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即便薛宝钗真如他猜测的一样,他也不觉得能在自己的后院翻起什么浪花,可却懒得为此耗费精力。
加上薛家本就一屁股屎,做个妾也就罢了,做正妻还是免了。
只是,眼下这种话,他就算说得出口,只怕也会为人耻笑,倒不如回绝了干脆。
……
与会芳园西北角假山处相邻的梨香院内,薛宝钗眉头微蹙道:“妈妈!今儿咱们这般离开,是不是有些不妥?”
“我的儿!这我又如何不知?只是咱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玻璃不比白糖,倘若他旧事重提,只怕还要再添一笔损耗!”
薛姨妈本就丰腴怯热,担心今日提前告辞会召来张云逸不满,心头不禁又添了几分燥热,手中的团扇挥得愈发快了起来。
手臂挥舞不免引起阵阵波涛,轻纱在扇风的吹拂下,仿佛荡起的丝丝涟漪。
让身为女儿的薛宝钗,也不禁为之侧目。
她一面轻轻挥动手中的扇子,一面缓缓道:“不是还有那商队吗?总不至于入不敷出吧?”
“这谁能知道呢?”薛姨妈蹙眉叹道,“那些烧碱能值几个钱?怕是一趟下来,还不抵打碎一块玻璃的。”
薛宝钗稍稍沉吟,看向薛姨妈道:“只是,逸大哥毕竟在内府为官,一旦恼了他,只怕即便眼下不说,可三年后的复核……”
薛姨妈闻言,刚刚舒缓的燥意,不觉又涌了上来,忙将襟口往外扯了扯,道:“哎哟!我的儿!若非如此,我又何必在这儿发愁呢!”
薛宝钗见状微微蹙眉,随即一脸沉静道:“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解决。”
薛姨妈闻言,顿觉精神一振,脸上浮现一丝喜色,拉扯襟口的手也顿住了,扭头看向她,催促道:“我的儿,有法子就快说,这会子还跟娘卖什么关子?”
“虽是个不错的法子,可女儿毕竟……”薛宝钗虽然欲言又止,却面色平淡,缓缓道,“毕竟婚姻大事,女儿又怎么好说?”
薛姨妈恍然大悟道:“你是说?逸哥儿?”
饶是薛宝钗性子沉着,被指名道姓提及婚姻大事,脸上也不免多了一抹红晕。
她不动声色的将团扇稍稍转了个方向,沉声道:“逸大哥之所以让咱家贴补那些花用,说到底还是亲疏有别,您看他待东府却是大为不同,不但将白糖的收益尽数交给珍大嫂子,还亲上加亲,纳了珍大嫂子的妹妹为妾,就连香菱也不是一般的宠溺。”
她见薛姨妈陷入沉思,似乎是在权衡利弊,又继续分析道:“姑表虽亲,可姻亲也不差,总不至于还让咱家贴补,如此一来,以后也不必再为内府的复核发愁,算得上一劳永逸了。”
当初为了保住皇商,薛姨妈便考虑过这种可能,只是她心下还有疑虑。
闻言叹道:“诶!你说的我何尝不曾考虑过?只是……”
说到这,她摇了摇头道:“只是你姨母有意撮合你和宝玉,倘若当初去求逸哥儿帮忙时,由他自己提出来,咱们还能向你姨母解释,如今既然保住了皇商,再由咱们主动,只怕不好向你姨母交代啊!”
“女儿今日见老太太和姨母,对那尤二姐尚且百般爱护,只要逸大哥肯主动些,姨母怕也不好多说什么吧?”
她见薛姨妈尚在犹豫,忙称热打铁道:“宝玉既不好生读书,又整日在脂粉堆里打转,就连爵位也是琏二哥的,现在也就是仗着老太太和姨母宠着,终究难成大器。
逸大哥虽然也不曾读过什么书,可毕竟长于实务,不但掌着天工院的实职,还封了三品爵位,不论于家里还是女儿都比宝玉强了百倍不止。
况且,哥哥虽不曾娶妻,可这些年到底房里也未曾断过人,却一直没有动静,今儿他能许诺让香菱的孩子继承甄家香火,来日未尝女儿求一求,未尝不能效仿。”
她素有青云之志,只是缺了好风借力。
倘若没有张云逸,即便贾宝玉再不成器,她也不至于说出这番话。
而今,越看越有些瞧不上贾宝玉。
这个时代女子别说为官了,就是想有什么作为都难如登天,唯一的指望也只有嫁得好。
贾母之所以在荣府内说一不二,除了因为辈分的原因,何尝没有那一品诰命的缘故?
薛姨妈闻言也是心头火热,只是她与薛宝钗不同,更关心的却是香火问题。
其实,薛蟠活死人的身份也不是不能解决,儿子不行只要有孙子,哪怕是谎报年龄,假借遗腹子都未尝不可。
奈何屋里人没断过,就是没有动静。
“我的儿!还是你有见识,为娘下回见着珍哥儿媳妇,就探探她的口风。”
这事自然不能向荣府透露,有了白糖的生意,尤氏却是个好的选择。
另外,她的妹妹给了张云逸做妾,以后少不得需要仰仗大妇照应。
……
第92章 一较长短
因与张云逸闹掰了,王熙凤干脆直接回了家,随后吩咐丫鬟向秦可卿只会一声,便马不停蹄的吩咐打水沐浴。
天热本就容易出汗,中午沐浴,倒也是常有的事。
乘着打水的间隙,平儿劝慰道:“奶奶,这事也怪不得大爷,毕竟是婚姻大事!”
“哼!怎么?怕耽误了你的好事了?”
“奴婢怎会?只是奶奶若是事先告诉奴婢,奴婢即便不能帮着劝说,至少也可以提前将奶奶的难处告诉大爷,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你这是在怪我了?”
“奴婢不敢!”
说话间,水已然打好,平儿正欲跟进去伺候,却被王熙凤挡在了门外。
“如今我可不敢再使唤你!”
说罢,‘砰’的一声,将门关了起来。
平儿不疑有它,只当她在张云逸那里碰了钉子,有气没处撒,忙劝道:“大爷亦有难处,奶奶若是埋怨奴婢,奴婢叫善姐进去……”
话音未落,‘嗤’的传出栓门的声音。
“哪凉快哪呆着去,休来烦我!”
“那奴婢在外头守着,奶奶若是需要奴婢,就喊一声。”
王熙凤不再理会,转身来到浴桶前,褪去了身上的衣裙,却并未急着跨进浴桶。
而是蹲下身子,捏着裙角,由内将裙子翻了个面儿,方捏着裙子的腰身处,将裙子从地上拎了起来。
瞥见裙上散落的几块斑点,仿佛被针扎了似的,慌忙将裙子扔了出去手,并一脸嫌弃的冲着地上啐了一口。
随即,弯腰躬身从浴桶了捧起水,泼了上去。
待将裙子整个打湿,她尚觉得不保险,又蹲下来抓起裙子揉搓了起来。
身为荣国府煊赫威扬的二奶奶,何曾做过这等活计,越搓越觉得憋屈,想到今日的遭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容易将裙上的痕迹搓得一干二净,她方站起身,抹去额头上的细汗,不自觉的低下头,目光掠过白腻莹润无人怜爱的身子,最终停在那平坦的小腹之上。
适才想起今日所受的屈辱,不由回忆起了个中细节,那腌杵在二人之间,一番扎挣剐蹭,倘若换成贾琏,即便不缴械投降,也不可能悬崖勒马,更不可能如张云逸那般,丝毫不拖泥带水,说抽身便抽身。
只怕平儿的评价虽有些夸张,倒也不算言过其实……
想到这,顿觉得一股暖流,自下而上,顺着浑身的经络,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一时间,只觉得骨酥筋麻,百蚁噬心似的酸痒难捱。
脚上本就沾了水,顿觉双腿不稳,慌忙抓住浴桶,终于稳住了身形。
她连忙摒弃了杂念,抬腿跨进浴桶,将整个身子浸了下去。
张云逸这都不肯帮忙,可见这三方已然绑死,只怕宝钗上位已成定局,自己再无力回天了。
此前,她对自己颇有自信,从未想过失败的可能,如今却不得不重新考虑。
为今之计,也只有多捞些银子傍身,免得以后想捞都没了机会。
她不免有些后悔,不应该气急败坏,说出最后那番话。
这下,非但没能威胁的了他,反而与之闹掰,也少了一条生财之路。
她自诩精于算计,没成想在张云逸那里,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虽然嘴上说的狠,可真让贾母和王夫人知道自己背地的花招,只怕等不到宝钗过门,就要夺了自己的管家权。
所以,现下虽然闹掰,却断不能真的撕破脸皮。
那股屈辱感,再度涌上心头的同时,心下也愈发不甘起来。
只怪张云逸行事太过莽撞,竟丝毫不给自己拉扯的空间,以至于惊慌失措,进退失据。
最后更是昏招迭出,拿平儿威胁不成,他让自己开价的时候,居然也没有借坡下驴。
倘若重新来过……
想到这,她不由身子一怔。
素日都有平儿伺候,今日只能自己动手,她一面想着心事,一面漫无目的的在身上搓揉。
那对白皙的纤纤玉手,也自上而下,正缓缓抚上了骨肉均匀的长腿。
她的脑中,忽然一道灵光闪过。
且不说张云逸那副猴急的模样,就是那些反应也骗不了人。
虽说他定力过人,可这种事一旦真上了头,又哪里收得住?
无非是还没到欲罢不能的关键时刻,倘若再迟上一时半刻,再与他讨价还价,甚至乘着挣扎的机会,让他投机入股……
就算是百炼钢,也得化成绕指柔吧?
届时,恐怕非但舍不得抽身,还得死乞白赖的跪倒在自己面前,求爷爷告奶奶。
她不免后悔没将平儿的话放在心上,以至于未能料敌先机。
只是,这终究是一柄双刃剑,就怕到时候拱火容易退火难,张云逸不容易打发。
今日的一番遭遇,让她对张云逸的力道,也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又岂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够反抗得了?
或许可以用贾琏心心念念,让自己改的那些花样儿敷衍……
想到这,她身子猛然颤了颤。
随即,霍然起身,飞也似的逃离了浴桶。
站在桶边怔了半晌,又嗅了嗅,方一脸无奈的拿起浴巾,胡乱擦拭一番。
待擦干了身子,披上轻纱薄裙,方冲着门外喊道:“平儿!让外头再换一桶水来!”
平儿闻声道:“奶奶!可是水凉了要添些热水?”
王熙凤叱道:“这大热天的添什么热水!重新换个浴桶,这个浴桶待会儿一起倒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一个人洗不干净,待会儿进来伺候吧!”
“诶!”平儿知道王熙凤素来要强,见她主动唤自己伺候,心下已然明了,顿时满心欢喜道,“奶奶莫急,待过两天奴婢再去问问大爷,看看可有什么两全的法子。”
门内的王熙凤虽并未说话,却也并未反对。
眼下与张云逸闹翻了,总得有一方主动服软,她虽然不愿放下身段,却可以让平儿可以居中调和。
她知道平儿素来心软,以前是觉得自己要设计张云逸,难免向着他些。
如今,既然已经看出了自己的隐忧,多半还是会愿意帮忙的。
至于要不要再试一试张云逸,她想想都觉得心颤,一时下不定决心。
此前,她臆想倘若换成贾琏,会是何等光景,那何尝不是给自家男人脸上贴金?
似那样的钢浇铁铸,又岂是贾琏那等针尖麦芒,可以同日而语,一较长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