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汝颍一派的前途命运,又将何处何从?
辛毗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匪夷所思,却又残酷无比的事实。
反倒是逢纪,稍稍的震惊后,嘴角竟是掠过一抹不易觉察窃自狂喜。
袁谭竟然死了?
这岂不是意味着,阻挡袁尚争储的唯一竞争者,就这么突然间没了!
袁绍除了袁尚之外,还能立谁为储?
袁买那个七岁小儿?
还是袁熙那个出了名的草包?
这一刻,逢纪毫无半点对许都失陷的惊恐,心中唯有袁谭被杀的狂喜。
他甚至在心中暗自感激刘备,帮袁尚除掉了袁谭这颗眼中钉。
“谭儿!”
“大耳贼,你竟杀我谭儿!”
“大耳贼,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袁绍歇底里的悲愤咆哮,打断了逢纪的窃喜。
丧子之痛,怒血攻心。
袁绍仰天狂喷一口鲜血,一头栽倒在了马下。
“主上!”
辛毗逢纪等皆是惊慌变色,顾不得各自的小心思,一窝蜂的拥了上去。
鸣金声响起。
正在攻城的十余万魏军,如潮退却,收兵回营。
深夜时分。
魏营。
许都失陷,袁谭被杀的消息,已传遍全军。
十几万魏军士卒,无不为这消息重挫军心,士气跌落到谷底。
各种流言,疯狂的在营中流传,对本就重创的军心,更是雪上加霜。
中军帐内。
袁绍终于幽幽转醒。
“主上息怒!”
“请主上以身体为重,万万不可再轻易动怒啊。”
逢纪和辛毗二人,齐齐上前劝说。
袁绍想要发怒,但却发现身体前所未有的虚弱,怒火竟是燃烧不起来。
樊城一败,失了一只眼睛。
如今许都失陷,折了嫡长子,精神再遭重创。
两次重创之下,袁绍已是身心俱疲,吐血之后已无力再发怒。
“说说吧,大耳贼是如何攻破许都的?”
袁绍挣扎着坐了起来,有气无力的摆手问道。
见袁绍没有狂怒攻心,众人暗松了一口气。
“据细作情报,大公子应该是中了那苏哲的引蛇出洞之计。”
“刘备以杜袭冒充主上信使,佯装杀进了许都城,谎骗大公子…”
辛毗苦丧着脸,默默前许都失陷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袁绍老脸青筋贲张,重重一拍榻几,咬牙切齿骂道:
“又是这个苏哲,这个诡诈狡猾的乡野村夫!”
“孤在此起誓,有朝一日击灭刘备,必亲手将你斩杀,为孤谭儿报仇雪恨!”
袁绍的咆哮愤怒声,回荡在帐中。
辛毗却无力的一声长叹:
“这苏哲应该是拿捏准了大公子心思,料定大公子以为主上不出一月,必能打通西进之路,杀回许都。”
“所以大公子才会轻信杜袭的话,被引出了许都,自投罗网。”
“此人不光诡诈无双,洞察人心的本事亦是世所罕见呀…”
虽然作为敌人,辛毗对苏哲也不得不由衷的佩服。
袁绍则眉头一皱,显然对辛毗这番话不满。
逢纪察颜观色,瞬间看出了袁绍不满,眼珠转了几转。
“我看苏哲此计也算不得有多精妙,无非还是大公子智计太过平庸,轻易为那苏哲所骗。”
“倘若换成是三公子守许都,绝不可能中了那苏哲的诡计。”
“大公子赔上了自己性命,又失了许都,致使主上中原形势急转直下,当真是不应该呀…”
逢纪趁机攻击起了袁谭。
反正袁谭已死,无论他们怎么来黑,又能如何。
袁绍成功被勾起怒火,满脸失望的骂道:
“这个废物逆子,早知他如此无用,孤就该调尚儿来守许都!”
“他落得个身首异处,就是他自作自受!”
袁绍心中那点丧子之痛,转眼间被恼火失望所取代。
辛毗见袁绍如此看待袁谭,不免有几分心寒。
“臣说句公道话,不是大公子平庸,实在是那苏哲太过诡诈。”
“家兄也在许都辅佐大公子,却同样没能识破这苏哲的诡计,可见他这一计有多诡诈精妙。”
辛毗忍不住替袁谭说了几句公道话。
逢纪抓住时机,趁势道:
“辛仲治,你还有脸提你兄长辛评?”
“若我没记错的话,细作情报中声称,他竟然降了那大耳贼!”
“主上对你兄弟何等信任,他竟然不忠不义背叛主上,当真是厚颜无耻之极!”
“我甚至怀疑,根本就是他暗中投靠了大耳贼,从旁配合那苏哲的诡计,鼓动大公子出城夜袭,方才中了刘备的埋伏。”
“辛评,没准才是许都失陷的罪魁祸首!”
逢纪三言两语间,将矛头指向了辛评。
辛毗顿时被怼到哑口无言,额头冷汗刷的一下就浸了出来。
袁绍的怒火,顷刻间被点燃,怒目瞪向了辛毗。
辛毗忙辩解道:“家兄长主上忠心耿耿,他绝不会暗中投靠刘备,请主上万不可听信逢纪的诬陷啊!”
“忠心耿耿?”
袁绍冷哼一声,怒问道:
“既然他对孤忠心耿耿,为何被俘之后,不为孤死节,却反降了在耳贼?”
辛毗再次语塞。
辛评降刘,这是不争的事实。
无论他怎么解释,都不可能改变这事实。
此时的辛毗,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为难,心中只能暗怨兄长降刘,害得自己面对如此窘境。
“辛毗,你那不忠不义的兄长,已背叛了孤。”
“孤倒要问问,你是不是也准备着背叛孤,投靠那大耳贼?”
袁绍厉声质问,眼中一道杀机已涌现0....
辛毗打了个寒战,忙是跪倒在地,向袁绍深深叩首:
“主上啊,臣受主上厚恩,焉能背叛主上!”
“家兄是家兄,臣是臣,臣绝可能背叛主上,投靠刘备,做那不忠不义之徒!”
看着辛毗惶恐表态,袁绍的怒意杀心,方才稍稍平伏了几分。
“量你也不敢!”
袁绍冷哼一声,摆了摆手。
辛毗如释重负,长松了一口气,方才颤巍巍站了起来,竟已惊出一身冷汗。
看着辛毗那副窘态,逢纪嘴角掠过一抹庆幸乐祸的冷笑。
“元图!”
“现下许都已失,中原形势逆转,依你之见,孤当如何应对?”
袁绍目光望向了逢纪。
许攸郭图皆死,沮授辛评降了刘备,辛毗又被他怀疑。
众谋士中,现下也只有逢纪成了袁绍唯一的依靠。
“许都已失陷,就算主上攻破扶乐城,到时刘备以逸待劳,主上再想收复许都也非易事。”
“况且臣料想,刘备必会令关羽大举北进,从东线对我中原发起进攻。”
“现下这种局面,再执着于收复许都,已无意义。”
“臣以为主上当即刻放弃攻打扶乐,率主力北上退至官渡一线。”
“同时东线的兵马,也当即刻放弃山阳,梁国一线,向昌邑,巨野一线收缩退却。”
“如此一来,虽然许都以南豫州诸郡国,将尽数落于大耳贼之手,但兖州大部仍旧在主上控制之中。”
“主上便能以官渡为核心,转攻为守,从河北再调兵马粮草,与大耳贼形成对峙之势。”
“大耳贼虽得许都及豫州,但论国力却仍要逊于我大魏。”
“只要我们据守不战,把战争一直拖下去,必能凭借我们的国力,将大耳贼硬生生拖垮!”
逢纪也不负袁绍所望,当即献上了应对方略。
袁绍沉吟良久之后,发出一声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