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琴不无好奇道:“对了!逸大哥多大年纪了?居然能编出这样的志怪故事。”
薛宝钗笑道:“逸大哥嘛!与哥哥年纪相仿!”
“这么年轻?”薛宝琴吐了吐舌头,不无惊讶道,“我还以为只是辈分小,没有五、六十岁至少也是三、四十了呢……”
林黛玉掩嘴笑道:“这天下奇人异事多了去了,你不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就没遇上一两个?”
她虽然在打趣薛宝琴大惊小怪,言语间,却把张云逸归结于奇人异事的行列。
众人深以为然,倒也没人反驳。
薛宝琴更是夸张的笑道:“奇人异事倒是见了些,可大多都是须发皆白,哪有这么年轻的奇人异事?且术业有专攻,若只编个故事倒也不算稀罕,不是说那白糖、玻璃还有……”
说到这,她方察觉自己口快,担心提及鸟粪,话题被引到弹劾的事情上,忙打住了话头。
薛宝钗连忙接过话头,解围道:“何止!你是不知道,逸大哥庄子上的水果,不分季节,比之素日里吃的还要香甜可口,只怕你这小馋猫吃惯了,舍不得走了哩!”
史湘云笑道:“我倒是好奇宝琴妹妹到底是有多馋,竟让宝姐姐念念不忘。”
众人一脸探究的看向薛宝琴,她咽了口口水,面露羞赧的低下了头。
因她是故意岔开话题,那份羞涩,多少有些装模作样。
可邢岫烟却当了真,忙打岔道:“说到奇人异事,宝琴妹妹与我说的那个真真国的女孩子,虽是番邦蛮夷,却会讲五经,能作诗填词,倒也算得上半个奇人……”
她当下将从薛宝琴那里听来的说了一遍。
众人闻言忙催促道:“快把她做的诗与我们说说!”
薛宝琴便念道:
昨夜朱楼梦,今宵水国吟。
岛云蒸大海,岚气接丛林。
月本无今古,情缘自浅深。
汉南春历历,焉得不关心。
众人听了,都啧啧称奇。
“老天,你有多少精华灵秀,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来,一个番邦女子都有这等才情,可笑我坐井观天!”
一旁的贾宝玉捶胸顿足,不无感慨道:“可叹!我困顿府中,这等钟灵毓秀的女子,竟无缘一见!”
他这番话无疑又踩了雷,不过,有了前面的经历,就连邢岫烟和薛宝琴都已见怪不怪。
加上宝琴所念的这首诗,放在番邦女子身上,算是极为出色,可与众人的诗词相比,倒也极为寻常。
故而,也没有什么与之较劲,一争高下的心思,只把贾宝玉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偏偏众人不理会贾宝玉,贾宝玉却仍旧刨根问底,又询问了真真国女孩的相貌,愈发起哄起来。
“莫非比宝姐姐还要白上三分?”
他这边正缠着薛宝琴,问长问短,喋喋不休,忽闻外头传来一声:“逸大爷来了!”
众人再也无暇搭理他,就连贾母等人,也停止了交谈,全都目不转睛的看向了屏风处。
……
第487章 芳心纵火犯
张云逸迈步进入荣庆堂,众人不由眼前一亮。
只见他一身蟒袍玉带,步伐稳健,身姿挺拔,眉宇间,英气勃发,气度不凡。
今时不同往日,贾母见他又穿着一身蟒服,慌忙率领众人起身。
张云逸一摆手,笑道:“听说甄先生回来了,从衙门回来的急,一会儿还得回去,便没有更换便装,老太太勿怪!”
贾母见他一身蟒服,最怕他摆谱,让自己下不来台。
见状顿时放下心来,招呼邢家和薛家两位道:“逸哥儿是自己人,你们也别太过拘束!”
贾母虽这般说了,可面对一身蟒服的张云逸,薛家和邢家两位却仍旧陪着小心。
只半个屁股坐在凳子上,身子也不自觉的微微前倾。
张云逸先与贾母等人见了礼,又冲着一众姐妹,打了个罗圈揖。
方看向贾母身侧的邢夫人和薛姨妈,笑道:“听说大太太和姨太太家里来了亲戚,我也没准备什么,恰好皇上新赏了几匹缎子,便借花献佛,给两位妹妹拿去做两身衣服,当做见面礼!”
目光在二人身上略一停留,又不动声色与迎春和宝钗,眼神交汇。
待到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让四人都有了爱屋及乌的错觉。
方才转向邢岫烟和薛宝琴,明知故问道:“不知两位妹妹哪位是邢家妹妹,哪位是薛家妹妹?”
元春做为长姐,正欲给他引荐,一旁的薛宝琴却眨巴着眼睛,狡黠一笑道:“林姐姐交口称赞逸大哥乃是不出世的奇人,不如请逸大哥猜一猜,如何?”
她来京之前,便清楚此行的目的。
听薛宝钗隐晦的指出,张云逸待林黛玉与众不同,心下便有了计较。
故而,把刚才林黛玉的夸赞说了出来。
被薛宝琴道破了话里的玄机,林黛玉顿时羞不自抑。
偏偏张云逸还一脸好奇的看了过去,笑着打趣道:“哦?没想到我在林妹妹心中,居然成了奇人!林妹妹蕙质兰心,能得如此评价,倒是让我受宠若惊!”
林黛玉又岂是吃亏的主?
她一时心虚,不敢与张云逸对视,瞪了薛宝琴一眼,抿了抿唇,低头略一沉吟,便笑道:“既然要猜,自然得有些彩头!逸大哥有所不知,这个妹妹最是贪吃,逸大哥若是猜输了,以后水果可得管够!”
说到这,林黛玉又不怀好意看向薛宝琴,促狭道:“不过……倘若妹妹输了,不知打算拿什么做彩头?”
若是搁在别的女孩身上,林黛玉这般意有所指,必然要败下阵来。
可薛宝琴却不似一般闺阁女子,她自幼跟着父亲抛头露面,丝毫不怵。
却故意吐了吐舌头,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踌躇了半晌方道:“妹妹还是头一回见到逸大哥,比不得林姐姐与逸大哥相熟,倒不如姐姐帮我出个主意?”
她本就有意与张云逸攀关系,对于胜负和彩头并不在意,反把皮球抛回给了林黛玉。
“那你可得小心了!万一我……”
“林妹妹最是心善,既然愿意收留我,想必也不会为难妹妹的!”
薛宝琴一面说,一面可怜巴巴的抓住林黛玉的胳膊,摇晃了两下。
林黛玉倒也不好意思刁难。
“林妹妹这张嘴,可算遇到对手了!”一旁的宝钗拍手笑道。
余者也跟着起哄,撺掇着张云逸快猜。
“可惜,今儿来的只有邢、薛两位妹妹,否则,我倒要以为,这位必定是林妹妹的亲妹妹哩!”
张云逸装模作样的沉吟一番,方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
他随即,看向邢岫烟道:“不过,我看这位妹妹性子沉稳,倒像与宝钗妹妹是一家人!”
“错了错了!”话音刚落,薛宝琴便笑出了声。
她一面嚷嚷,一面故作庆幸的拍了拍胸口,把含苞待放的蓓蕾,拍的花枝乱颤。
“既是妹妹赢了,逸大哥以后水果可得管够!”
林黛玉这回却没有看向薛宝琴,而是瞪了张云逸一眼。
她心思机敏,看出张云逸是故意为之。
“既然错了就得认罚,就按林妹妹所说,薛妹妹的水果管够。”
张云逸双手一摊,晒然一笑,转而又对邢岫烟道:“不知邢妹妹想要什么彩头?”
“呃……”邢岫烟不由一怔。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刚才的打赌她不敢参与,所以一直没有吭声。
没想到,张云逸打赌之前,并未询问,这会子输了却问她要什么彩头。
她双手不自觉的揪住衣角,瞥了眼薛宝琴身上衣裳,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物,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暖流。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如果说,之前送料子,还可能是张云逸误打误撞,那这会子则必然是有意为之。
她虽然不知道张云逸能够未卜先知,却猜测他多半是从甄士隐处得知,自家的拮据。
有意纾困,却又不愿让自己难堪,这才故意猜错。
尤其,这一切还是发生在,贾宝玉以貌取人之后,愈发凸现张云逸的难得。
只是,既然有此猜测,她又怎么好意思接受张云逸的好意?
于是推辞道:“刚才是逸大哥和宝琴妹妹打赌,妹妹并未参与……”
“诶!~”张云逸抬手打断,不容置疑道,“愿赌服输,刚才妹妹也没拒绝,总不能让人说我赖账吧!”
邢岫烟猜测的确实不错,送料子和刚才有意猜错,确实都是张云逸为之。
为的就是避免她难堪,所以,他又岂容邢岫烟拒绝?
林黛玉也回过味来,原先,她虽看出邢岫烟的拮据,可想到,她既然前来投奔邢夫人,又被贾母留下,自然不会缺衣少食。
可经过张云逸这么一提醒,却想到以贾赦和邢夫人一惯的行事,连迎春都少有重视,只怕对这个侄女儿,也未必会有多大方。
“邢姐姐可千万别推辞,咱们都没少收逸大哥的礼物,更何况你打赌赢得名正言顺!”
她见邢岫烟一脸纠结,便笑道:“既然宝琴妹妹让我定夺,不如我也替邢姐姐做主如何?”
林黛玉也不等邢岫烟回应,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珠钗,笑道:“我看,逸大哥不如把当初给咱们的这根珠钗,也送一支给邢姐姐,如何?”
“不不不!太贵重了!”邢岫烟顺着她手指看去,正见林黛玉头上金灿灿挂着粉色翡翠的珠钗,赶忙连声推辞。
“林姐姐偏心!”薛宝琴嘟着个嘴道,“怎么不给我讨要这个彩头,就拿水果打发!”
她倒不是计较,相反,这一个月与邢岫烟相处融洽。
只是,虽有心施以援手,却也担心伤了她的自尊,故而,这会子插科打诨,以免邢岫烟的尴尬。
林黛玉深谙薛宝琴的用意,在她的鼻子上捏了一下,笑道:“你啊!不是最是嘴馋,水果管够岂非送到你的心头好?你若是觉得亏了,那以后就放开肚子,多吃一点!就别得陇望蜀了,想要珠钗,下回再找机会跟逸大哥打赌吧!”
“那可说定了!”薛宝琴转而看向张云逸道,“逸大哥可别下回不敢应战!”
张云逸也不甘示弱道:“宝琴妹妹输了可别哭鼻子!”
众人闻言不由一阵哄笑,张云逸便顺势问道:“刚才听闻宝琴妹妹与林妹妹同住,不知邢妹妹住在哪里?回头我让人把珠钗送来!”
表面上,他询问住处是让人送珠钗,暗地里,也是园子里突然多了邢岫烟和薛宝琴,他担心偷香窃玉被撞见。
有了薛宝琴那番话,邢岫烟也不好推辞。
只得盈盈一礼道:“回逸大哥,与表姐同住!”
“那就这么说定了,待珠钗打好,就让人给妹妹送去”
张云逸微微点头,告辞道:“衙门事忙,我也是临时回来,改日再与妹妹们说话!”
虽然应对自如,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