么当湖南士绅领袖?

  别说左宗棠不会服气,恐怕就连罗泽南、黄世杰、陈起书、郭嵩焘之流,都要看不上他了吧?

  但现在曾国藩这只舔狗只是丢了个弟弟和父亲刚刚好,而且还可以隐瞒一阵子,不至于让他失去太多的人气。

  而且,他还可以趁着张亮基未到,骆秉章不敢离开铁佛寺大营的机会,在常德上任湖南团练大臣,去填补“清属湖南”的权力真空。

  另外,北京的咸丰只要不晓得曾国藩的父兄都在罗耀国这边做客,那他就会觉得曾舔狗很有价值,至少比左宗棠这个自称“今亮”的湘阴一布衣更会舔。

  曾国藩一个没钱没背景,而且才华在进士圈中只能算一般的赐同进士出身的中年男人,还一脸坏人相,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巴结上穆彰阿穆中堂,成为穆中堂的门生,并且在随后的朝考中得了道光的垂青,然后八年干到侍郎这“舔功”能差吗?

  罗耀国冷笑着分析道:“只要曾国藩隐瞒父兄被俘之事走马上任湖南团练大臣,那他的父兄,就是咱们手里攥着的把柄!

  有了这把柄,他就不得不和咱们,还有左季高他们合作。只要这合作起来了,咱就能让他帮忙搭救大全兄弟了。”

  一听丈夫洪大全有救,许月桂总算是收起了哭腔,还噗通一下跪在罗耀国跟前,磕了个响头,感激地道:“天使大恩,小女子没齿难忘,今后唯有加倍努力,为天使之前驱”

  “还真是夫妻情深啊!”罗耀国望着这个朝自己叩拜的女人,心道:“洪大全还真是好福气就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了?”

  安抚好了许月桂,罗耀国就将心思从那个素未谋面的洪大全身上收回,又转到了湖南战事上,他斟酌着道:“现在曾麟书、曾国华是咱们手里的两张大牌,有了这两张牌,曾国藩也可以为我所用。

  王揆一也是张大牌,有他在,那些即将赎回去的那些文官武官,就会变成一张大网.哦,还有个败保,还有和咱们买卖做得极好的左季高,都可以变成咱们手中的牌。

  这些人不一定和咱们一条心,有些甚至还是咱们的死对头,但没有关系,咱们现在都能拿捏他们他们都会为本天使所用!”

  他忽地将目光投向了洪宣娇:“宣娇姐,贵姐夫快把渌口打下来了吧?”

  “渌口?”洪宣娇嗤笑一声,“就那小破镇子让你姐夫出手,最多十日就能打下来!”

  “慢一点打,不要打下来!”罗耀国摆摆手,“下滠、易俗河市、湘潭县城都不要动!”

  “都,都不要动?”苏三娘一愣,“那长沙和株洲之间的水路可就不大通畅了。如果清妖从易俗河市渡河到对岸的下滠,就有可能以下滠为据点打长沙和株洲之间的粮道。”

  “不仅断粮道,”罗耀国补充道:“还有可能南北夹攻长沙!”

  “南北夹攻长沙.”苏三娘思索了一下,摇摇头,“不,这不可能。清妖这几个月在湖南屡战屡败,哪里还有胆子夹击长沙?”

  “胆子会有的!”罗耀国笑道,“三娘,你还记得两天前王揆一来信说咸妖头派来了个蒙古大将,是个名叫僧格林沁的王爷来湖南帮办军务吗?别人无胆,他一定有胆!

  如果他的胆还不够壮,咱们还可以想办法帮他壮一壮胆!

  另外,三娘,你和余灭清帮僧格林沁制定一个南北对进,收复长沙的方略!”

  “我和余灭清帮清妖制定方略?”苏三娘愣了又愣。

  “对!”罗耀国点点头,“最好能把湖北、湖南的清妖都调到长沙城下,干一票大的!来个一战定乾坤,接下去打武昌、打九江、打南昌、打安庆、打江宁就都容易了。

  南王和我朱大哥也可以在湖南得个发展壮大的时机三娘,你这两天辛苦一下,把这方略做好。回头我和王揆一、左季高他们商量着怎么让僧格林沁采用。

  等都忙完了这些事儿,咱就在长沙把婚事办了!我已经给南王三哥去信了,他会赶来长沙替咱主持婚礼的,天王、东王那边也会派人过来,可得好好操办一番!”

  “五老爷,五老爷在吗?”

  “在,在”

  天使府内的一间小院当中,刚刚伺候老爹曾麟书洗漱休息的曾国华,正准备稍稍定一下神,思考一下接下去要怎么伪装曾国藩,忽然听见外头有个颇为亲切的湘乡口音在叫他“五老爷”,下意识的就答了一句。答完了才知道坏了,暴露了!

  “吱呀呀”

  随后曾国华所在的一间小书房的门就被推开,前前后后进来三个人,走在前头的是粗壮汉子,浓眉大眼,连鬓胡须,十分威武,正是焦鸿,刚才那两声“五老爷”就是他模仿湘乡口音叫的,他这些年一直在湖南各处走动联络,会说许多湖南各地的方言,其中就有湘乡的土语,说得也不大好,但是简单来两句还是很对味儿的。

  曾国华在族里面行五,家乡的晚辈和小农都叫他“五老爷”,都应习惯了。

  而中间那个则是罗耀国。

  最后进来的是个须发花白,满脸皱纹,身材干枯的老者,正是零陵黄的黄世诚。

  曾国华愣愣地坐在那里,脑海当中一片空白。

  而罗耀国则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就在他对面一坐,还让焦鸿、黄世诚也自己找把椅子坐了。

  等他俩都坐好了,曾九妹又推门进来,送来了一壶热茶,四个茶碗,还给罗耀国、曾国华、焦鸿、黄世诚一人倒了碗茶,这才退出去守着了。

  “温甫,温甫”

  罗耀国看见曾国华在那儿发呆,就笑着叫了他两声,曾国藩的这兄弟总算反应过来了,就要给罗耀国行大礼,却被罗大天使摆摆手给阻止了。

  “不必了,今日只是和温甫先生私下商量点事情,不必搞那么繁文缛节。”

  一旁的焦鸿补充道:“天使大人素来不喜繁文缛节,上军和讲师团中的礼节都比别处简化,跪拜之礼很少。”

  曾国华看见罗耀国态度温和,心中稍定,抱了抱拳道:“晚生不得已冒充兄长,不想被殿下识破,还请殿下海涵。”

  “无妨,无妨,”罗耀国摆摆手,笑道,“温甫先生的冒名顶替之计用得不错,骗过了西王和许月桂,可否打算继续骗下去?”

  继续骗下去?

  曾国华愣了愣,问:“天使殿下这是何意?”

  罗耀国笑道:“就是由温甫先生替令兄曾涤生做一些事情”

  “我,我替家兄做一些事情?”曾国华苦笑道,“殿下,我如今已经是阶下之囚,又能做什么?”

  罗耀国摇摇头:“你做一些令天下侧目的大事!”

第160章 复衣冠,行周礼,做大儒!

  令天下侧目的大事?

  曾国华暗忖道:“俩曾国藩,这倒是个能让天下侧目的笑话!哪怕别处的士绅不大知道曾国藩是谁?湖南的士绅可没人不知道!这登科八载就当到侍郎的曾国藩现在出了一真一假.这乐子可大了!”

  “殿下是欲羞辱家兄乎?”曾国华还是不大愿意干这样的事情。

  “非也,非也,”罗耀国摇摇头,道,“令兄虽与我如同水火,但他终究是值得我全力以赴的对手在我看来,能为清妖延年益寿的,天下唯有令兄一人尔!这次西王、月桂未能斩杀令兄,实在可惜!”

  罗耀国请西王萧朝贵亲自出马,还派出手下的“王牌特工”许月桂,当然是存着斩杀曾国藩的心思去的。

  换回洪大全什么的,只是忽悠许月桂卖力干活的借口而已。

  但没有抓到.也是姓曾的气数未尽了。

  不过曾国华也不是完全无用,实际上他在罗耀国手里可以做的事情,一点都不比他哥哥少。

  曾国藩如果捉来了,无非一刀两段!

  而曾国华可以做的就多了!

  “不知殿下要在下做什么?”曾国华问。

  “做一个.真正的大儒!”罗耀国说。

  “真正的大儒?”曾国华苦苦一笑,“天使殿下高看在下了,在下学儒不精,当不了大儒的。”

  “当今之世,君借曾涤生之人望做个大儒是不难的。”罗耀国回头问黄家诚,“子真,你知道曾涤生如何做才能成为当世大儒,一代完人?”

  黄世诚点了点头,道:“属下知道。”

  “说给曾温甫听吧!”

  黄世诚抚着胡须道:“温甫先生,老朽虽是书生,但是在学问上比您还不如,一个秀才一辈子都没考上,但我却知道曾涤生如何做大儒!”

  曾国华站起身,向黄老爷子行了一揖:“愿闻其详!”

  “曾涤生欲做大儒,只需要做成两件事情,一是复衣冠,二是行周礼!”

  “复衣冠,行周礼”曾国华一怔,呆呆立在了那里。

  罗耀国笑道:“儒生难道不应该如孔孟之衣冠,行周朝之礼法吗?

  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如今温甫先生虽非披发左衽,但却着满洲之衣,剃法结辫,孔孟见之,必哭于九泉之下。先生读孔孟之书,知周朝之礼,难道就不想复华夏之衣冠乎?”

  黄世诚抚须道:“吾汉家男儿胡服剃法结辫无非是惧清妖之留发不留头如今头和发都可以留下,温甫,你不复孔孟之衣冠,还配称儒生吗?”

  曾国华知道自己的辫子头必须得改,要不然就既没有辫子也没有头了!

  于是当下便道:“天使殿下和黄老先生教训的是.国华当蓄发易服。”

  孺子可教也!

  “还有行周礼!”黄世诚补充道。

  “这周礼当如何行之?”曾国华又问。

  “井田法!”黄世诚笑道,“一井之田,平为九份,八份为私,一份为公,是为井田!”

  话说到这个份上,曾国华哪里还不明白?

  罗耀国是要利用他借曾国藩的名义去挑起“复衣冠、行周礼”的议题,帮助太平天国占据儒家的大义名分,避免儒家这面大旗被人扛起来对付太平天国。

  毕竟“复衣冠、行周礼”才是当今最大的儒家大义,如果这都要反对,那就是妥妥的伪儒!

  如果没有什么有影响力的士林领袖提出这个,那天下的“伪儒们”还可以装聋作哑,只当这个不存在。

  可要是有一个“曾国藩”打出“复衣冠、行周礼”的大旗呢?

  天下的“伪儒们”当然可以继续一心一意当汉奸,但是他们再没有能力包装出一场“儒家圣战”来对付太平天国了。

  连“复衣冠、行周礼”都做不到的“儒”,去反对“复衣冠、行周礼”的太平天国,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反之,罗耀国这个“昊天上帝”的干儿子,随时可以举起“儒家圣战”的旗帜打击满清!

  曾国华则是一脸为难,苦笑道:“国华如今乃是阶下之囚,说这些又有何用?”

  “说当然无用,”罗耀国道,“但做就一定有用,说易行难啊!温甫先生可以一边做一边说,好叫天下儒生都知道先生是真正的孔孟之儒!”

  “不知殿下要国华做什么?”曾国华只好顺着罗耀国的话往下问。

  “当然是以身作则,复衣冠,行井田了!”罗耀国道,“王阳明说:灭山中贼易,灭心中贼难!我说:分别家田易,分自家田难!温甫先生现在就有机会去湘乡县荷叶塘分自家的田.以曾涤生的名义去分!”

  其实曾国藩的老家湘乡县荷叶塘的田早就给马宝才、陈吉分完了。

  但这不妨碍曾国华以曾国藩的名义再去分一次!

  反之,曾国藩的老家偏僻的很,出了湘乡县城那个小地方,还要再走上几十里的山路才能抵达,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外头的人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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