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忽悠 第308节

  故而,出言调笑,反唇相讥,也算是一举两得。

  梅夫人做为过来人,又岂会听不出话里的歧义?

  一张俏脸顿时涨的通红,指着张云逸颤声道:“你…………”

  虽然听出了张云逸话里的隐意,可他说的颇为隐晦,况且,本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叫她又如何好意思诉诸于口。

  一时间,竟僵在了那里,只得大口喘气,平复心中的郁结。

  张云逸乐得大饱眼福,深深的行了个注目礼。

  梅夫人何曾遭遇过这般无礼的目光?

  她刚才也是情绪激动,多少带着色厉内荏,不成想,非但没能喝退张云逸,反倒在张云逸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下,有些骑虎难下。

  正进退两难之际,忽闻儿子梅丕的声音响起:“母亲!本就是父亲有错在先,侯爷不与我们计较,已是宽宏大量,你岂能再顶撞侯爷?还不快给侯爷赔罪!”

  梅夫人原本以为,儿子即便不给自己帮腔,也是替自己解围,没想到竟然说出这番话来。

  她不觉又羞又愤,只是,当着张云逸的面,倒也不能自乱阵脚,便干脆一甩袖子,返回了灵堂。

  梅丕看了眼母亲的背影,又看向了张云逸,略一犹豫,忙从地下爬起,含胸缩背来到张云逸身前。

  “侯爷勿怪!家父确实忘恩负义,小侄也是深感不耻!侯爷宽宏大量,不与我们母子计较,侄儿实在感激不尽!”

  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察言观色道:“家母不知轻重,顶撞了侯爷,待小侄进去劝说家母,必要她给侯爷好生赔罪!”

  饶是张云逸被奉承惯了,可见到梅丕这般卑躬屈膝,也不禁有些愕然。

  不过,想到刚进来时,他那副奴颜婢膝的模样,还以侄儿自居,又有贾蓉这个正经侄儿,珠玉在前,倒也不至于瞠目结舌。

  正巧,看见赖大从随行的下人手中,接过早已准备好的椅子,摆在了身后,他便大马金刀的往上一坐。

  一面翘起了二郎腿,一面乜眼看向梅丕,直言不讳道:“没想到梅廉这厮,不识时务,倒是生了个,知道审时度势的好儿子!至于赔罪嘛……”

  因有言在先,不是针对孤儿寡母,加上梅夫人我见犹怜,他不免心生恻隐。

  可话到嘴边,张云逸却又犹豫了起来。

  他之前已经放了话,要看看到底有什么人敢上梅家的门,触他的霉头。

  只是,梅廉虽然早过了头七,却也不可能只停灵一天,叫他就这么在梅家干耗,却也是心不甘情不愿。

  倒不如乘机找个台阶,既节约了时间,也算是完成了皇帝的交代。

  于是道:“只要你们拿出诚意,叫本侯满意了,自然也不会再为难你们孤儿寡母!”

  张云逸只想借坡下驴,可这番话听在梅丕耳中,却暗含深意。

  他顿时喜形于色,小鸡吃米似的连连点头道:“侯爷尽管放心!侄儿这就进去劝说家母,必定会叫侯爷看到侄儿的诚意,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

第499章 撞怀激烈

  “孽障!还不跪下!”

  看见儿子走进灵堂,梅夫人再也压抑不住,怒其不争道:“素日里关起门来,你埋怨你爹也就罢了,今日当着外人的面,怎么能说出这种恬不知耻,大逆不道的话来!”

  梅丕却一脸委屈道:“儿子这也是听从母亲的吩咐,母亲怎么反倒埋怨起儿子了?”

  “你……”梅夫人不禁愕然,一脸惊诧的看向儿子,气极反笑道,“我何时这么说过?”

  梅丕振振有词道:“母亲昨儿不是说,保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要儿子千万爱惜性命?”

  “我是要你爱惜性命,可没叫你卑躬屈膝,认贼作……作叔!”

  她原想骂儿子认贼作父,幸亏及时反应过来,这若是喊出口,无疑把自己也捎带进去了。

  她这边正庆幸及时改口,偏偏儿子却哪壶不开提哪壶,道:“母亲想说儿子认贼作父,直说便是,何必遮遮掩掩,乱改成语!”

  “你!”

  梅夫人顿时为之气结,也不知是被儿子气的,还是把自己搭进去羞的。

  她俏脸憋得通红,也顾不得跟儿子咬文嚼字,气急败坏道:“休要顾左右而言它,问你的话还没说呢!我何时让你认贼作父了?”

  “母亲何必明知故问?得罪了侯爷,儿子岂能保得住性命?”

  “少在这里胡搅蛮缠!”

  梅夫人瞪了眼儿子,看向屋外道:“他刚才也说了,不会为难咱们孤儿寡母,想来以他的身份,总不至于出尔反尔!”

  可怜天下父母心,虽然从梅丕进屋,梅夫人便一个劲的喝骂,却也是用心良苦,隐含深意。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双方地位悬殊?

  而张云逸连灵堂都敢闹,倘若真的要对孤儿寡母赶尽杀绝,她自知没多少反抗的余地。

  重新回到灵堂,冷静下来之后,她愈发后怕起来。

  故而,看似一进门就埋怨儿子,实则,也是想通过这番对话,尽量减轻张云逸对儿子的厌恶,试图把梅丕给摘出去。

  所以,她故意放声喝斥,为的就是让外头的张云逸听见。

  只可惜,梅丕不知道梅夫人的苦心,并未高声配合。

  不过,虽然张云逸不清楚梅夫人的良苦用心,也未能将对话全部听清,可大致也猜出了一处父慈子孝的剧情,故而,也听得津津有味。

  尤其,在母子讨论,认贼作父和认贼作叔时候,梅夫人欲语还羞的模样,他虽然没能看见,可她话里的断断续续,欲言又止,却是叫张云逸尽收耳底。

  不禁也有些想入非非。

  不过,他也十分好奇,梅夫人所言不差,自己有言在先,梅丕怎么能就这般确信,自己不会放过他们。

  只是,他虽然聚精会神,侧耳倾听,奈何,不但梅丕的声音听不清楚,就连梅夫人的声音也低了下来。

  他只当梅丕理屈词穷,不免有些扫兴。

  却不知,灵堂内的梅丕,正理直气壮道:“母亲莫非忘了?儿子还欠着一屁股外债,倘若不能及时还上,焉能保得住性命?”

  提及这个,梅夫人生怕被张云逸听见,忙压低了声音道:“孽障!莫要叫他听见,咱们不是说好了,让薛家帮把债还了?”

  梅丕这回没有反驳母亲,配合着梅夫人压低了声音道:“母亲也不想想,那薛家为何上门退婚?他们开口闭口都是侯爷,倘若知道他今日来府里大闹灵堂,又岂会帮儿子还债?”

  “咱们又不是非得告诉薛家!”

  “债主上门催债,又岂能瞒得住?一旦叫薛家知道,恐怕非但不会替儿子还债,还要让债主以命相逼,只要儿子死了,这婚约自然也就作废了!”

  梅夫人一脸的惊恐,却色厉内荏道:“他们敢!天子脚下,难道就没有王法了?”

  “倘若没有侯爷上门,官府或许还会管上一管,可如今,恐怕非但官府不会主持公道,就连债主听到这个消息,也等不及父亲下葬,便要上门催债,讨好于他了!”

  说到这,梅丕无奈的摇了摇头。

  虽然他的话里漏洞不少,可事关儿子的性命,梅夫人早已六神无主,双腿一软,顿时瘫软在地。

  幸而,灵堂上备有跪拜的蒲团,她正好跌坐在蒲团上,倒也没磕到哪里。

  梅丕见状,眼中的喜色一闪即逝,装腔作势道:“儿子本就心存死志,若非母亲叮嘱,又何必这般卑躬屈膝?既然母亲觉得儿子错了,倒不如儿子这就把他轰出去,便是彻底得罪了他,也不至于受这等窝囊气!”

  “别!我的儿!你可别犯傻啊!”

  梅夫人这一声惊呼,撕心裂肺,不但让梅丕停住了脚步,也把灵堂外的张云逸吓了一跳。

  “母亲何苦来哉?左右是个死,倒不如让儿子死的干净些!”

  “天无绝人之路,总能想到办法!”

  梅夫人虽言之凿凿,却是为了稳住儿子,话里不免有些心虚。

  不成想,梅丕却蹙眉道:“除非……”

  梅夫人顿觉抓住了救命稻草,忙追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侯爷肯放过儿子一马!”

  “对对对!”梅夫人如梦方醒,一面双手撑地想要起身,一面忙不迭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死马当活马医,咱们这就去求他高抬贵手!”

  “且不说母亲刚才还冒犯了他,他如今尚在气头,咱们又凭什么去求他高抬贵手?”

  “只要能保得你周全,哪怕不要这张脸……也要试上一试!”

  “如今消息已然传扬出去,即便他愿意高抬贵手,外头也未必相信……除非……”

  梅丕再度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母亲也知道,儿子素日与周侍郎家的公子交好,这才知道些内情。”梅丕深吸了一口气,反问道,“荣国府的贾政与父亲一样,母亲可知荣国府为何逃过一劫?”

  “为何?”

  “你……你说什么?”

  梅丕虽然是在说荣国府的秘闻,可梅夫人又怎么会听不出弦外之意?

  “如今,侯爷上门只怕已经宣扬出去,光请他高抬贵手,怕是不足以保下儿子,唯有让他出手照拂……”

  梅丕没有理会母亲脸色愈发难堪,继续循循善诱道:“儿子刚才在外头看见,他目不转睛盯着母亲,想必母亲深合其心意!天工院日进斗金,那点外债于他而言不算什么,倘若母亲愿意为儿子受些委屈,暂且忍耐些个,不但能够保住儿子性命,甚至,还能因祸得福!”

  “孽障!孽障啊!你居然真的想要……”

  虽然梅丕极力掩饰,可他到底急于求成,尤其那句因祸得福,彻底出卖了他。

  此前,梅夫人虽然骂他认贼作父,却是为了把他摘出去,心怀坦荡,倒也不难出口。

  这会子,一语成谶,反倒难以启齿了。

  梅丕虽不知被梅夫人看透,可听到喝骂,却也慌了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不择言道:“母亲!儿子能不能保得住性命,就全看母亲了,刚才侯爷在外头跟儿子说了,只要母亲让他满意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当着你父亲的灵前,居然能说出这等卖母求荣的浑话,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梅丕愈发慌了神,一面‘砰砰砰’磕头如捣蒜,一面声泪俱下道:“母亲!父亲死了不说,还结下这么个仇家,您若是不管儿子,儿子可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啊!”

  谎话说的多了,连自己都信了,倒也将个惶惶不安的神态,演绎的淋漓尽致。

  梅夫人起初还硬得起心肠,可看到儿子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却又担心儿子磕坏了头。

  想到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不禁长出一口气道:“罢了!”

  梅丕闻言,顿时一脸惊喜的抬起头。

  梅夫人原本还想训斥他两句,可见到儿子看向自己,她反倒心虚的低下了头。

  蚊似的,哑着嗓子道:“你……你把先他带到后院我屋……不……带去后院厢房……”

  梅夫人说完这句,身体仿佛被抽空了似的,瘫软了下来。

  “诶!诶!儿子这就带侯爷过去!”梅丕又磕了个头,“以后必定好生孝敬母亲!”

  说罢,一溜烟跑到了张云逸面前。

  “侯爷!侯爷!侄儿同母亲说好了,还请侯爷跟侄儿先去后院等候,母亲一会儿就来!”

  刚才灵堂内似乎还要死要活的,这会子却换了个嘴脸,张云逸不免担心其中有诈。

  他看向前方的灵堂,疑神疑鬼道:“后院?这里不行吗?”

  “这……”梅丕不由一愣,可略一迟疑道,“这是家母的意思,毕竟,父亲的灵柩还在堂上……”

  张云逸冷笑道:“既要显示诚意,当着你父亲的面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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