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顾及颜面,并未好意思告诉他贾蓉的龌龊心思。
不过,对于他告二人刁状的事情,却没有隐瞒。
故而,张云逸知道自己与尤氏的暧昧,已落在这个侄儿眼中。
因有了贾珍托妻献子的先例,贾蓉又笑得这般猥琐,口口声声有什么好事,让他也不免想入非非。
虽说,也怀疑他是否敢忤逆贾珍,可若是知晓贾珍甘愿做乌龟,倒也未必不敢动那样的心思。
当然,鉴于秦可卿表现出来的态度,未必就愿意接受贾蓉的安排。
所以他并未深究到底是什么好事,打算到时候先观察一下对方的态度,再决定是半推半就,还是横眉冷对。
原以为这种事情,自然是乘着天黑,可贾蓉却说中午请客,让他产生了一丝疑惑。
贾蓉也颇为无奈,王熙凤毕竟是西府的人,便是拿探望秦可卿做为借口,也不可能回去的太晚。
倒不如安排在中午,不但可以掩人耳目,时间上也能充裕些。
他虽打算将王熙凤卖个好价钱,却不得不考虑后果,他虽然不认为王熙凤敢鱼死网破。
可宁国府终究还是贾珍的地盘,若在他院子里发生什么,难保贾珍不会听到风声。
以张云逸对尤氏的态度,不论是为了安抚王熙凤,还是投桃报李,好处自然少不了她的一份。
这无异于在跟尤氏抢食,要是让贾珍知道,少不得要挨一个吃里爬外的大比逗。
所以,这头一回他只打算牵线搭桥,让二人私下会个面。
届时,只需要将消息向张云逸和盘托出,再与王熙凤虚与委蛇,撺掇她以身犯险,并在最后时刻釜底抽薪。
他见张云逸面露不虞,似乎对安排在中午有些不满,面露难色道:“侄儿亦有难处,还请逸叔见谅。”
张云逸并不知道贾蓉口中的难处是王熙凤不便晚归,只当他担心秦可卿晚上出来,引起贾珍的怀疑。
今明两天衙门里的事情已经安排下去,倒是不好更改。
于是略一沉吟,便道:“罢了!那就后天吧!”
“诶!诶!”贾蓉喜气盈腮,躬身作揖道,“那侄儿就恭候逸叔大驾了!”
……
在张云逸登上马车的那一刻,宝珠也掐着点来到了登仙阁。
并非她刻意避开张云逸,恰恰相反,她恨不得能多在逸大爷面前露露脸。
只是,秦可卿屋里如今就她一个贴身丫鬟,还得伺候完秦可卿更衣洗漱,才能得闲过来。
她探头往屋内张望一圈,道:“爷这么早就走了?”
不同于瑞珠,已经将秦可卿的称呼从奶奶改回了小姐,她在张云逸面前,却是一口一个爷、奶奶的叫着。
瑞珠虽觉得不妥,可念及宝珠身契在这头,人在秦可卿身边,若也如自己一般避嫌,倒显得有了新主疏远旧主。
“嗯!大爷不论……每日都是卯初起床,辰时出门,极为准时。”
屋里有两个娇俏可人的丫鬟,有时候难免来了兴致,深耕半夜,齐人之福,不过这些话瑞珠却羞于出口。
她虽并未说全,宝珠却领会了其中的深意,颇为艳羡的盯着瑞珠的面庞和鬓角,口中喃喃道:“爷待你如何?”
古代与现代不同,女子出嫁前或是被收房之后,都会拿细绳去净脸和脖子上的汗毛,修齐鬓角,俗称开脸。
所以,虽然瑞珠一直羞于启齿,但宝珠一早便从她的装束和打扮上,看出了差异。
她现在倒不担心张云逸出手相助的决心。
只是,贾珍就真的能咽下那口气?
她不免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做为弃子,拿来平息贾珍的怒气。
若是能够如瑞珠一般开了脸,无疑又多了几分依仗,念及当初的画蛇添足,心头多了几分唏嘘。
瑞珠只当她是在关心自己,羞不自抑道:“大爷并不拿咱们当奴婢对待,自是极好的。”
她虽没有经过,却是见过贾蓉对那些上手丫鬟的态度。
宝珠见她这副表情,虽心下发酸,却也有些安慰,叹道:“那就好,爷宠着姐姐,奶奶那边也多了一层依仗。”
提及此事,瑞珠不觉眉头微蹙,叮嘱道:“这阵子你多留意,天气热,衣裳单薄,上回便是五六月间……”
她顿了顿,又道:“若是察觉不对,你尽快过来求救,能不出头还是别出头,免得珍大爷看不顺眼,又变着方的将你调走。”
听了这话,宝珠心头涌起一阵暖意,不禁涌起一阵冲动,纠结再三,只默默点了点头。
贾珍的麻烦现在还是其次,若有一天张云逸吩咐其里应外合,她才真的不知如何自处了。
只是,这话她只敢埋在心里,不敢告诉瑞珠。
恰在此时,香菱也从楼上下来,看见二人坐在门槛上,笑盈盈道:“宝珠姐姐来啦!怎么也不进来坐?”
看见笑语嫣然的香菱,她不由神情一滞。
身旁的瑞珠见了,只当她后知后觉,笑道:“你也看出来了?”
因告知了张云逸秦可卿默许自己陪房,他便迫不及待的将自己收用,加之与香菱一同服侍,又并未厚此薄彼。
所以,虽然也看出她与秦可卿颇为相似,却并未如宝珠一般猜测。
“呃……”宝珠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装傻充愣,叹道,“香菱姐姐确实好生标致!”
……
第51章 着手准备
送走了张云逸,贾蓉马不停蹄的来到荣府。
正值上午分派差事的时候,三间抱厦之中人来人往。
王熙凤瞥了眼贾蓉,对他的挤眉弄眼视若无睹,挑眉斥道:“我这里一大摊子事,可没时间招呼你,有屁快放!”
虽然贾蓉说的天花乱坠,但她对贾蓉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知道此刻赶来,必是张云逸那边定下了日子,所以故意逼他开口请自己过去。
届时哪怕真的出了什么变故,也可以甩锅给贾蓉,咬定他蓄谋陷害。
贾蓉瞥了眼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只得无奈道:“秦氏想念婶子,侄儿想请婶子后天过去一趟。”
“莫非又有什么反复?”王熙凤面露关切道,“可请了大夫?”
“那倒不曾,只是想与婶子说说话,侄儿担心她奔波劳累,只得厚颜来求婶子过去。”
他上前躬身作揖,乘着背向丫鬟婆子的机会,抬起头,向王熙凤努了努嘴,示意她遣走一众下人。
原想着再叮嘱她好生装扮一番。
不成想,王熙凤却并不理会,只摆了摆手道:“你回去告诉侄儿媳妇,我明儿跟太太告了假,就过去看她。”
贾蓉见状,也只能悻悻而归。
王熙凤表面淡定,可待到贾蓉走后,却急匆匆将事情分派完毕,转而来到了荣禧堂。
见王夫人不在屋内,便向在屋内侍立的彩霞旁敲侧击道:“这会子太太怎么不在?莫非身子不适回屋歇着了?”
彩霞漫不经心道:“太太早上起来并无不妥,应是在老太太那儿多聊了几句,奶奶若有急事,不妨到老太太那儿去说。”
印证了心中的猜测,王熙凤在下首找了张椅子坐下,晒然一笑道:“哪有什么急事,不过是担心姑母罢了。”
彩霞见她坐下,忙去沏茶。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见王夫人眉开眼笑的回来。
王熙凤心中一沉,忙上前行礼道:“才将蓉哥儿过来,说秦氏想找侄女说说话,想跟太太告个假,后天过去一趟。”
侄儿媳妇想找人说话,也该自己上门,哪有叫婶子过去的道理。
王夫人面露不悦道:“上回陪老太太去东府游园,看她也没什么大碍,怎么不自己……”
话说到这,却想到自家女儿的事,还要仰赖宁国府出力,忙又改口道:“她素来也是个识大体的,既然叫蓉哥儿过来请你,恐怕又有了反复,就带些补品过去瞧瞧吧。”
王熙凤听了前半句,还以为又要费一番唇舌,没想到不等自己开口,王夫人却变了口风。
生怕言多必失,忙答应一声,行礼告退。
回到三间抱厦内,已是中午,她心不在焉的吃了午饭,便斜靠在炕上,双眸微翕,陷入沉思。
王夫人晨昏定省赶至贾母院中,刨去众人在场的时间,也有将近两个时辰的密谈。
结合王夫人回来时的表情,婆媳二人必定相谈甚欢。
她心头不禁升起一丝紧迫感。
若任由薛家将生意做大,到时候薛宝钗的嫁妆必定更加丰厚,再有王夫人在旁推波助澜,恐怕真的无力回天了。
想到这,她猛然睁开眼,抬起手,冲着脸上扇了扇,方才对平儿道:“这天气,真的热死个人,你快回去将我那些单衣都拿出来晒晒,明儿我要穿。”
虽说只提前一日,也有些仓促,可后天去宁府时突然改了装束,实在太过惹眼。
平儿瞅了瞅她的额头,脸上闪过一抹狐疑,嘴上却善解人意道:“这天气是有些闷热,怕是要下雨了。”
随即,转身回去,翻箱倒柜去了。
平儿走后,王熙凤又在抱厦内花了个把时辰,将事情处理完毕,便再也坐不住了。
起身回到家中,看着满院挂起的姹紫嫣红,她绕着转了两圈,才施施然回到屋内。
早早地吃了晚饭,待平儿指挥着一众丫鬟将衣服收回房中,她才从里头挑挑拣拣。
寻摸了半天,终于将早已配好的一套,挂在了屋内的衣架上。
绕着衣架审视了一圈,拨弄了一下那件紫底金色花草纹样的缎面对襟褙子,她不禁摇了摇头。
下身的紫红色长裙,以及桃红撒花抹胸,她并无不满。
可惜这对襟褙子却稍显不足,虽然半敞的对开襟,欲盖弥彰,不但脖颈下的白腻展露无遗,就连内里的抹胸也稍有展露。
可两侧的开衩,却稍显保守,并未从衣襟下摆一直开到腰部,别说那双引以为傲,骨肉均匀的长腿,就连包裹在里面的裙摆,都只露了一半。
只是,她素日里打理府中事务,不可避免要与男子碰面,故而在穿衣上颇为注意。
那种高开衩的衣裳不是没有,却都是居家的服饰,不可能穿出去示人。
她虽然大侄子、小叔子,开起玩笑来荤素不忌,可骨子里却颇为保守。
若非近来贾母和王夫人日渐热络,便是张云逸再会赚银子,她也不打算做出实质上的牺牲。
最多也就如对付贾瑞一般,言语上给些暗示,让张云逸往圈里钻,再拿平儿冒名顶替。
对着衣架纠结了半天,还是放弃了临时拿去,请人改动的想法。
虽说若是麻烦宝玉屋里的晴雯操刀,时间上完全来得及,可这样难免惹出动静。
恰在此时,平儿推门进来,见她冲着衣架上的衣服摇头,建议道:“奶奶若是嫌这一身太漏了,不妨加个云肩罩着。”
这话倒是提醒了王熙凤,虽说已是四月中,可到底不是盛夏。
她忙从那一堆衣服里,又翻出一个藕荷色的云肩,搭在了上面。
这云肩随时可以扯下,不但穿出去可以掩人耳目,还可以视情况而定。
能遮一点是一点,张云逸若是如贾瑞一般,一见面便挪不开眼,倒也不能白白便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