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洪秀全圣像被高高举起。
无数佃农齐声嘶吼:“天王万岁!东王万岁!“
人群忽然裂开条道,八个壮汉抬着这尊鎏金圣像绕着正在烧尸的火堆游行那天王圣像面容分明是杨秀清!
汉城东王府,原昌德宫
楠本稻子褪去染血和服,露出锁骨下的十字架刺青。铜镜映出她背上新纹的拜上帝教经文,朱砂未干的「神妾」二字还在渗血。
“幕府方面派胜海舟大人来了。“侍女捧上漆盒,内藏井伊直弼的密信。稻子指尖抚过「长州逆党猖獗,勾结洪大全」的字样,忽然将密信凑近烛火火苗在距纸半寸处骤停,她低笑:“还不到时候.“
殿门轰然洞开。杨秀清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听说德川家的狗想见本王?“
稻子旋身披上素白吴服,朝着杨秀清深深拜服:“德川家愿献黄金五万两,向殿下借兵五千,用于剿灭长州藩逆贼!“
“德川家不是当什么征夷大将军的吗?为什么要本王出兵?”杨秀清蹲下来一把揪起了稻子的头发,“快回话,别有事没事就拜!”
“哈伊!”稻子头发被揪,身子还保持着跪姿,细长脖子却仰着,“长州藩背后有人,幕府害怕招致强敌干涉,所以.”
“五万两不够还要称臣!“杨秀清掐住稻子脖颈按在榻上,扯落她半边衣衫,“德川家定要跪着递降表!“东王腰间玉佩刻着「扫清妖氛」,压在稻子背上未愈的刺青上,渗出了些许血珠。
稻子喘息着摸出个信封:“这是.将军的诚意.“信封里面是一百多个日本工匠的名单,都是世世代代为江户幕府打造“铁炮”的良匠,还有几位精通兰学的学者。她突然翻身抱住东王:“将军给的好处不少,不如先应允下来,许诺坚船造好就渡海去为将军撑腰.“
“坚船?”杨秀清粗暴地摁住了稻子,“你这次在日本请到了几个能造船的大匠?”
稻子笑道:“不负东王所托,奴婢为东王请来了罗刹国的特使奥尔洛夫、图波列夫、苏霍伊、米高扬他们本来是应清妖所请来东方的.”
“人在哪里?”杨秀清马上问。
“已到汉城.东王要马上见他们吗?”
杨秀清一把撕开稻子的素白吴服,狞笑道:“今天本王要降妖明天再去见罗刹鬼!”
俄罗斯国的特使彼得.奥尔洛夫展开一张泛黄的高炉图纸。和他一块儿来的图波列夫“洋喇嘛”则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指着标满了英文的图纸吹嘘道:“东王九千岁,这是我国圣彼得堡大学密藏的图纸是我国沙皇陛下送给您的礼物!“
“温斯特!”坐在一张金丝楠木的龙椅上的杨秀清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喊了个洋名,然后就看见一个黄袍黄冠的洋兄弟大步出列,正是温斯特.怀特他现在已经是东殿工部尚书,杨秀清的“工业化”全都由他实际负责。
“东王,”这是一种日产5吨生铁的搅炼炉的图纸。”温斯特.怀特当然认得图纸上的英语,也瞥见图纸角落的东印度公司徽记水印这图纸多半是从上海哪家工厂里流出来的过了不知道几手的图纸了。
不过在朝鲜这里,这图纸还是挺不错的,至少简单易上手。
“5吨?那是多少?”杨秀清眯着眼睛问。
“一万斤。”温斯特.怀特回答道。
“日产一万斤?”杨秀清吃了一惊,“年产岂不是有三百多万斤?”
这可不是个小数!大清一年的生铁产量在19世纪50年代大概就2万吨,而一座搅炼炉,一年就能产一千多吨,修个十几座搅炼炉,朝鲜的铁产量马上就能超过大清!
这就是工业化!哪怕是落后技术,也不是传统小农社会的手工业能比的。
“有了这个图纸,就能建起高炉吗?”杨秀清问。
“能!”图波列夫保证道,“东王殿下如果愿意相信我们俄罗斯帝国,给我三个月时间,我保证能为您建起第一座搅炼炉此后每个月都能建成一座!”
杨秀清点了点头:“还有别的吗?”
“有!”跟着彼得.奥尔洛夫一起来的另一个东正教神父又捧出一叠造船的图纸,“东王殿下,这是最新式的木壳风帆蒸汽炮舰的图纸只要您愿意聘请我们俄罗斯的工匠,一年之内,我们就能为您造出第一艘蒸汽炮舰。”
“条件是什么?”杨秀清淡淡地问。
彼得.奥尔洛夫笑着捧出了一份早就拟好的“杨秀清-穆拉维约夫密约”的草案,用俄语对杨秀清道:“东王殿下,只要您签署这份条约,同意利益悬挂太平天国旗帜的船只向穆拉维约夫总督所在的北美洲西海岸提供粮食、军火、日本雇佣兵,我们就帮您造高炉、造战舰!”
图波列夫马上这话给翻译了。
“哈哈哈!”杨秀清大笑,“好一个一石三鸟计既挑拨了孤和罗吴王,又挑拨了英法和太平天国,还帮了穆拉维约夫!”他脸色忽地一沉:“给你们两个月,我要看到第一座搅炼炉建成然后本王自会签约!”
太平天国,天京,天历六年春。
秦淮河上的晨雾还未散尽,天京城却迎来了多年未有的盛况有人赶考来了!
挑担的、骑驴的、拄拐的,万余江南学子潮水般涌向了太平大学堂。
一个徽州来的老秀才一边走路,还一边捧着本《中学数学例题集》在看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多记一题是一题吧!一个风华正茂的湖南少年,穿着件清白长衫,围着条围巾,信步而来这是如今最流行的男装。
“让道!误了考期你担得起么!“一个“洞庭山帮”大商人的儿子挥动木尺,拨开人群,马车里藤箱滚落,掉出来的全是补习材料。藤箱主人是个长发女子,身材婀娜,湘绣襦裙下套着西洋牛皮靴,俯身拾物时,后腰隐约现出燧发枪轮廓这是罗耀国的二夫人周秀英,她这两年可努力了,终于赶上这次高考了!
大学堂正门前,一百一十八根蟠龙柱在晨光中森然而立。第三十七号柱下,广东学子陈正国正朝着柱子行礼作揖。他脚边包袱里还有几只又干又硬的馒头这是从广州一路而来的干粮。
“肃静!“铜钟轰鸣,吴王府亲兵营长鲍超率领洋枪队现场维持秩序谁敢作弊,后果严重。上百间教室内,已经坐满了考生,每个人案前,都摆放了文房四宝和三张考卷。穿灰布长袍的监考官们都在同一时间举起怀表:“巳时正,开卷!“
大学堂的码头边,“江海“号明轮蒸汽船喷出浓烟。
“三哥此去,是为我天国开辟市场,招揽英才,居功至伟,请受小弟一拜。“罗耀国朝着冯云山揖拜一礼,他又对立在冯云山身边的凛子和王琰点了点头:一切拜托了!
一旁抱着个混血大胖小子的玛利亚也跟着行了个福礼:“三哥一路走好,到了欧洲,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找家父和王大使。”
而冯云山的目光则投向了远处的大学堂在他看来,真正能长期为中国所用的英才还得从那里出啊!
第554章 亲爱的阿尔伯特,该喝药了!
天历六年,二月初二,烟雨蒙蒙。
今儿是太平天国第一届“高考”放榜的日子!
虽然太平天国的礼部早就一再声明:高考绝非科举,考上了也不会立即授官,甚至不一定授官。但是这场考试却是太平天国立国以来,第一次由礼部负责举办的,面向全国学子的“大比”。而且太平天国朝廷对这场高考的重视程度简直前所未有,在王利宾带着普鲁士的小学、中学理科课本返回中国后,就开是筹备了!甚至为了这次“大比”还开办了一个名叫“太平大学堂”的“太学”!
之前太平天国虽然还举办过多次科举,但那些科举都不大正式。不是由太平天国朝廷举办的全国大比,而是由天国诸王各自举办的科举。其实就是诸王给自己招募文吏、幕僚的考试。罗耀国的吴王府也办过好几次所谓的科举,前前后后选拔了好几百个“进士”。不过这些进士的“含士量”不足,考上了也没什么好官可以当,一般就是低级的幕职官开始做。所以太平天国的老百姓也就没把这些“诸王进士”当回事儿。
而这场万众瞩目的“高考”,则被当成了正式的科举大比,引来了无数人,至少是无数读书人的注意。
雨丝笼罩的太平大学堂南门外,一百一十八根“天道柱”的南面。数千考生挤在油布棚下,眼珠随着几个打着伞的太平军锣声颤动。苏州府考生翁同笼着袖子立在棚角,呼吸都屏住了。他早就是罗耀国的幕僚了,而且还有军功在身,如果想要当官,知府不敢说一定能有,知县是没有一点问题的,而且还能弄个好缺。但他想要的却是“高考状元”这个出身!
状元加军功,以后才能在太平天国的官场上走好走远!
所以这两年,他硬耐住寂寞不去当大官,除了替罗耀国跑了几趟北京赚功勋,就是在苦读数理化,不仅读完了中学的课程,还跟着容闳偷偷学了些大学数学的课程,为的就是能一鸣惊人,拿下个头名状元.
但是,高考真的难啊!
虽然太平大学堂他是一定能考进去的,但这个状元还真不一定有把握。
“头名苏州府华蘅芳!”负责唱名的是客家口音的大嗓门,极为嘹亮,连着报了两遍。
“华”翁同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晕,还好身边一个来自广东的少年考生伍廷芳扶了他一把:“翁兄莫急,还有榜眼、探花.”
“第二名广州府黄胜!”
还不是我!
翁同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华蘅芳和黄胜他都认识,其中的华蘅芳已经自学成才当了江南制造局造船厂的工程师了,那是真正的理科天才!而黄胜还去美国留过学,是上海同文馆的馆长!翁同要学习的大学课本都是人家参与翻译的.
“第三名太仓李凤苞!”
还是没有翁同!
躲在另一座油布棚下听着唱名官报名的罗耀国,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翁同当然是天才,这次他考了第五名全国高考理科卷第五,绝对是天才了。
但比他更天才的人还有四个,分别是华蘅芳、黄胜、李凤苞和田久重其中的华、黄、李三人罗耀国都知道,就是那个田久重不知道哪儿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小个子上海人。
应该是个被历史埋没的天才吧?
“不公平怎么都是南方人!”
“一定有舞弊!”
“我中原才子何其之多,怎么一个考上的都没有?”
“没错,连南皮张孝达都榜上无名.一定有鬼!”
当唱名官把所有被录取的考试名字都念完后,人群突然就炸开了锅。几十个北方学子突然掀翻油布棚,冲出来抗议了,现场自有维持秩序的太平军,人人刀出三寸,眼看就要有一场血案。
正在安慰高考落榜的周秀英的罗耀国不慌不忙抽出手枪,对着天上就是“”两枪,这些刚刚把辫子剪了的北方考生顿时就是一呆,全都把目光投向了这个穿着青布长袍,留一头短发,身后跟着一大一小两位佳人的男子。
“谁是张孝达?”罗耀国的目光扫过众人,嘴角挂笑,手里的转轮枪却没有放下。
“在下直隶南皮张之洞。”一个少年从一座完好的油布棚里钻了出来。
张香帅也没考上的确难啊!
“怎么没有考上?”罗耀国问,“是卷子太难,还是学习数学、理化的时间太短?”
这次高考一共五张卷子,数学、物理、化学、儒学、太平诸经(主要是《反经》、《天朝田亩制度》、《资政新篇》的内容),“念经”肯定是难不倒张之洞的,难住他的应该是理科。
“先生,是数、理、化没有考好。”少年张之洞倒也坦然,“不过明年我一定能考上!”
“好,有志气!”罗耀国赞许地点点头,然后目光四下一扫,将这几千学子的渴望都收入眼底,“凡是对自己有信心的,都可以留在天京‘复读’,本王会安排考上太平大学堂的学生给你们补课,明年再战一场.本王在山巅等着你们!”
滚滚黑烟染透了汉江北岸的暮色,脸色铁青的杨秀清大步走进事故现场。俄式高炉的铸铁外壳裂如龟背,朝鲜工匠朴七的断腿还卡在进料口,手里攥着块含硫量严重超标的焦炭那是用从中国进口的煤炭土法炼成的焦炭。可能是造成炸炉的原因,也可能是耐火材料不过关,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图波列夫满头大汗地跟在杨秀清身后,他其实并不太懂炼铁,实在是赶鸭子上架来着。明明是照着图纸来的,可结果不知道怎么还是炸了。
“死伤者都从优抚恤,”杨秀清目光扫过满地的伤亡,然后冰冷的目光又扫过图波列夫:“继续干,一定要搞成!”
木屐声从杨秀清身后传来,稻子拿着一封密信悄悄走到杨东王身后:“东王,天京好像出了次科场舞弊.大比之后有人闹事,罗吴王还扣了两三千人参加什么‘复读班’!”
“考得什么?”杨秀清皱眉道问。
“数学、物理、化学、儒学、太平诸经。”稻子回答道。
“这都什么呀?科举哪有考这种东西的,谁会啊?”杨秀清眼珠子又转回了那台炸毁的高炉,对稻子说,“你再辛苦一下,去趟上海,看看能不能请几个会砌高炉的来!还有,不要怕花钱,多搞点什么图纸和配方之类的!”
“哈伊!”
白金汉宫的雕花铜床在壁炉火光中泛着暖光,阿尔伯特亲王蜷缩在丝绸被褥里,肠鸣声混着窗外伦敦的雨声,像极了死神叩门的节奏。他这段时间因为和俄国人的战争而心力交瘁,再加上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心情总是有点抑郁,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前几日不知道吃了什么?结果就上吐下泻了该不会是死期将至了吧?
说好的是1861年死,现在才1856年,还有5年呢!
“上帝啊,救救我,我还年轻,不想死.”阿尔伯特亲王正和上帝祷告呢,他忽然听见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嗒、嗒、嗒”
高跟鞋踩碎走廊的寂静,紧接着阿尔伯特亲王就听见了妻子有些欢快的声音:“亲爱的阿尔伯特,该吃药了.”
同一时刻。
旧金山码头上,蒸汽船扬起的烟气还未散尽,黄世仁的千层底布鞋已踩在码头外的烂泥地里。他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锣鼓声,抬头一看,一个粤剧班子正唱《天父诛妖》,敲锣的却是个长相有点古怪,不像是汉人,也不像是白人,当然也不是黑人的少年,脸上涂着朱砂符咒。
而在咸腥海风里,一座洪秀全的鎏金圣像正被人抬着游行。这圣像已经被改成三头六臂左持《圣经》,右握《真约》,中间两手捧着《天朝田亩制度》。咸丰穿着真约派牧师的黑袍,手里捧着《真约》,口中念念有词,应该是在念经,目光却对着日本艺妓的油纸伞发呆她有点像凛子,可惜不是她!
“奥康纳参议员正在大教堂里给天王像贴金箔呢。”和咸丰一起德龄这时候突然指着远处的真约派大教堂,对着底下一群华人和爱尔兰人扯开嗓子道,“他的东瀛夫人说,一定要学会用客家话祷告,因为天王说过,天父讲的就是客家话.”
这时,码头上的华人突然沸腾了。正在竞选旧金山市长的史密斯挽着穿振袖和服的妻子走来,西装口袋插着把柯尔特1851海军型手枪扳机护圈刻着“江南制造局”。
黄世仁看着眼前这一幕似乎有点不真实的场面,一时间都有点怀疑自己真的到了美国,还是来了广东?又或者他还在上海,只是黄粱一梦.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从哪里来?”一个声音有点沙哑的京片子突然在黄世仁的耳边响起。
第555章 我们这是在和魔鬼做生意啊!
“亲爱的,该喝药了。”维多利亚的声音甜得发腻,鎏金药匙在药碗边缘敲出清脆的响声。
“喝药?这是什么药?”阿尔伯特眯起眼睛,看着明明比自己还年长一些,生了一窝孩子,但依旧光彩照人的妻子,有些茫然地发问。
“能挽救你生命的魔药!”女王的声音当中满满地都是惊喜,“名叫‘皇家黄连’,是中国大使王利宾带来英国的,前天就到了,魔法委员会马上安排了伦敦贫民窟里的乞丐试药,效果相当不错,似乎也没有什么额外的毒性。”
似乎没有?
阿尔伯特正想着要不要喝下这种有可能存在巨大隐患的魔药时,他的肚子又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他挣扎着支起身,眼睛看着女王手中的骨瓷茶杯。维多利亚将鎏金药匙抵在他干裂的唇边,匙中“皇家黄连”的药液泛着金子一般的光泽。亲王的喉结滚动,用“皇家黄连”冲泡出来的药汁很快就流入了他的口中真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