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轻松了。
黎阳乃冀州门户,一旦齐国进攻将首当其冲,面临齐军重兵猛攻。
袁熙所受到的压力,可想而知。
从一开始,他就不想来镇守黎阳,只想躲在大后方幽州,安享几分清闲。
只是大哥袁谭陨命,三弟袁尚常年镇守邺城,袁绍信不过外姓将领,才强行将他从幽州调至黎阳前线镇守。
自坐镇黎阳后,袁熙无时无刻不是战战兢兢,唯恐刘备大军来攻。
而今得知刘备起倾国之兵,前去西伐秦国之后,黎阳所受的威胁彻底解除,袁熙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公远,友若!”
“大耳去攻秦国,我黎阳高枕无忧了,值得好好庆贺一番。”
“来来来,咱们满饮此杯。”
袁熙向着两位谋臣武将,笑呵呵的举起了酒杯。
那一文一武,谋士名为荀谌,乃是荀之弟。
武将则为高览,乃是河北四庭柱之一。
当年袁绍攻陷幽州后,以袁熙镇守幽州,却又知自己这个儿子太过平庸,难当大任。
于是便令荀谌和高览,辅佐袁熙镇守幽州。
此番镇守黎阳,这二人便随着袁熙,率幽州军团南下,依旧辅佐于左右。
“外患虽然已解除,但内患仍在。”
“二公子,生死当前,你怎么还喝得下去酒啊。”
荀谌唉声叹气,满的凝重。
袁熙一凛,不解道:“友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何为内患?”
“大公子已战死,大王对三公子的宠爱已无以复加,早必立其为王世子。”
“将来大王去了,三公子继承王位,第一个必拿二公子你开刀,以绝隐患。”
“二公子性命就在旦昔之间,怎全然没有任何警惕啊。”
荀谌苦口婆心的说道。
逢纪被杀后,汝颍一派基本形同覆没,他成了硕果仅存的一名汝颍士人。
为了保全性命,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了袁熙身上。
这位二公子本来才质平庸,性格软弱,远不及袁谭的质资。
但袁谭已死,荀谌这些汝颍派残存势力,现下也别无选择,只能投靠在了袁谭这个同母弟的身上。
“我与三弟,总归是兄弟。”
“纵然是他继承王位,也不至于对我下毒手吧。”
袁熙却眼神怀疑,仍旧对袁尚抱有幻想。
荀谌则苦叹道:
“二公子啊,你当真是太过仁厚,太过天真”
“自古为天下者不顾家,连儿女都可以杀,何况同父异母的兄弟。”
“何况就算三公子能手下留情,审配那会放过二公子你吗?”
袁熙打了个寒战。
审配可是出了名的酷吏,心狠手辣之名,那是人尽皆知。
正如荀谌所说,以审配的性情,必会要为袁尚斩草除根,铲除一切影响他坐稳王位的威胁。
所以,审配必会极力鼓动袁尚,将他个二哥铲除。
以审配的地位,袁尚自然是言听计从。
“友若言之有理,这样看来,我确实是前途不妙啊。”
“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自保?”
袁熙慌了,酒也喝的不香了,忙是急切的询问道。
荀谌嘴角掠起一抹微妙,似乎等的就是袁熙这句话。
“二公子要做的,便是握紧手中兵权,确保有一支忠于公子的嫡系兵马。”
“待大王驾崩后,审配必会拥立袁尚继位为王,召二公子入邺城,借奔丧为名将二公子铲除。”
“二公子若拒不前去,袁尚必会以谋逆为名,派兵剿杀二公子。”
“以我们区区一座黎阳城,还有两万兵马,根本不可能是袁尚对手,唯一的机会,就是借助于外力。”
荀谌不紧不慢的铺垫道。
“外力,什么外力?”
袁熙继续追问道。
“齐国,刘备!”
荀谌眼神诡秘,向着南面一指:
“二公子可以向刘备称臣为名,向刘备借兵入河北,帮助二公子抵挡袁尚,争夺王位。”
“只要能得到齐国的支持,谌自有信心辅佐二公子打回邺城,铲除三公子,夺回王位。”
“到时候二公子既无性命之忧,又登上了魏王之位,反倒是因祸得福,岂不美哉?”
荀谌笑眯眯的献上了一条所谓妙计。
此言一出。
袁熙却脸色一变,大吃一惊。
一直不作声的高览,亦是身形一震,脸色惊变。
“荀友若,你疯了吗?”
“你竟然想劝二公子勾结外敌,来对付自家兄弟?”
高览放下酒杯,激动的质问道。
袁熙也一脸为难道:
“这到底是我们袁家兄弟的事,友若你却让我引刘备这个外敌介入,来对付自家兄弟,怕是不妥吧。”
荀谌却不以为然,冷哼道:
“二公子把三公子当自家兄弟,试问三公子有把二公子你当作自家兄弟吗?”
“这古往今来,为争权夺利,自相残杀的事还少吗?”
袁熙一凛,沉默了下来。
高览却又道:
“就算是为了自保,不得不借助于外敌,是迫不得已。”
“但友若你想过没有,那刘备可是志在天下,你引他入河北,就不怕是引狼入室吗?”
“倘若他趁要染指我河北,又当如何是好?”
袁熙蓦的一震,目光也看向了荀谌。
荀诺却收起了那份自信,叹道:
“引刘备入河北,确实有可能是前门拒虎,后门入狼。”
“但这也没办法的办法,若不先拒住袁尚这只虎,若不然就要虎生吞活剥了。”
“至于刘备这只狼,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高览沉默不语。
袁熙也黯然下来。
形势发展到这般地步,他们也别无办法,似乎荀谌所说,也是唯一的破局之策。
采纳此计,还有一线希望。
若不采纳,便只能死路一条。
良久后。
袁熙凝重的脸上,换上了一副笑容,手中举杯重新举起:
“现下父王毕竟还活着,只要他老人家活着一天,我那弟弟便害不了我。”
“.想那么多做什么,今朝有酒先今朝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说罢袁熙便仰头灌起酒来,似乎全然不把袁尚的威胁,放在了心中一般。
看着这位“没心没肺”的袁家二公子,荀谌只能摇头一声叹息。
袁熙连灌三杯酒,忽然想起什么,笑眯眯道:
“有酒岂能无舞助兴,来人,速传舞姬前”
一个来字未及出口。
亲卫跌跌撞撞而入,跪倒在了阶前。
“启禀二公子!”
“大事不好,黄河上出现无数齐国战船,满载着齐军士卒从上游而来。”
“齐国似乎想要过河,攻打我黎阳!”
惊雷轰落!
这一道消息,如惊雷轰顶一般。
袁熙身形剧烈一震,手中酒杯脱手洒落,脸上的醉笑瞬间变成惊骇。
荀谌也好,高览也罢,无不骇然变色。
“这怎么可能!”
“齐国的战船不是刚刚驶往上游,去协助刘备攻打潼关了吗?”
“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又回来,还满载士卒?”
袁熙一跃而起,顾不得被打湿的衣衫,激动的喝问道。
亲卫无从回答。
荀谌眼神同样震惊困惑,却最先回过神来,忙道:
“二公子,别管那么多了,咱们先往岸边去看看虚实再说!”
袁熙被提醒,顿时酒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