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京城外头,还有一支三千人左右,早已装备火器的铁道警卫队。
故而,赶在受赏的队伍返京之前,皇帝试探性的放了些风声。
……
十月二十八。
宁荣街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今年的温泉之行,比往年来的更早一些。
处在风口浪尖的张云逸,非但对于那些风声置若罔闻,反而带着一大家子,向城外的温泉山庄出发。
也不知是皇家的保命手段层出不穷,还是皇帝凭借着意志,强撑着一口气。
虽然自打九月的朝会过后,皇帝便再也没能上朝,可始终还是吊着性命。
而随着打散编入京营,以及严格限制铁道警卫队人数的风声传来。
张云逸也不免心生警惕。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风声的冒头,反而预示了皇帝没有除之后快,一了百了的想法。
否则,也不至于打草惊蛇。
可保险起见,张云逸还是不愿冒险,把自己置于城内。
一方面,皇帝性命垂危,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脑子一热,就出什么昏招。
另一方面,将士们返京在即,他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因为抗拒打散的旨意,生出什么乱子。
偏偏,这会子返京的将士是各方争夺的焦点,而他却需要避嫌,不便派人接洽。
好在,他几乎每年冬天,都会前往温泉山庄小住,去年更是稍带上了荣国府,举家出行。
今年虽略早一些,声势也足够浩大,却也不算太过惹眼。
虽然少不得惹人猜疑,可张云逸却顾不得许多。
甚至,在温泉山庄前,提前盖了一座简易的会客室,不但开始了居家办公。
还暗中调拨了一队铁道警卫队,在温泉山庄外围暗中戒备。
……
冬月二十六。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
东直门外不远处,回京受赏的护航大营,彩旗招展,嘹亮的歌声响彻军营内外。
得胜而来的将士们,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昂首挺胸。
蓦地,一队传旨的仪仗,敲锣打鼓,缓缓驶入大营。
“列队!”
刚才还放声歌唱的将士们,立即整齐划一列队站好。
“陛下圣体违和,不能亲自前来犒劳将士们,特命杂家前来宣读旨意!”
夏守忠翻身下马,笑容可掬的做了一个简单的开场白,方展开圣旨,扯着公鸭嗓子,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待他抑扬顿挫的宣读完了旨意,刚才还鸦雀无声的营内,却仿佛油锅里溅了水花,顿时炸开了锅。
“这是什么狗屁赏赐!”
“谁稀罕入什么狗屁京营?”
“那咱们以后,岂非不能在魏国公麾下效力了?”
“我一家老小都在魏国公手下,如今我杀敌回来,反倒被排除在外了?”
“你好歹家里还有人在国公爷麾下,我家就我一个,我弟弟一直嚷嚷着要去津门学堂,岂非……”
……
也怪张云逸收拢人心的工作,效果太过显著。
将士们又刚从战场上下来不久,鲜血与硝烟还未完全退散,一点就着。
面对眼前的群情激奋,夏守忠吓得腿肚子发软,一脸骇然,张口结舌。
不过,夏守忠毕竟对皇帝忠心耿耿,短暂的失神过后,他连忙抓住了要点,强行压抑住心中的惶恐,扯着嗓子色厉内荏道:“肃静!旨意是陛下跟魏国公商议的结果,倘若你们抗旨不遵,岂非陷魏国公于不忠不义?”
他这么一嗓子下去,下面的声量果然弱了不少。
夏守忠暗暗松了口气,又等了片刻,方继续道:“京师重地,陛下也是念你们劳苦功高,才委以重任,你们的诉求,杂家自会向陛下与魏国公转达……”
说到这,他顿了顿,方嘶声催促道:“还不快领旨谢恩!”
云山、云海等几个将官,面面相觑,终究带着一众不情不愿的士兵,领旨谢恩。
勉强完成了宣旨任务的夏守忠,却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他颤颤巍巍的来到马旁,却因为腿脚发软,怎么也上不了马。
最终,不得已之下,叫来几个随行的小太监,驾着他,才终于爬上了马背。
仪仗出了大营,他顾不得身上的冷汗,连忙快马加鞭,回宫禀报刚才的情况。
而他刚才的丑态,落在营中将士的眼里,愈发觉得不屑。
冷不丁有人喊了一嗓子:“莫要被这没种的孬货给蒙了,咱们这就去问问魏国公,到底是不是国公爷的意思!”
“对!”
这一声立即引来一众附和。
“咱们安营扎寨,总不能堵着城门……”
就这么,夏守忠宣旨的仪仗刚走不久,大营也随之开拔,向着城西的温泉山庄方向缓缓移动。
……
第762章 安排后手
温泉山庄不远处的大营,闻讯赶来的张云逸,声情并茂道:“对于朝廷的决定,我也实属无奈,陛下身染重疾,身为臣子,这个时候又怎么能给陛下添乱?”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不过,若是有人敢趁陛下病重,打压有功之臣,本国公就是拼了这国公之位不要,也势必要为将士们声张!”
他之所以提前搬来城外,主要就是防的这一手,没想到,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别看张云逸声情并茂,慷慨激昂,甚至,隐隐意有所指。
可实则,内心却颇有一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憋屈。
其实,把这批人打散了安插进京营,反而正合张云逸的心意。
虽然看似他暂时失去了一支部队,可京营里本就不乏向他靠拢之人。
贾雨村又是兵部尚书,只要熬到皇帝归天,再把这批人提拔到合适的位置。
他反而会因祸得福。
只是,没想到事与愿违,不但差点引发了哗变,如今更是把大营都搬到了温泉山庄左近。
他也是黄泥巴掉裤裆,洗都洗不干净。
面对眼下的局面,张云逸一个头两个大。
一方面,人心可用,他深感欣慰。
另一方面,这也让他有些骑虎难下。
且不说进京受赏的队伍,本就不可能携带太多的补给,只说光京营八卫就有四万多士兵。
倘若前仆后继,纵然还有铁道警卫队可用,可一旦陷入围困,只怕迟早要被耗死。
不过,让他就这么放弃苦心经营多年的成果,他还是有些舍不得。
毕竟,天工院和仙学那么多人,即便他振臂一呼,都能望风景从,他也得考虑是否能够转移的了,这么多拖家带口的人。
另外,津门和南面虽然已经做了些准备,可天工院主要的生产,还在京城周边。
一旦放弃了这里,也就意味着短时间内,只能坐吃山空。
所以,张云逸并未选择轻举妄动,而是一面让云山去控制住京津铁路,一面暗地里做着随时撤离的准备。
同时,他也在赌,以皇帝眼下的身体状况,以及将士们在广州打出来的气势,未必敢冒着京城陷落,江山不保的风险,跟他鱼死网破。
……
皇宫,养心殿。
张云逸一个头两个大,听完夏守忠汇报的皇帝,也是一脸的苦涩。
他并非没有考虑过张云逸挟兵自重的可能。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只擅长奇淫技巧,经济之道,且一直身在京师的张云逸,居然对津门的护航舰队,也能有如此声望。
张云逸并未在场蛊惑,将士们便发自肺腑的摇旗呐喊,几乎哗变。
这要是……
万隆帝不敢想,更不敢赌。
京城八卫虽然数倍于护航军,可两广的战绩摆在那儿。
加上,组建不久的护航舰队便有此战力,那么更早组建,又一直在京师左近的铁道警卫队呢?
如今,两股兵力合流,偏偏皇子尚在襁褓,他的身体又未必能拖得过这个年。
人心不稳,一旦稍有不利,只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索性,此前他也做足了准备,火器替换已然提上了日程,而张云逸也并未提出异议。
受赏的将士,总算领了旨意。
只要拖到武器换装完毕,到时候形势必然逆转。
只是,眼下张云逸虽表面恭顺,没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可自己却未必能够等到那个时候。
想到这,万隆帝连忙唤道:“守忠,快,扶朕起来,朕要下密诏!”
“陛下,龙体要紧啊!老奴……”
“这是密诏,也是遗诏,断不能让人挑出一丁点毛病,还得朕亲自下笔。”
“是!”
待挣扎着从龙榻上起来,万隆帝也顾不得再穿衣服,披上一件大氅,在夏守忠的搀扶下,颤颤巍巍来到了桌案前。
喝了一口参汤,又沉吟片刻,他方强行提起精神,提起笔。
待写完了密诏,万隆帝看着墨迹未干的诏书,略一犹豫,方又吩咐道:“再来!”
张云逸曾说过,三角结构最为稳固,万隆帝也听进去了。
因皇子年幼,万隆帝为防止一家独大,思前想后,打算让身为外戚的周显祖,仙学的张云逸以及朝中文臣,互相制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