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说好了替贾琏洗尘,又在宁府设宴,总不能还要贾琏会客。
有薛蟠在,哪怕真的起哄,也有他托底。
况且,既然说好了洗尘,自己设了宴,让他会客青楼,也是理所应当。
上回寿宴,张云逸对薛蟠印象还算不错,也不曾反对。
贾琏与薛蟠许久未见,自然也不会反对,三人又移步去了东北角小院。
薛蟠原本就有此打算,只是薛姨妈千叮万嘱,贾琏离京一年,这才刚回来,不好打扰他们夫妻团聚。
此刻见三人来找,顿时一蹦三尺高,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而薛姨妈,见张云逸一并来请,哪里还顾得上久别胜新婚的王熙凤?
心下暗自高兴,女儿果然思虑周到,想到的法子果然见效。
她一面小心叮嘱儿子莫要酒后失德,一面却又特地让薛蟠多带了些银两,以备不时之需。
虽说事起仓促,贾珍在宁府的地位也大不如前,可不看僧面看佛面,张云逸也在席上,置办起来倒也没丝毫怠慢。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此前在马车上,贾琏还担心交浅言深。
此刻见贾珍和薛蟠都与他捻熟,便也放开了许多。
酒过三巡,搂着张云逸的肩膀道:“逸兄弟还未告诉兄弟,那天工院到底是做什么的衙门呢!”
这下倒不需要张云逸开口,薛蟠嗤之以鼻道:“琏二哥也太没见识了,而今这天下谁还不知道天工院?”
他大着舌头将张云逸的事迹,添油加醋的宣扬了一遍。
又道:“你是不知道,逸兄弟非但有通天彻地之能,且看相也颇有心得,若非他提醒,帮着兄弟压制住了香菱,只怕回来还未必见得到兄弟了呢!”
“还有这回事?”贾琏看向张云逸,一脸的好奇。
气氛热烈,张云逸也不扫兴,戏谑道:“我观琏二哥眉稀而唇薄,似是喜好妇人之相,不知是也不是?”
不过,对于他喜好妇人,却胸有成竹。
贾琏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哂笑道:“逸兄弟果然不凡,不瞒兄弟,原先在府里你嫂子拘着,我也不曾有这样的机会,亏得这次去了江南,你别说,姑父家的那几个姨娘……”
说到这,他似乎反应了过来,瞒傻笑一声,掩饰尴尬道:“逸兄弟竟一眼就看破了兄弟,莫非也是同道之人?”
呃……
“同道中人……”张云逸撇了撇嘴道,“暂时还算不上。”
他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待到大爷收了辣凤子,咱们才算是同道中人。
贾珍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一对眼珠子,情不自禁的在张云逸和贾琏脸上打转。
张云逸好不好人妇,他自然十分清楚,只当他给自己留了几分薄面,不愿在贾琏面前吐露实情。
只是,越看越看不透。
二人虽都卖相不俗,可面上却差别巨大,贾琏带着几分阴柔,而张云逸剑眉星目,有几分英气,更谈不上眉稀而唇薄,为何与贾琏有同样的爱好?
他这边有答案照抄,那边的薛蟠却没他这份觉悟。
不过,他却是抓住了关键。
“逸兄弟怎么说暂时算不上?莫不是也有此好,只是未能逮到机会?”
说到这,他恍然大悟道:“怪道逸兄弟从不与咱们一道去青楼戏耍,原来竟是这个缘故!这妇人确有妇人的趣处,只说那股子欲拒还迎的劲头,就不是青楼里的妓子可比。
可惜我这等模样,良家见了都躲着三分,却难勾搭得上,只能去青楼耍玩。倒是逸兄弟和琏二哥这般相貌堂堂,勾搭起来不是难事。”
贾珍生怕经过薛蟠引导,张云逸泄露了实情,忙岔开话题道:“琏二在江南玩玩也就罢了,回来了,有凤姑娘看着,给他个胆子,他也不敢!”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道:“要我说啊!这娶妻当娶贤,可得挑个知根知底的,似琏二这般,娶个佛回家供着,倒还不如不娶的爽利!
当年他屋里春桃、红杏那几个何尝不是体己的贴心人?如今一个个都被打发了,着实可惜!倘若不是家有恶妻,姑老爷过世,那几个姨娘又无所出,你带回来岂不便宜?”
如今,宁府指着张云逸过活,自不能再让这桩婚事泡汤。
他这也是借着贾琏的由头,变相提醒张云逸,娶妻还得慎重。
贾琏在江南呆了大半年,见惯了水乡女子温婉和顺,一时还没转的过劲来,加上喝了两杯酒,王熙凤又不在当面。
当即便嘴炮道:“以前那是兄弟让着她,还敢跟我甩脸子,早晚叫她好看!”
贾珍也不反驳,又一连灌了他几杯酒,方言语讥讽道:“好了好了,喝两杯顺顺气,咱们这里又没有外人,不是哥哥说你,这话你在咱们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回家可千万别说漏了嘴。”
“哥哥你什么意思?难不成兄弟还会怕她?”
“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别说往家里头带了,就是偶尔消遣,你怕是都不敢去!”
酒为色媒,他多喝了两杯,不免也想去青楼找些乐子。
只是,张云逸必定没兴趣,倘若贾琏再不去,撺掇薛蟠的话他也说不出口。
贾琏本就没少喝,刚又被他灌了几杯,一时间酒壮怂人胆,拍着胸脯叫嚣道:“谁不敢了?咱们现在就去!不是我吹牛,那夜叉星真惹毛了我,二爷非休了她不可!”
“难得琏二哥这回支棱起来,咱们这就去锦香院,一应花销我老薛全包了,谁都不许跟我抢。”
薛蟠转向张云逸,挤眉弄眼道:“不瞒逸兄弟,那锦香院的头牌云儿,梳拢前便被我包下了,如今已有大半年了,勉强算是半个良家,今儿晚上让她陪兄弟耍玩耍玩……”
两府都还没顾得周全,张云逸对青楼女子没什么兴趣,一摆手道:“免了!今儿接琏二哥的时候,皇上还传了旨意,这事耽搁不得,明儿一早还得去衙门督办。”
他又看了眼醉眼惺忪的贾琏,冲着薛蟠和贾珍笑道:“咱们今天是替琏二哥洗尘,我去不去不重要,关键得把他照应好了。”
……
第160章 有家回不得
“乒乒乓乓!”
东跨院内,贾赦把桌子拍得山响,怒发冲冠道:“好啊!好啊!回来不向老子问安,反倒让老子在这等了他半天,这个没孝心的种子,眼里到底还有我没有这个爹了!”
邢夫人连忙劝道:“老爷消消气!老太太既与咱们说好了,他必然是要过来的。只是,小别胜新婚,他离京一年,这会子想必被媳妇绊住了脚,老爷再忍耐一会儿。”
她不劝还好,这一劝,贾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没出息的种子!被一个婆娘拿捏的死死的,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了!这都离京一年了,还在乎这一时半会?眼下他妹妹的大事,才是头等要紧!”
他仍不解气,指着邢夫人道:“你这就给我过去,把他给我拎过来!我倒是要看看,这是谁家的规矩,回来了不给老子娘问安,反倒跟媳妇腻在一块儿!”
邢夫人本就不是真劝,得了贾赦的首肯,无疑是拿了尚方宝剑,当即就赶去王熙凤的院子,兴师问罪。
只是,到了王熙凤院内,却也没见着贾琏,反倒是王熙凤也同样在干等。
顿时偃旗息鼓,道:“他这是去哪了?”
“太太有所不知,二爷在老太太那里,便被珍大哥拉去东府,说要替他接风洗尘,想必一时脱不开身,没来得及去给老爷、太太问安!”
贾赦和邢夫人等得上头,王熙凤何尝不是?
只是,贾母有过吩咐,让贾琏好生陪一陪张云逸,她也不敢置喙。
这会子见邢夫人前来,顿时有了主意。
因担心邢夫人心生退缩,故意隐瞒了贾母的话。
反而道:“我看也去了不少时辰了,这饭也早该吃完了,老爷、太太若是等得急了,媳妇这就派人去催一催,免得耽误了老爷、太太安歇。”
邢夫人也没想到自己被当了枪使,贾珍不但挡了他们的财路,寿宴时还让他们下不来台,听说贾琏被他拖着没去问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去!这就去把他给我叫回来!接风什么时候不行?这才刚回来,不给老子娘问安,不在家陪着媳妇,倒跟堂兄弟绞在一块,待会儿倒是要好生问问,这是谁家的规矩!”
倘若搁在别的地方,邢夫人自己就去了,只是东府就算了,为免贾珍起疑,还是让王熙凤去催,方为妥当。
她自己,则先一步回去向贾赦禀报。
若是搁在以往,贾琏早就屁颠屁颠的回来了,今儿却是耽搁许久,明显心野了。
王熙凤知道,贾母吩咐贾琏好生招呼张云逸,担心他拿着鸡毛当令箭,故而稍稍犹豫,还是派了平儿过去。
毕竟,只要张云逸撤梯子,贾琏也没有理由逗留。
别人张云逸或许不在乎,却总归要给平儿些面子。
只是少不得叮嘱平儿,不可在贾琏面前,与张云逸眉来眼去,以免泄了行迹。
……
“劳烦嫂子明儿将这柄团扇送给林姑娘,就说是这方端砚的回礼!”
送走了贾琏三人,张云逸揣着林黛玉的礼物,回到登仙阁,拆开来看了以后,他方从一楼库房里,取出皇帝赐的那套缂丝团扇,对尤氏叮嘱道。
古代男女大防严苛,不可私相授受,便是正常往来,也得光明正大。
所以,他才让尤氏帮忙去送。
“诶!”尤氏伸手接过,脸上带着寄希道,“那今儿晚上我是在这儿,还是去哪?”
婆媳和姐妹,尤氏都能配得上,自打秦可卿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她便少有独吃独占的时候。
难得今晚,张云逸有所吩咐,特地叫她来登仙阁。
张云逸也确实有这层意思,之前在前院,打趣贾琏喜好人妇,多少也勾起他的恶趣味。
将尤氏按趴在,堆叠在一处的锦缎上,桀桀怪笑道:“既叫嫂子来了,怎么舍得再叫你走?”
“咚咚!”
话音刚落,却听到外头有人敲门,一个丫鬟的声音传来。
“大爷、太太!西府二奶奶差平儿来找琏二爷!”
趴在锦缎上的尤氏,已然进入了状态。
嘴里也忍不住埋怨道:“作孽啊!那辣凤子岂是好相与的?琏二忒不是东西,离京一年,好容易将他盼回来,这会子偏不着家,撺掇着去了青楼,回头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怕是连咱们也得跟着糟心!”
倘若贾琏和王熙凤如胶似漆,他有力也无处使,对于贾珍的撺掇,他非但乐见其成,还安排了后手。
只是未曾想到,王熙凤竟然会派人来找,原还想借着尤氏的口,将事情宣扬出去,而今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这事也怪不到咱们,嫂子若是怕麻烦,就别去了,先洗个澡,在屋里等我,我去跟平姑娘解释。”
王熙凤似乎是故意吊着他,少有让平儿过来,难得这回主动送上门,张云逸自然不会客气。
尤氏确实觉得腿软,又恐自己去应付平儿,张云逸等得不耐烦,去了别处,便也就顺水推舟。
张云逸赶至大厅旁的暖阁,对着院中的下人吩咐一声:“都回去吧!这里不用人伺候!”
随即,便推门而入。
平儿早已知道贾琏不在宁府,只是这样回去也交不了差,询问一众下人,却都得不到答复,只得让人去找尤氏。
不曾想,来的竟是张云逸。
在屋内听见他支开下人,本就被暖阁内的热气,熏得通红的双颊,愈发显得明艳动人。
看着进来的张云逸,目光闪烁,言不由衷道:“奶奶还等着奴婢……”
话音未落,已被张云逸勾住了下巴,俯身堵了个结实。
良久,唇分。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已被张云逸打横了抱起,向着暖阁的炕上走去。
平儿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口,嗅着那混杂着酒气的男子气息,脑中已是一团乱麻。
心中为自己开脱:奶奶只说不可在贾琏面前眉来眼去,却没说背地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