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他可还记得,原著里,王熙凤泼醋的时候,贾母可是说过的:小孩子们年轻,馋嘴猫儿似的,那里保得住不这么着。从小儿世人都打这么过的。
做人可不能太双标,自家孙子偷嘴可以,荣府的孙媳被偷,难道就不行了?
李纨不似他这般有恃无恐,只是,她的脸已经凑到了葡萄藤边,不自觉的按照张云逸的吩咐,往外看去。
只是这一瞬间的失察,便让张云逸乘虚而入,再也提不起反抗的心思。
只得,一面极力压抑喷涌而出的情绪,一面小心翼翼的观察外面的状况。
……
鼓乐喧天的大观楼,一众姐妹无精打采。
宝钗和迎春以及林黛玉,倒也看不出悲喜,而元春、探春和湘云,却是愁容满面。
张云逸似乎是忘了一般,数月未曾踏足大观楼,更没有询问排演的情况。
起初,元春只当张云逸脸皮薄,因含芳阁内一时冲动,没好意思上门。
后来,听闻贾政居然参与了对他的弹劾,直叫她张口结舌。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她除了感叹命运多舛,也无可奈何。
加之上次百日宴,在宁府受了冷遇,她愈发心怀惴惴,无颜以对。
原本,她已经认命,甚至连排演也停了好些日子。
可张云逸前脚刚刚住进府,后脚就把丢了许久的排演重新拾起,她原本还有些犹豫,会不会表现的太过市侩。
幸而得探春提醒,这个时候确实不宜瞻前顾后。
想到这,不由看向了身旁的妹妹,见她似乎忧心忡忡,也不禁摇了摇头。
探春也是一般无二,她知道,这个时候,确实不宜再内耗下去,早已没了与元春较劲的心思。
可她能够看得透,贾母、王夫人和元春未必看得透。
为了顾全大局,她也不得不有所牺牲。
故而,主动来找元春,同时,也希望借她之手,投石问路。
虽然以大局为重,可她的内心却十分复杂,既盼着鼓乐声能够吸引张云逸前来,又隐隐有所期盼。
正纠结间,忽见侍书娘出现在了门口。
她不由一怔,随即抬手在太阳穴上按了按,冲元春道:“姐姐,我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了!”
元春只当她没等到结果,意兴阑珊,也不勉强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把最后这点排演完,就各自安歇吧!”
探春出了大观楼,三步并作两步,待到下了楼,方冲着紧随其后的侍书娘问道:“可是逸大哥进园子了?”
原先,侍书娘一直守着东角门,可既然知道了张云逸住在梦坡斋,探春又岂会不做调整?
“是!我看着进来的,只是没敢跟着,原以为逸大爷要循声来大姑娘这里,却看到他过了蜂腰桥!”
探春转忧为喜,忙道:“你不必跟着了,这就回去吧!”
说罢,冲着侍书一招手,头也不回的直奔秋爽斋而去。
张云逸对于大观楼上的动静充耳不闻,姐妹们又齐聚大观楼,加上,侍书娘说的清楚,他往蜂腰桥方向去了,探春第一时间便觉得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虽是为了顾全大局,不愿在荣府岌岌可危的时候忙于内斗,可倘若张云逸一意孤行,则在两说。
以贾母当时表现出来的态度,只要他主动提亲,老太太恐怕还巴不得有机会把他套牢,一切问题也会迎刃而解。
只是,当她兴冲冲的返回秋爽斋,并未看见期待中的身影,不禁大失所望。
侍书善解人意,立即冲着院中的小丫鬟问道:“可有人来找过小姐?”
“奴婢们一直在院子里乘凉,并未看到有人过来!”
“这……”侍书面色有些难看,略一犹豫,低声道,“逸大爷恐怕不愿惊动旁人,许是就在附近,小姐不如去找找?”
对于侍书的说法,探春嗤之以鼻,如今荣国府什么个情况,她心中十分清楚。
张云逸只要表明态度,即便贾母更倾向姐姐元春,可总好过两头落空。
她的目光在潇湘馆和紫菱洲打了个转,最终却停在了稻香村方向。
侍书娘有言在先,张云逸是过了蜂腰桥,且一众姐妹都在大观楼内。
这个方向,也就唯有大嫂子李纨了……
当然,也不能排除蘅芜苑和凸碧山庄。
毕竟,湘云做妾早已摆上了台面,可以忽略不计,她毕竟姓史,贾政弹劾,未必会影响到她。
想到这,探春心中五味杂陈,却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带着提着灯笼的侍书,迈步出了院子。
她不由深深叹了口气,心下暗道,要真是大嫂子也就罢了,可若是去找宝钗……
做鬼,她也要做个明白鬼。
……
第460章 一波三折
“奶奶出去散步消食去了,姑娘可有要事?”
稻香村内的探春,听了这话,心中居然隐隐松了口气。
“没……没什么,就是来找大嫂子闲谈心!”
侍书一脸敬佩的看着自家小姐,待到出了稻香村,方道:“还是小姐想的周到,料到大爷必然是撞见了大奶奶,被她绊住了脚,才没好往咱们那里去!”
说到这,她迫不及待道:“咱们还是快些顺路找找吧!”
探春点了点头,因没有细问,她并不知道素云被李纨提前支开,倒也不能排除恰巧撞见的可能性。
二人刚转至暖香坞附近,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前面可是三妹妹?”
“宝……宝姑娘!”侍书好似犯了错的孩子,显得有些慌张,“是奴婢不好,不该打着这个灯笼出来!”
她也是好心,寻思着要见张云逸,便提了元宵时候他送的玻璃灯笼,以至于一眼便被看穿。
探春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转过身,驻足道:“排演还没结束,宝姐姐怎么也回了?”
宝钗却不答反问道:“妹妹不是说有些乏了?怎么不回屋歇息?”
探春瞥了眼宝钗主仆,目光在莺儿手中的玻璃灯笼上稍稍停留,随即笑道:“走了这两步,觉得好些了,便想着找大嫂子谈谈心!”
“那怎么?”宝钗越走越近,脸色带着疑惑。
宝钗心细,看见门前一晃而过的侍书娘。
知道探春如今管理着门禁,对于她的离开,多了一曾猜测,便想着一探究竟。
原想着,假借关切,顺道去秋爽斋看看,没成想,刚过了蜂腰桥,就看见那醒目的玻璃灯笼。
探春笑道:“院里的丫头说,大嫂子出去散步了,我估计就在附近,便四处看看。”
“我正好顺路,不如陪妹妹找找?”
她也不等探春回应,便装模作样喊道:“大嫂子……大嫂子……”
探春抿了抿唇,晒然一笑道:“宝姐姐也知道,家里近来出了不少事,我其实就是心理闷得慌,去宝姐姐那里聊聊,也是一样的。”
……
漆黑的夜色下,忽然窜出嘈杂的喧闹声,和摇曳的灯火。
短促又杂乱的脚步,带着手里的玻璃灯笼四下摇晃,发出叮铃铛铛的声响,拖拽起地上的身影。
突如其来的喊声和灯光,吓坏了探头探脑的李纨。
“是……是三丫头和宝丫头她们……快……快,她们似乎是冲着我来的,千万别叫她们找着了!”
那两声呼喊和对话声,也传进了张云逸的耳朵里。
不过,相较于吓破胆的李纨,他还算淡定。
“这附近又没地方躲藏,乱冲乱撞,反而容易被人看见……”
这句话一下惊醒了李纨,反手掰向张云逸握在她腰间的大手,一脸急切道:“对!山……山洞!蓼汀花淑假山那有个山洞,去那里她们不会找得到!”
“别动!”张云逸抬手拍在李纨的挺翘上,随即将她翻了个,面向自己,一手托住她的粉背,一手抄起地上散落的衣服,丢给失魂落魄的李纨。
“拿我的袍子把咱们裹好,抓紧,千万别抖掉了!”
也亏得他锦衣夜行,选了件暗色调的衣服。
李纨见他仍然不愿抽身,也只得将二人的衣服夹在中间,一抖袍服环过他的脖颈。
张云逸弯腰弓背,乘着脚步声还未靠近,钻出了葡萄架。
待出了葡萄架,他回头看了一眼,见暖香坞前的道路上,灯光角度逐渐放大,他不由松了口气。
他抱着李纨,弯着腰,一面尽量靠边,借着树木的遮掩行迹,往蓼汀花淑摸去,一面半开玩笑道:“嫂子怎么知道这附近有个山洞?”
李纨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露出半个头,观察暖香坞的方向,随口答道:“有次带兰儿在园子里玩,看见他从那里爬出来过!”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戏弄人家,还不快些!”
李纨抬手欲拍,又恐闹出动静,半道攥紧了粉拳,轻轻捶了他一下。
只是,她这一松手,手上的袍服也丢了一角,又慌忙伸手去抓。
待到重新将袍服遮好,她正欲喘口气,却情不自禁发出一连串惊呼:“噢……噢……慢……慢点!”
也亏得大观楼内的鼓乐遮掩,否则,这一声非得泄露行迹不可。
原来这打岔的功夫,张云逸已经转入了蓼汀花淑的假山范围,有了山石遮掩,不必再弯腰弓背,他的步伐也不由加快了许多。
“嫂子到底要我快些还是慢些?”
没有了暴露的风险,张云逸又有了闲情雅致,继续逗弄起了李纨。
“快……快些走,还在山顶,别抖得太狠了!”
张云逸拍了拍李纨的后臀,笑道:“那嫂子可得抱紧了,千万别掉出来了!”
说罢,兜着她,直奔山顶而去。
在他怀里颠来复去,李纨生怕滑落,双臂死死抱住他的脖颈,双腿也不由紧紧缠在了他的腰间。
察觉到李纨的双腿,好似紧箍咒似的越箍越紧,张云逸又故意把她在怀里抖了抖,惹得李纨发出一声长吁短叹。
终于到了山顶,张云逸左顾右盼,却并未发现什么山洞。
心下正有些疑惑,却见李纨冲着一处山石一指,断断续续道:“这……这里偏僻了些,没人打理,杂草繁茂,你把那杂草拨开就看见了!”
张云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穿过半人高的杂草,果然看见一处洞穴。
他眉头微蹙,语带双关道:“嫂子!这洞兰儿能出来,我可未必能进得去啊!”
一路颠簸,李纨早已肝肠寸断,如坐针毡,内外双重煎熬之下,也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歧义,浑浑噩噩道:“嗯……虽窄了些,你挤一挤也能进去!”
此处位于大观园西北角,鼓乐声也逐渐远去,山石路上,隐约看见灯光闪烁,张云逸也担心谈话被越来越近的宝钗、探春听见,不再跟李纨打趣,连忙俯下身,埋头钻进了洞里。
逼仄、潮湿感扑面而来,山洞狭长,只堪堪可以容得下张云逸通过。
经过了一人长的距离,里面却别有洞天,水珠沿着洞内的裂缝缓缓滑落,滴落在地面上,发出细微却连续的声响,仿佛久违的低语,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开来。