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刘季将狗腿重重拍在案上,将刘交吓了一跳。
只见刘季站了起来,将手上的油不在意地在衣服上抹了抹,走到樊哙等众小弟身前,在他们不解的目光中下拜。“众兄弟好意,季心领了,然此为季家中之事,不知福祸,岂能让众兄弟也入火中?”
樊哙顿时不悦道:“兄长说的哪里话?兄长为我等之兄,便是我等亲人,兄长家中有事,也即我等有事,若我等今日旁观,日后他人会如何看我等?”
“平日兄长助我等良多,今兄长有事,我等岂能退缩!”
有小弟吃不起饭,刘季会带他往自己家吃饭;有小弟没钱花,刘季会给他钱,哪怕刘季自己也没什么钱。
这里有不少人曾在刘季家里吃过饭,正因去的次数太多,让刘季嫂子厌烦。
有一次刘季再次带人来蹭饭时,其嫂不停刮着锅底,假装饭已吃完,可等人走后,刘季入厨房,见锅中还有饭,便知晓是怎一回事,对嫂子生出了怨恨。
其他小弟也纷纷发声,刘季长叹一声:“众兄弟好意,季不敢拒,既如此,那便听我之令。”
屋内小弟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刘季道:“家中为独子者,不可同往,有幼子者,不可同往……”
刘季才说了两条,便有小弟急声道:“兄长!”
小弟才说出“兄长”二字,便被刘季厉声打断:“我说过听我之令,要么一个也别同往,季自己回家,要么听我说完。”
“我知晓诸位兄弟好意,然此为季一家之事,怎可连累所有兄弟?”
被刘季这么一说,小弟将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默默听刘季安排起来。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刘季便想出了一套处理办法。
将他的命令讲完后,刘季给了樊哙一个眼色,对刘交比划了一下。
樊哙会意,一掌击在刘交后脑勺,使之昏迷了过去。
刘季将刘交身体扶住,递给一名小弟,托付道:“交,他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对小弟们又是一拜,他要回家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倘若回不来,那就让不会随他同往的小弟们将刘交带走,为刘家保留香火。
刘季带着和他同往的小弟,找了些兵器后,快速赶回刘家,走在路上,有同村人告诉他:“刘季,你怎么还在这?快回家,你要发达了!富贵了,可不要忘了我们。”
刘季和小弟们一脸懵,情况好像跟他们想的不一样啊,这是怎一回事?
来他家的那伙人不是祸,真的是福?可为什么啊?
他认识最大的官也就张耳,而张耳也不过一县令,可据交说来人可是让县令也要相陪,官肯定比县令更大,他压根没认识过当这么大官的人。
这也是他第一时间认为来人不善的原因所在。
不认识的大官上门给他报喜,如何可能?
多半是祸事才对!
可现在同村人居然告诉他要发达了,说明来人对他是好事,让刘季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还真有不认识的大官给他送福来了?
第112章 我刘季要时来运转了?
刘季向一名同村人询问究竟是怎一回事,同村人用充满羡慕的语气道:“咸阳的大王派了使者,专门来邀你们一家去咸阳观礼。”
“刘季,你要发达了啊,连那位大王都知晓你的名字,日后可不能忘了我们。”
其他同村人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大家都是同村,富贵了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乡亲。”
“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去过咸阳,刘季此去定是要当上贵人了,顿顿都能吃肉,日子过得跟神仙一样。”
平日里,这些人中不少人都瞧不起他,认为他游手好闲,不干正事。
有次路过某户人家,刘季听到那户人在教育家中子女:不勤快干活,是不是以后想跟隔壁刘季一样?那么大人还赖在家里吃白食,连妻也娶不上。
刘季当时在那户人家的院墙外站了好会儿才离去。
今日,这些瞧不起他的同村人却一反常态,来恭维他,让刘季觉得有些好笑,同时心里也有种奇妙的愉悦感。
但刘季并未表现出来,反而点着头道:“一定,一定!敢问大王让我家去咸阳观礼,是观何礼?”
和他爹刘太公听到这消息的第一反应一样,刘季觉得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其中必有问题。
同村人道:“听那位使者说是大王要称什么皇帝,要普天同庆,邀人入咸阳同乐,正好选中了你们家。”
其他同村人都用“你们家运气真好,竟能被大王选中”的表情,或羡慕或嫉妒地看着刘季。
刘季却不觉得有这么巧的事,正准备再问时,大兄刘伯朝这个方向走过来。
见弟弟刘季正和同村人说话,刘伯喊道:“季,还在那作甚?家中有客,还不回家待客。”
刘季只得按下向同村人多了解些情况的打算,朝兄长回道:“大兄莫急,这就回,这就回!”
说罢,刘季给了跟着的众小弟一个眼色,小弟们将找来的兵器都藏起,其实也就是些菜刀、斧头之物。
见刘季还带着一群小弟,刘伯皱了皱眉,道:“季,这次到咱家里的是咸阳使者,奉王命而来,你这……”
尽管和长嫂有矛盾,但刘季对这位大哥相当尊敬,忙笑道:“大兄勿虑,诸位兄弟皆是闻家中来了咸阳贵使,他等从未见过咸阳贵人,所以特意过来,望能沾点贵气。”
听到刘季解释,刘伯也没多问,道:“既如此,快与我回家,不可让咸阳贵使久侯。”
扫了眼刘季和他一众小弟,刘伯注意到刘季回来了,去叫刘季的刘交却不见了,冲刘季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兄弟俩向家中走去。
边走,刘季边小声问道:“大兄,那咸阳贵使为何至咱们家?他们有多少人?”
刘伯小声回道:“说是咸阳那位大王不日将称那什么皇帝,要和万民同庆,特选人去咸阳观礼,咱们家正好被选中。来了有二十三人。”
二十三人?
刘季在心中估算,能对付,即使对付不了,从这些人手中逃出去,当问题不大。这些人从咸阳而来,对沛县周遭情况定没他熟悉,到时候往山里一钻,就不信这些人能追得上。
不过,不到最危急时,刘季不想用这套办法。
因为一旦这样做,他必将被通缉,日后都要东躲西藏。
现在可不是秦末之时,大秦刚一统天下,威望在全天下达到了一个顶峰,除了少数人,谁都不会认为这个庞然大物会在十多年后一朝崩灭,其中也包括刘季。
站在历史的下游,可轻易看到大秦的各种弊缺短板,知晓其若不改,只有十多年寿命,但刘季这些站在历史中的人却不知晓。
就如某个幽灵,在七八十年代,多少人会认为它会解体?
刘伯很了解他这个弟弟,知道刘季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低声道:“季,莫要乱来!”
刘季点头:“大兄放心,弟自有计较。”
刘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正和椒离、沛县县令说话的刘神色一动,道:“定是季回来了,上使稍待,这便让他……”
刘话未说完,椒离笑道:“不必劳烦太公,既是大才刘季归来,我等当主动相迎。”
话落,椒离便起身,同沛县县令、刘等人出了客厅。
刚来到刘家大门外,众人一眼便看到同刘伯归来的刘季,以及刘季身后那群小弟。
看到刘季回来还带了群小弟,椒离也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暗道:‘皆言刘季游手好闲,事无所成,可其能令这般多人跟随于他,此人不凡也。大王所言不错,刘季有大才,为世之遗贤!’
其实,嬴政是想派知晓刘季身份的蒙毅前来邀请,可蒙毅有更重要的事,来不了,又不能派那些知晓刘季身份的内侍、宫女,万一这些人离开王宫后叛逃,将李念的存在和李念讲说的历史传出去,绝对会让天下大起波澜。
嬴政只能挑选一批不知道后来历史的人作为使者,还编了个他要称皇帝了,想与民同乐,所以从天下万民选一批人来咸阳观礼的理由。
这理由也不算假,请人来咸阳观他称皇帝的礼是真,只是并非为了跟这些人同乐。
刘见刘季带了一帮小弟回来,故作不悦道:“竖子,上使已在家中多时,为何现今才归?”
骂过一句,刘又向椒离介绍刘季:“上使,他便是小老儿三子刘季,成日无所事,当不得大王‘大才’、‘遗贤’之称。”
椒离笑道:“太公哪里话?以离观之,季兄的确当得‘大才’、‘遗贤’之称,绝非凡俗,只是以往不得时遇,若得时遇,定当一惊世人。”
这话听得刘季很开心,除跟随他的小弟外,很少听到有人认可他,连家中父嫂也觉得他不务正业,不太待见。
这个咸阳来的使者却很认可他,说他非凡俗,以往没成事,只是没遇到合适的时机。
看来这咸阳使者也许真不是来找他家麻烦的,难道他蹉跎了三十多年,要时来运转了,天上真会掉好事?
第113章 秦王身边有仰慕于我者
‘不对!听阿翁之言,似是咸阳那位大王称我为‘大才’、‘遗贤’,其身在咸阳,如何知我?’
刘季大脑飞速运转,设想各种可能,他能想到的最大可能是某个知晓他名声的人混到了秦王身边,向秦王荐说了他。
他曾仰慕信陵君魏无忌,十分想见一见信陵君,成为信陵君手下的门客,可惜等他长大,有能力西行至魏国时,信陵君已故去多年。
后来听闻曾是信陵君门客的张耳在魏国担任外黄县令,招致四方门客,刘邦便跑到外黄,以宾客身份和张耳相处数月之久。
在张耳手下当门客那段时间,他曾接触过不少能人异士,说不定便是这些人中有人混到了秦王身边。
‘秦王如此评价于我,想来邀我入咸阳并非是祸。’
对被那位闻名天下的秦王评价是大才、遗贤,刘季非常的高兴,可想到那位秦王的某些传闻,又感到忐忑。
在传闻中,那位秦王可是相当残暴严酷,若他们一家到咸阳,那秦王是要害他们,还能讨得了好?
但这念头只在刘季心中一闪而过,怕个卵子,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他已经三十多了,还一事无成,尽管平日间表现得不甚在意,其实内心还是希望能有所成。
如果可以,谁愿意被乡邻和家人瞧不起,谁愿意连带小弟回家中吃个饭都被人羞辱?
这次受邀入咸阳观礼,也许是他此生仅有的一次翻身机会,他必须得把握住,纵使有所风险,也得把握。
心中想着,刘季向椒离行了一礼:“刘季见过上使!”
他神态从容随意,无半点拘束,似乎面对的不是咸阳秦王派来的使者,而仅为一普通乡邻。
这让椒离也感到惊奇,沛县县令、刘等人知道他身份后,都十分拘谨,唯有这刘季不同常人。
刘季笑问道:“上使,那‘大才’、‘遗贤’之言,可是大王评说刘季?”
椒离点头道:“正是!恕离冒昧,称一声‘季兄’。大王言,沛有多位遗贤,其间才能最大者为刘季,能佐国治政,督抚地方,若遇之,当以国士相待,不得轻慢。”
椒离这话让刘季也感到惊愕,他自认是有些才能,但也没到这等程度。
这是哪个家伙在秦王面前吹的牛?
他同小弟们吹牛逼时都没吹这么大。
此人该不会和他有仇,故意在秦王面前使劲吹捧他,好引起秦王兴趣,等秦王邀他入了咸阳后,发现他没那么厉害,一怒之下,将他拖出去砍了脑壳。
刘季再仔细琢磨了下,觉得没人会无聊到做这种事。
那人都混到了秦王身边,可以向秦王吹捧其他人引起秦王兴趣,必是秦王眼中的红人,权势滔天。
这种人要想杀他,只需一道命令便可让他家从沛县除名,动手时根本不会让他事先知晓,哪像现在让秦王派人过来邀请他去咸阳!
而且,那人在秦王面前过度吹捧他,其自身也不会有好结果,更难逃欺君之罪。思来想去,刘季认为应该没人故意在秦王身边害他,只是对他的吹捧过度了些。
刘季心中生出一个想法:那位在秦王身边吹捧他之人,莫非极为仰慕于他?
就像他仰慕信陵君魏无忌一样!
这么一想,一切就解释得通了,刘季心中更为高兴,没想到在秦王身边都有仰慕他的小弟。
刘季笑道:“上使愿称季为‘兄’,乃季之幸事,岂是冒昧?上使,县令,还请进去说话。”
刘季很自然地作为主人家邀请椒离入家中,他也不忘跟来的一众小弟,向大哥刘伯道:“烦请大兄好生招待诸位兄弟!”
这群小弟可相当于舍了性命跟他前来,岂能只顾招待贵客,而忘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