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云逸的暗示下,金钏刻意宣传,一众姐妹对于贾宝玉当初挨打的原因,倒是颇为清楚。
可牵扯到父子争风吃醋,她们又怎么好意思开口?
张云逸倒是没这个顾虑,可毕竟渔翁得利,也就干脆选择了沉默。
见无人回应,薛宝琴不免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今儿都初九了,逸大哥打算什么时候给咱们讲故事,我还没听逸大哥说过故事呢!”
她倒是十分机灵,知道贾宝玉的话题无人附和,可谈到张云逸,却不可能出现这种尴尬。
果然,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众姐妹的起哄。
“满打满算也就还有六天的休沐!”
“可不是嘛!这回可是说好了,要分开来说的。”
“逸大哥可得抓些紧了!”
“叫我看择日不如撞日,这会子还早……”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说到这,元春忙接过话头道:“三妹妹说的也是,母亲还没来得及道谢,不如去我那里,喝杯茶……”
说实话,不论是之前的同行,还是这会子的邀请,元春都是多此一举。
即便她没有开口,张云逸原本也打算回家之后,再从角门返回大观园,直扑大观楼。
原因嘛!
自然是希望贾政一家子整整齐齐,若非探春年纪还差了些许,他倒是不介意把姐妹两人撮合到一处。
可现下,看着同样殷殷期盼的迎春和宝钗,以及冷眼旁观的探春、林黛玉和史湘云。
他却只得摇了摇头道:“今儿就先去潇湘馆吧!”
他选哪里都会有人失落,而潇湘馆则不同。
别的姐妹都是独居,难免有失偏颇,而潇湘馆却是林黛玉和薛宝琴同住。
一人为私,二人为公。
另外,正如薛宝琴所说,她还没听过故事,加之他素来对林黛玉与旁人不同,大家也都习惯成自然。
元春点了点头道:“也好!进了园子就是潇湘馆,逸兄弟顺便送林、薛二位妹妹回去。”
薛宝琴却扯了扯她的衣袖,笑道:“还是林姐姐面子大,妹妹倒是沾了姐姐的光呢!”
她自幼跟随其父走南闯北,倒是懂得些人情世故,早已看出一众姐妹明争暗斗。
她毕竟初来乍到,又是客居,也不愿无端树敌。
林黛玉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却并未反驳,只瞄了张云逸一眼,抿了抿唇,低头不语。
进了正门,与其余姐妹告辞,三人丫鬟,一行踏进了潇湘馆前的竹林。
跟在三人身后的紫鹃,看着薛宝琴的背影,摇了摇头,方一个箭步窜到了前面。
“姑娘陪逸大爷慢走,奴婢先回去沏茶!”
自打元春搬进大观园,张云逸已然许久未曾上门。
早已通过金钏得授机宜的紫鹃,不免有些心怀惴惴,这回张云逸回绝了元春,倒是让她安心了不少。
只是,一想到薛宝琴这个拖油瓶,紫鹃难免心生不满。
她故意抹去了一个‘们’,其中的意思昭然若揭,与她心意相通的林黛玉,不觉面颊微微发烫,心虚的瞄了张云逸和薛宝琴一眼。
却正好迎上张云逸似笑非笑的眼神,慌忙低下了头。
张云逸本就安排了紫鹃这个内线,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细节,见林黛玉羞涩的低下头,便笑着问道:“妹妹想听什么样的故事?先说说,我也好提前准备。”
虽中途多了这个插曲,可大观楼之行,他也不打算放弃,早一点说完故事,也能早一点去元春那里演故事。
不过,脑子里盘算着一会儿的大观楼之行,却也没忘了借机撩拨一下林黛玉。
便学着紫鹃,有意无意的把‘们’字给省略了。
林黛玉本就做贼心虚,又被张云逸看破了主仆两的暗语,愈发羞得抬不起头。
连忙欲盖弥彰道:“我又不是头一回听,什么故事都可以,倒是宝琴妹妹还从未听逸大哥讲过故事,还是问问她爱听什么吧!”
毕竟只是一字之差,薛宝琴倒也没注意这个细节。
加之月色昏暗,林黛玉虽然脸颊羞红,可近在咫尺的薛宝琴,却并未看出异样。
不过,她倒也分得清主次,一番谦让。
见林黛玉态度坚决,方眨巴着一对大眼睛,半推半就道:“那我来选?”
张云逸也适可而止,滴水不漏道:“林妹妹既然这么说了,就听她的吧!”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薛宝琴狡黠一笑。
说话间,三人已经行至潇湘馆前。
泡好茶的紫鹃也带着雪雁迎了出来。
进入潇湘馆堂屋,三人围着桌子呈犄角而坐,薛宝琴方看出林黛玉脸上的异色。
她一脸狐疑道:“林姐姐这是怎么了?咱们刚才没走多快啊?”
“你莫非忘了,咱们晚上喝了酒?”
林黛玉随口敷衍,随即,抬手往她脑袋上一戳,羞恼道:“你这丫头,尽说这些有的没的,想听什么故事想好了没?”
……
第553章
“逸大哥说的那些故事,虽然新奇,可我也听林姐姐她们说了不少……”
说到这,薛宝琴狡黠一笑道:“倒是有件奇闻异事,我一直颇为好奇,却又苦于无人可问,听说逸大哥见多识广,不知能不能给妹妹解解惑?”
薛宝琴素来古灵精怪,早在她说要好好想想的时候,林黛玉便咂摸出了一些味道。
听了这番话,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笑道:“逸大哥虽然博闻,却也不是无所不知,你可不能故意刁难!”
她这边跟着起哄,侍立一旁的紫鹃却撇了撇嘴。
机会难得,她兴致勃勃的回来沏好茶水,林黛玉却把唱主角的机会拱手让人,叫她颇为无奈。
恨铁不成钢的看向林黛玉,赌气似的一跺脚,回屋去了。
薛宝琴的话,倒是勾起了张云逸的兴趣,若是叫他吟诗作对,或许还有些犯怵。
可做为穿越者,别的不敢说,见多识广四个字,却是当仁不让。
便拍着胸脯道:“宝琴妹妹不妨说来听听。”
“我八岁时节,跟父亲到西海沿子上买洋货,看见个真真国的女孩子,才十五岁,那脸白的就跟雪似的,黄头发,蓝眼睛,打着联垂,身上穿着蓬蓬的裙子,脚下踩着这么高的靴子……”
说话间,她张开手指,向张云逸比划着。
待将此前跟邢岫烟以及一众金钗的话,又向张云逸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方眨着一对漆黑的眸子,道:“这女孩子非但会说汉话,还能能作诗填词,她一个番邦蛮夷,都能通晓咱们的文化、典故,咱们也不能被她给比下去了,还请逸大哥指点一二。”
张云逸听罢,不禁哑然失笑。
半真半假道:“不会吧?一个番邦女子,还能够通晓咱们的文化、典故?”
听到张云逸质疑,薛宝琴连忙信誓旦旦道:“那还能有假?我父亲央烦了一位通事官,烦她写了诗呢!”
跟着,便把诗念了出来。
“这诗就算咱们大夏,也不是人人作的出来,逸大哥毕竟没见到人,不相信也是正常的。”
说到这,薛宝琴又话锋一转道:“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番邦外族,出一两个能人也不算稀罕。”
林黛玉倒是一语成谶,与其说薛宝琴好奇,不如说她的有意刁难张云逸。
毕竟是十来岁的小丫头,又不似林黛玉等人,一直憋在深闺,见一众姐妹都围着他转,难免起了争强好胜的心思。
张云逸也不理会她语气中的不忿,笑道:“倒是我孤陋寡闻了……听妹妹说这番邦女子的模样,倒是与欧罗巴那边人模样、穿戴如出一辙!”
说到这,他再次话锋一转道:“只是,那边国家虽然不少,但真真国,却从未听过。”
说话的同时,他紧紧盯着薛宝琴,见她脸色一僵,心下暗自好笑。
与男人之间拉关系,套近乎异曲同工,无非是找些别人感兴趣的话题。
薛宝琴自幼跟父亲走南闯北,耳濡目染,也深谙此道。
因相处的都是女儿家,为了博人眼球,少不得编撰一个番邦奇女子的故事。
原本,还想借机在张云逸面前显摆一下。
没想到,这屡试不爽的法子,却遇到了一个懂行的,心下不免有些犯怵。
前世,张云逸看红楼的时候,对于薛宝琴嘴里的真真国女孩,便心存疑虑。
一方面,文化差异不是学会语言,就可以抹平的。
一个十五岁的外国人,哪怕是个语言天才,没有相应的环境,也无法理解汉语的博大精深,更遑论作诗填词。
另一方面,红楼本就假语存,真事隐,薛宝琴越是冠以真真国的名字,越是显得有些心虚。
加之,又是她一家之言,连那张异常看重的手书,都没带在身边,更添了几分怀疑。
不过,饶是如此,张云逸也不敢确认,故而只是模棱两可,言语试探。
薛宝琴却不知已然被张云逸看破,连忙找补道:“许是什么弹丸小国,逸大哥没听说过,也是有的!”
确认了心中的猜测,张云逸并未点破,反而偷偷撇过头,冲薛宝琴眨了眨眼,随后点了点头道:“确实不能排除!”
谁也不愿被当面揭短,穷追猛打,不但会显得小气,还会落了下乘。
相反,看破不说破,隐晦的透露一些讯息,并帮着遮掩,不但会获取好感,还能够保有共同的秘密,拉近彼此的关系。
薛宝琴见他冲自己眨眼,偷偷瞄了林黛玉一眼,悄悄吐了吐舌头。
林黛玉被张云逸的话吸引,倒也没注意二人安通款曲,颇为好奇道:“欧罗巴是什么地方?”
张云逸见好就收,看向林黛玉,略一沉吟道:“西域的西面……那里多以海盗为生……城邦非但以血统继承,还得教皇加冕,虽说大多数人都是黄头发、蓝眼睛,可贵族却是黑眼睛、黑头发,宝琴妹妹看到的女孩,想必是寻常人家……”
他倒也没有耸人听闻,说什么地球是圆的之类的话,只大致说了些地理知识和欧洲的风土人情。
却也足够让林黛玉和薛宝琴,听得啧啧称奇。
胡诌的故事被张云逸看破,薛宝琴也不好意思再隐瞒那点小心思,惭愧道:“没想到,逸大哥连这极西之地的番邦外族,都如数家珍,妹妹却还妄图以此为难逸大哥,实在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林黛玉单手趴桌,抬手往她脑门上一戳,笑道:“这下,你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可算是心悦诚服了?”
薛宝琴闪烁着一对眸子,笑道:“那蓬蓬裙子和靴子倒是颇为新奇,逸大哥若是能做出来,我就真的服了!”
张云逸自然不会把高跟鞋和蓬蓬裙,设计的初衷说出来,大煞风景。
不无挑衅道:“我若是做出来,妹妹可别浪费,不如穿上叫我们瞧瞧!”
薛宝琴也不是个怕事的,当即就拍着胸脯道:“穿就穿!只要逸大哥能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